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忧》仪歌

177、40 细作

　　“各位或许把先夫想得太恶毒了，他当真后悔江大侠之事，这些年一直试图在江公子…不，江宗主身上进行些许补偿。不扯远了，说回我父亲当时那样做的原因，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夺取玄苍宫的主权，其实真实情况，他只是想自保。诚如我方才所说，一旦双方休战，他必死无疑。

　　“布下陷阱后，父亲故意迂回将此事告知了顾宫主，时间自然是推测江家众人中伏之后。顾宫主哪怕知道此事是父亲所为，当时第一时间也顾不上惩处他，而是要去救人。本来父亲还担心过顾宫主洪福齐天，会平安归来，他还在回程安排了人手埋伏，没想到涂坦一役当真惨烈，只剩了两个生还者。”

　　至此，二十年前的真相基本解开，涂坦一役的情形和上回关守正在江家所说出入不大。

　　“董静，你这些话谁能证明，董钧所说也不过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编造的？”有人再次提出质疑，他吞回的话令顾尹昭侧目看了他一眼。

　　“此事不是无人能证实，也有物证。”徐暮青此时从外归来回了话，身前还有位略显瘦削的壮年男子。

　　他们走到亭中，徐暮青才介绍站在他身前之人：“这是我父亲徐劲，现场可有人认识？”

　　不少人听闻过江家阴差阳错救回徐劲一事，此时见过他的人努力分辨，有一两个认出来了，发出一些诧异和惊讶的声音。

　　“二十年前玄苍宫之事，由我来作证，不知你们是否采信？方才这位段夫人所说不错，宫主，不，上任宫主，我还是称他长风大哥吧，他的确曾软禁董钧，甚至考虑过带他去与江家人对质。可惜长风大哥是个宽厚之人，并没有派太多人太严密地监视董钧，才给了他出逃暗施毒手的机会。”

　　徐劲话音刚落，就有人问道：“这事是你亲眼所见？当时你们不是分兵了吗？”

　　“正是如此，我与秦老哥负责出去迎敌，尽量分散你们的兵力，明玉负责留守统筹，与江家联系解释。而且长风大哥给我和秦老哥的指示都是，尽量调开和引发追逐，避免正面作战。说到此事，听说吴家那个小人死了，可还有传人？”

　　听起来这是要说到秦老三和吴顶天之间的事，那就牵扯到秦绝和吴瑶花了。江忘忧正这般想，秦绝带了当事人进来，站在了亭外近处。

　　“你这个女娃娃是吴顶天的后人？”徐劲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和秦老哥分开前，他就告诉我，说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内应，能完美知晓中原人士的安排，说的正是吴家当时那个公子哥吴顶天。我本来还挺羡慕他，毕竟避开锋芒又要引开敌人说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

　　徐劲说话很直，口中仍留有当初的不满，说到这里转了口气：“可没多久，我就听说他遇伏，后来又接连遇伏，我就猜到那姓吴的小子有鬼。我也没办法，被一些人缠着脱不开身去救他，后来，更是被人暗施毒手生擒，带回了中原。”

　　众人没想到一事牵着一事，又扯出新的问题来。

　　“吴小姐，你父亲的确是我所杀，原因也如徐叔所说。我们随身携带了当初我师父与你父亲通信的书稿，你可以确认字迹。若是你还要寻我复仇，我亦随时接受你挑战。”

　　江忘忧这才认真看了吴瑶花两眼，这姑娘整个身形都变了，变得纤瘦修长，脸上也不再圆滚滚，有了清晰的轮廓和下颌线，看着比以前精神，也比以前清秀貌美。

　　吴瑶花并未多言，上前确认了书信，才应道：“的确是我父亲所书，想来确实是他骗了秦老前辈，但大家立场不同，你有理由报仇，我也有理由恨你。我来此还有另两件事，敢问段夫人，我兄长是谁所杀？”

　　焦点又回到了董静身上。

　　“要说此事，倒很简单。方才已然说过，先夫与我父亲有联系，一寸青正是父亲所赠。那一夜，先夫听到宗祠外有动静，追出去没遇上莫公子，却追上了吴公子，他误以为吴公子是偷听之人，听到了我们关于我父亲之死的讨论，当即做出了抹杀的行为。”

　　董静看了江忘忧一眼，才继续道：“毕竟，他可不敢让当时的江公子知晓，江大侠之死的真相。”

　　“董钧之死，有何可疑？说起来他不是段衍所杀吗？”有人在问，有人在交换眼神和低声交谈。

　　“诸位都知道我父亲是先夫所杀，但他生前不久还曾中毒，我怀疑此事也是先夫所为，所以在宗祠和他吵了几句。其实三十年前，段秀便是通过我父亲，转呈的我公爹的所在，所以算下来，我父亲和先夫，并非全无仇怨。加之，为了定计毒杀段秀，我父亲陆续在虎口安插下一些人手……”

　　果然，这话一出，有人就耐不住站起身叫唤起来：“□□就是阴险狡诈，用心险恶，肯定还在我中原布置了很多细作！”

　　不少人闻言往顾尹昭看去，这一看之下就发现他把椅子让给了徐劲，自己起身站到了徐劲身后，但更偏近江忘忧那边，还在轻轻为身前人摇扇。

　　不知为何，有人想起了虎口那一晚，吴顶天那一句——这江家的人，总是能让魔教教主神魂颠倒。不管这是知己之情，还是某种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情感，至少这一句似乎并没有言错。

　　江忘忧怕顾尹昭不禁激，转头看了他一眼，岂料对方勾唇一笑，回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以后去金陵安排些人，忘忧你要是用得着，就吩咐他们。”

　　“多谢，不必。”江忘忧无奈摇着头回了句。

　　看他们岔开了话题，董静继续道：“段秀死后，先夫应该就与我父亲沟通过，让他撤回那些暗探。但父亲考虑到我之后会嫁到段家，不但没有撤掉，还陆续增加了一些，应该是怕先夫不会待我好，想给他一些压力。”

　　这一点众人都能理解，他们早听那位小秋说过董钧很宠这个女儿，做这些顺理成章。

　　但如此想来，这些年段衍也不好过，一次的合作带来了一生甩不掉的捆绑和威胁，而且那人还与他父亲的死多少有关。

　　“最初娶我时，先夫心有不愿，的确冷落过我一阵子，迫于父亲的威压，才转变了态度。有了敏如后，他或许认了命，慢慢接受了这桩婚事。但因为我父亲，我们夫妻之间总有一层隔阂。所以听说父亲死在先夫手里，我忍耐了新秀大会那些天后，就跟他吵了此事。”

　　江忘忧想起了那一日段敏如冲进破屋偷袭董钧时，对方那个停顿，如今想来，并非因为莫兄的打断，而是他本就不会伤害自己的外孙女。

　　“先夫从宗祠追出去后，我就被请去了关外作客。隔了没多久，听说虎口附近发生了多起各派弟子遇刺遇袭的事，我就猜到，是先夫在拔除我父亲布下的暗桩。所以江公子…当时出关来救我时，我选择了留下。毕竟，当其他人死绝后，我成为了最后一个知晓当年那些事的人，说实话，我不得不提防内心肯定想要确保万全的先夫。”

　　一群人虽然能理解，但也有不少人摇头不能认同，夫妻本该一体，这样的夫妻关系实在让人感慨。

　　但这倒是印证了上回江忘忧不谨慎的那次出关，他的确并无半句虚言，这只是再次证明了江家人的诚实不欺。

　　“说起来，后来那事解决，说是小刀帮的杨玉清所为，这是段衍的栽赃嫁祸？这事陈盟主不是也有份，恰好秦绝也在，不妨也说个清楚？”

　　秦绝立刻上前说明了他与杨玉清联系的真实情况，亦出示了信件作证。

　　陈铜表示他只是察觉秦绝与杨玉清有勾结，之后的处置都是段衍所为。他会往外推在意料之中，也没人追着问。

　　江忘忧稍微关注，发现陈盟主只带了二子陈津，和新秀大会时一样。

　　“杨玉清，其实是先夫早年在外收的弟子，他一直栽培扶持，终于在前些年，小刀帮在曲江站稳了脚跟。我本以为先夫只是想为金刀门多寻一些保障，也许本来是这样。发生了后来那些事后，他就选择了利用这个徒弟来铲除暗探，而后又把一切归到杨玉清身上，来混淆他真实的目的。”

　　“那段衍够狠的，杀了自己的好友，又杀死了自己的岳父，还杀了自己的徒弟。呵，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又是如何死的呢？说起来，段夫人是何时回到中原？”这人嘲讽了段衍，却并未牵连董静。

　　“我若说，先夫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隐瞒当年的真相，只是不希望过往被揭开，各位想必不信。至于你所问，请顾少主来说或许更合适。”

　　董静说时往顾尹昭那边看过去，视线扫过了江忘忧，正巧对上了看过来的人。

　　江忘忧如何不知，段叔叔是为了自己，才希望能够隐瞒真相，但万事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也包括现在正对话的这二人。

　　“关宗主，您若不介意，我就直言了？”顾尹昭确认了下，关守正点头应允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