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冬微桃》梓煊

59、第 59 章

　　赵薇然抱着眼前在抽泣的男孩，她不敢太过用力，几乎哽咽的语气说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李灿辰无力地被她抱着，眼底的情绪很浓，似乎还沉静在先前的回忆里，没有走出。

　　他木讷回抱着她，痴痴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绝情了？”

　　那一招的确一击毙命，干脆简单。毁掉他们的希望，他们最爱的自己。可是李灿忘记了，伤害自己的同时，他也会疼。

　　赵薇然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可是，你不痛吗？你的雪怪不痛吗？”

　　是啊，他不痛吗？

　　李灿辰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个答案。

　　是的，他很痛。

　　他嗅着赵薇然的耳发，清新淡淡的香气，让他情绪减淡了几分。从回忆里也慢慢走出，他切了话题，“我刚刚去见我母亲了。”

　　她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

　　“那次之后，我就没回过家。我母亲让我去见见他，他得了脑肿瘤。你说我要去吗？”

　　他已经不敢将选择权交给自己，又或者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通过他人口中说出，或许心会没那么难受。

　　赵薇然惊，稳了稳情绪，“病情严重吗？如果真的很严重，也许你可以试着去....”她不知道后面的话怎么开口。

　　“我知道了。”他先替她说出了答案。

　　已经从刚刚的回忆，彻底走出。他眼底清明了很多，恢复了以往的桃花眼，他紧了手上的力度，猛吸着鼻尖的芬芳，“你说的，我都信。”

　　赵薇然换了姿势，半躺在他怀里。头靠在他肩上。太阳上升日中，时间刚好，角度刚好。阳光一下很灿烂，透过玻璃折射到他们身上。驱散了身上的寒，也驱散了回忆的阴霾。

　　太阳似乎给予了彼此力量。

　　“你父亲在哪家医院？我可以试着帮忙联系最好的脑科专家。”赵薇然摩挲着他的手指，软硬适度，没有茧子，皮肤细腻。

　　“京南第一医院。你不用太过费心，他命大得很，是良性的。现在他就是死扛着不动手术，说什么也要先见了我才去动手术。”

　　李灿辰按住她一直在自己手心上划来划去的动作，“别玩了，太痒了。”
　　气氛终于开始缓和。

　　她笑，“你的手很漂亮，很大，又很温暖。”她举起男人的手，阳光逆在他手背后，像是给手的轮廓镀了层淡光。

　　越玩越起了劲，她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中指，做了个小人姿势，走在他浅纹肉掌上。

　　一步接着一步，都在挠他的心。

　　“你再继续走下去，我不确定我要做什么。”

　　玩心涌上，她什么都不怕。继续大胆走着，还冲他笑着。

　　下一秒，男人猛地落下手掌，控制力度，按在她手上。赵薇然没料到忽来的举动，吃惊到打了嗝。男人顺着惯性，将她压到了身下。他大口喘着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身下的柔软，温度，太过诱人，总是引他犯罪。

　　脑袋的昏沉，酒精的醉染，放大了身体某一部分的欲望。

　　“你现在好诱人。”他故意压着声音，带着酒气。

　　一点一点蛊惑她的心。

　　赵薇然不敢动了，母胎solo，第一次和异性这么近的距离。她能亲切感受到胸膛贴胸膛，虽然隔着衣服。但她真的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萦在鼻尖的酒味，这一刻，她竟不反感。

　　身上开始燥热，一度爬上了脸。

　　她听见了他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嘭嗒嘭嗒，越来越快。

　　她不自然说道，“你..你想干什么？”，赵薇然现在只敢嘴巴动弹，身上是一点都不敢动，生怕触碰到什么或者加重眼前人的欲望。

　　赵薇然现在有点怕，又有点期待。

　　他的脸逐渐在她眼前放大，他的呼吸开始缠上了她的呼吸。

　　赵薇然慌得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即将贴近的那一刻，她胆小地闭上了眼睛，两瓣唇闭得很紧。萦绕而上的是很烈的酒味，和余味浅浅的薄荷柠檬。

　　就在她的心跳就要应上了男人心跳的频率，她身上的重量就轻了，口鼻之间的味道一下就淡了。

　　她半睁开眼睛，发现男人已经坐到了一边。正对上了他的眸子。

　　李灿辰笑弄着，“你的样子好好笑，以为刚刚我要亲你了？你还很配合地闭了眼。”笑得太过激动，他开始捂着自己肚子。

　　赵薇然羞愤，哼了声，尽可能让自己脸色自然，“谁稀罕你亲了，我还嫌弃呢，满口的酒味。”

　　说话抵不过，她有点气，站了起来。

　　男人眼里的笑已经变了味，里面掺了深情。他一把拉下已经站起的赵薇然。随后，她顺着惯性，又重新躺回了男人的怀抱。

　　他眼里的戏弄不见了，下巴温柔抵在她的额上，左手轻抚她的发尾，不舍又小心地抚摸，像是在爱抚这世间对他而言最贵重的宝藏。仅此一件。

　　“逗你的，还当真了？”他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你那样子，谁不当真啊。”她嘴巴小嘟着，还是有点小生气。

　　他将她的模样，记进了眼里。她任何的样子，他都不想错过。

　　半晌，他轻轻开口，“嘴里有味，不舍得弄脏你。”

　　其实，他刚刚就快要忍不住最原始的欲望，他很想要-她，很想很想。但现在不是时候。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赵薇然耳根都红了，男人的鼻息正好吐出又划过她的脖颈，痒耐难忍，似乎心里有了预感，怕气氛兜不住，往那方面发展。

　　至少，她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她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他，“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她不敢回头，走路的姿势都开始别扭。

　　男人笑，“你有什么事儿，你怕是准备逃跑了吧。”

　　赵薇然耳朵更红了，心跳快要冲击她的耳膜，吓得更是一秒都不敢停留，慌乱之下，几乎是跑出来的。

　　闻到室外冷冽湿润的空气，心跳才开始变缓。她手作扇，呼了呼自己的脸，“呜，疯了疯了，病得不清。”

　　确实病得不清，她竟渐渐开始上瘾。

　　马路中央川流不息的车轮，一个接一个，昨夜下了雨。地面湿气杂乱。马路上的泥浆被车辙反复碾压，又留到了车轮上。

　　天气放晴得更加热烈，马路上的泥水开始干涸，留下干结的泥巴。赵薇然拂过苍穹之下的阳光。是冬日的阳光。

　　她庆幸，这一切还好不是她的罪过。不然，她不知道以后该将如何去面对那个少年，那个他。

　　在公车上发呆，在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京南第一医院。她该试着去理清所有的矛盾，解开这困顿所有人已久的阴霾。至少属于她的男孩，不该这样沉沦。

　　因为，他原本的世界还在等他。

　　赵薇然去了住院部，问了护士重症监护室怎么走。去时，刚好是下去5点，正好在探病时段里。

　　时隔十几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王桐，就是老了很多。王桐正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穿防护服，给身上消毒杀菌。探病的人稀稀疏疏有那么十几个。

　　“王老师？”
　　王桐给脚上戴好了鞋套，重新直起腰板看向说话人，扶了扶老花眼镜，眼睛对焦良久，又从记忆里翻找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回问，“赵薇然？”

　　她20岁就教书，教历数十载，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在众多学生里，难得她还记得有赵薇然这一号人物。

　　“王老师，您还记得我？”赵薇然上前扶着她。

　　两人坐在了一边座椅上。

　　“果真女大十八变，现在出落得水灵水灵的。”

　　赵薇然轻笑，被当面夸有些不好意思。

　　王桐拍了拍她的手，脸上洋溢着重逢的喜悦，下一秒笑容消失，变得严肃起来，“虽然老师很高兴和你重逢偶遇，可在医院偶遇可不是件好事。怎么了，你生病了？还是？”

　　赵薇然摇摇头，“都不是，老师我...我专程来看你的。”她提起了一边的水果花篮，递了过去。

　　王桐脸上迟疑，纳闷，“看我？”

　　她爱人生病的事，王桐没有告诉过几人。

　　赵薇然扶了一下左边腮帮子，眼珠转动了几下，又有点为难，嘴巴嘟囔又阖上，做了好几下心理准备，心里有了腹稿的雏形，才慢慢解释了这段时间她和他发生的所有事情。

　　说完的时候，她越来越惊讶自己的概括能力。这些时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没想到她真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解释完毕。

　　王桐费劲地睁大眼睛，又重新扶了下老花眼镜，声音都有点惊，“你说你是....我们灿...儿的女朋友？”

　　吃惊到结巴。

　　赵薇然端庄地点了点头。

　　王桐突然咳嗽严重，咳得面红土色，肉眼可见咳出的唾沫星子。赵薇然急得拍了拍她的背。好在咳嗽终于停了下来。

　　她重重呼吸了几下，又拉起赵薇然的手。这一眼，是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

　　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灿儿他从小就是一个比较闷的人，没想到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了。”

　　王桐也渐渐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而她也是真的老了。

　　岁月不饶人。

　　听她的只言片语，气氛太过沉重。赵薇然不见声色地转换话题，笑着看王桐，“他是表面闷，实则内心戏挺多。”

　　“那就好。”王桐拍了拍她的手。

　　“这次你来这，是灿儿叫你来的吗？是不是他改变看法了？”王桐眼里升起了希望的光芒。

　　“王老师，我想来看看你们了。”

　　王桐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去，话已至此，她活了大半辈子，早该猜出的。

　　她清了清桑，“我家灿儿应该对你很用心，把那件事都同你讲了。”

　　赵薇然没想到王桐会这样单刀直入，她在心底打了好几次的腹稿，还没派上用场。这次她来医院的目的，除了探病，她更在意当年的误会。

　　虽然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她愿意充当其中的调和剂。

　　她点点了头，没有否认。

　　赵薇然说，“王老师，当年的事，或许你们也该试着相信他了，他已经长大了。”

　　“长大，是啊。他长大了。仅仅4年未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闻世事的少年了。”王桐声音沧桑，眼神浑浊。
　　赵薇然轻努了下嘴，手又轻轻拍着王桐的手，以示安慰。

　　“其实，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不是表面上这样冷冰冰。很多时候他的唇枪舌语只是他竖起的坚硬外壳。实则内心软地一塌糊涂。”赵薇然解释着。

　　王桐眼里的浑浊开始清明，吃惊看着她，“你竟然比我们做父母的还了解他。”

　　她说这话，语速很慢。似乎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们的确没有做好父母这个职责。

　　赵薇然努力缓和气氛,“你们陪伴了他十几年，当然也很了解他。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跟亲人太过亲近，很多事才没有办法说出口。可能才会找普通朋友倾诉吧。”

　　王桐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