《何以忘忧》仪歌

179、42 公道

　　“徐公子只找我一人报仇是吗？不再牵连其他人？”他再次确认了下，若是如此，便是把这条命赔上，他也心安。这是在关家，若对方应许，想来不至于食言。

　　徐暮青有些耐心缺缺，挽起胳膊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到底打不打？”

　　顾尹昭在台下近处咳嗽了一声，提醒台上人别太嚣张。徐劲听这一声，瞥了眼江宗主。不少人都是这个反应，虽然此前顾尹昭解释过他并非抢亲，但他很在意现在这位江宗主的态度，否则不会为董静出头。

　　“那我在此谢过徐公子。”

　　张强兵真心想谢的也是那位江宗主，说完后就与徐暮青对战起来。他早想过自己可能敌不过这个晚辈，加之他家有过在先，他本就想过以死谢罪。

　　徐暮青几次将人打倒，对方都很快挺着爬起来继续挨打，他多少有几分解气，却又有些烦躁，对于对方自愿挨打的态度。

　　张强兵头昏脑涨时，察觉对方一拳正对着面门而来，他躲已躲不开，就准备受了这一拳，若是能勉强活下来，就算对方手下留情了。

　　徐暮青却在就要打到时，停了下来，收手后看对方还怔愣在那里，哼了一声道：“其实我父亲说，你们生擒他让他离开战场或许救了他一命，但也让他错过了与其他兄弟们同生共死的机会，而且你们还试图窃取别人的武学，终归有过，亦无法功过相抵。可你家那些长辈都已死绝，他不想再牵连后人，所以不予追究。可我作为人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想打你一顿，你若不服，下次再找我讨回来，我绝无意见。”

　　张强兵睁大眼给他鞠了两个躬：“不敢不敢，你父亲当真说不再追究？”

　　徐劲这才上台，开口道：“罢了，我想说，你们练的个什么鬼，虽说是以我家的拳法为起点的，但徒有其表是成不了事的，还是多下苦功自己改进吧。”

　　“谢过徐大哥，感谢您大人大量。”张强兵接连道谢后，在这时才迟迟上台的儿子的搀扶下，慢慢下了台。

　　徐家父子也双双下台，回到了顾尹昭身旁。

　　“这关家人还真为玄苍宫主持公道呢？”有人低声和旁边人嘀咕。

　　“何止，我看关宗主以往和段衍并无交情，这不也为了某人，帮忙护着那对母女吗？”

　　“这江家人到底是伪善还是脑子有问题，只听说恩将仇报，还没有见过以德报怨到这种地步的。”

　　“江家一直如此，可能傻人有傻福，你看，那些什么嗯嗯教主什么的，不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一句顾尹昭听到了，倒没怎么介意，他巴不得他们都这么想，反正这是事实。

　　在一些不怀好意的讨论声中，吴瑶花上了台，只她孤身一人，柳蔓并未替她撑腰。

　　江忘忧不知道柳阁主是信得过关宗主，还是吴瑶花自己要求独自解决，打算先看下去。

　　“我父兄的仇此前已经言明，秦公子为师报仇我不欲再延续复仇，我兄长之死是段衍一人所为我也不想再找其他人报复。但杜成忍杀我叔叔，夺走我吴家在关岭的所有家业，我想寻一位少年英雄替我报此仇，我愿将吴家作为陪嫁，赠予这位公子。”

　　她这话一出，底下议论之声顿时转了风向，声音也变大许多。

　　江忘忧忍住了叹息，他当初带走吴姑娘，是希望她能看破这些过往伤痛，重新开始。如今，她还是走回了原来的死局里。不同的是，当初的她毫无选择，如今在大会会场上，至少，她能挑一个她看得上的帮手。前提是，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一阵骚动后，有两人分别从两边跃上了高台，一方是陈津，还有一人，是岳明阳。

　　这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出乎江忘忧意料。这二人所在之处离关岭很近，他们自己想侵吞关岭多少师出无名，吴瑶花要夺回吴家则是理所当然，因此岳明阳出头可以理解，但三年前，陈津是无此意愿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要是吴小姐，我就选岳明阳，陈津只是次子，陈家又一地鸡毛，若是嫁过去，指不定吴家就彻底被陈家给蚕食了。”徐暮青刚才解了气，心情不错地出谋划策道。

　　秦绝顺嘴接了句：“选岳明阳还不是一样，他是岳家嫡子，要继承家业的，吴家难道还能独存不成？要我说还不如选陈津，说不定他是想出来自立门户，以吴家作为基石不挺好，吴家还能续存。”

　　顾尹昭嫌他俩吵，换到忘忧另一边，拿左手帮他扇风，只说了句：“忘忧，这是她自己挑的路，你大可不必伤感。”

　　江忘忧简单点了个头，别人的人生，轮不到他指手划脚。

　　此时的台上，吴瑶花在一阵迟疑后，准备做出她的选择。

　　“吴姑娘，新秀大会上，我们还算有过交情，你若是信得过我的为人，我保证关岭吴家永远姓吴。”陈津突然开口争取了一下。

　　岳明阳不甘人后，但他所说正相反：“吴姑娘，以你一人之力恐难以维持吴家，若你愿意接受岳家入主关岭，我能保证的是，你嫁入岳家后，必定万事顺遂；就算姑娘不愿下嫁，我也保证岳家敬你护你，此生不渝。”

　　“吴姑娘还可以再考虑片刻，我把杜公子给你们送来了。”关珀璧说话带了杜成忍上台。

　　这也是他们的特邀客人，杜成忍不想来，几乎是被关家半威胁半押解而来。白天的集议时，看到吴瑶花出现，他就又想跑，关珀璧干脆用了点武力手段留住人。

　　杜成忍已经上了台，低声问身边人：“关公子能给我解开穴道了吗？”等会就要生死对决，他血脉不通很吃亏啊。

　　关珀璧瞥了他一眼，谁让他想跑的，他不想再抓。

　　“吴姑娘，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你更应该选我。”陈津再次开口道。

　　三年前新秀大会，陈津第四，杜成忍第十，实力还是有的。至于岳明阳，金陵讲学时是顾尹昭顶替的，他实际水平如何倒是的确无人知晓。

　　但岳明阳不甘示弱，接话道：“杜堂主窃取忠义堂后，肯定得到了吴家最上乘的武学，这几年下来，进步未必不如陈公子。”

　　关珀璧看看两难的女子，插了话倒：“吴姑娘不妨看看他二人，挑个顺眼的。”说完他就下了台。

　　杜成忍骂娘的心都有了，局促不安地定在原地。

　　吴瑶花病急乱投医，当真打量了下他二人，而后选了陈津。

　　接下来陈津替杜成忍解了穴，当场比试，不计生死。为除后患，陈津没有留他一命。

　　看到他痛下杀手，顾尹昭下意识展扇挡住了忘忧的视线，这种画面实在不赏心悦目。

　　这边结束后，陈津并吴瑶花去接管了杜成忍带来的几名忠义堂弟子，而后他们自去拜别柳阁主等不提。

　　徐暮青再次上台，这次他带上去的是三淼勇成庄黎家的弟子，由他来诉说黎家灭门一事；与他一同上台作证的，则是关若尘，她丝毫未避嫌，说了那几晚的真实情形。

　　不得不说，在中原武林，关家人说话本就天然有七八分可信，更何况这还是在淮水。因而虽有一些人跑偏，议论纷纷这关小姐的不看重名节，但基本都信她所说，也有些猜到关家此举深意。

　　江忘忧让弟弟带了那名勇成庄弟子的尸体检查结果上台，说明他是被人用剑从后刺穿心脏，因为不是软剑，加之从后刺杀，都能证明根本不是莫无妄所为。

　　何家何勤也到场作证，何素当初带人去围杀莫公子本就师出无名，最后落得那种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说完此事夜已深，关家说明日还要再议池宁以药驭人一事，不少人毫不知情，关守正并未多言，反而说了别的事。

　　“顺带一提，小女有意招赘，关家已有心仪的人选，还请诸位广而告之，助关家早日成事。”

　　说起来一直到晚间，江忘忧才见到关家二叔关守心，看他愁眉不展，他考虑过后没有多问。

　　此时正是关守心在送客，还有人似真似假问他关家想要招赘的对象是谁？

　　江忘忧有些苦恼，不晓得该不该告诉君卿，莫兄现下就在淮水。

　　某人很快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江忘忧回房后不久，就在枕下发现莫无妄留的纸条，上面只简单写着：先走一步，路上等你。

　　江忘忧不晓得他是早就走了，还是晚上听说关家要招赘才赶紧逃跑的，终归没再多此一举。

　　隔日一早，他们就收拾整理，和段家人一起辞行。

　　虽然还有不少议题，但段家多留一日就多一些风险，趁其他人还聚在淮水，他们早日回虎口更安全些。而且现在留在此处，段家人便如过街老鼠，对从小养尊处优的段家小姐来说，恐怕生不如死。

　　江湖人不至于在淮水太过肆意讨论关若尘，可段家现在正是恶名昭著时，恐怕他们走在任何地方都能听到一些刺耳的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