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纠结 ...
-
旦增让他们进来了。
假若他们有胆子直视他们的土司老爷，就能发现他们老爷的奇怪姿势。在寒冷空气中逐渐凝结的食物油脂，泛起了令人呼吸不畅的阵阵油香。老管家弯着腰，推了巫医一把，让他上前去看看，巫医身子摇摆了一下，到底还是稳住了。老管家都不敢的事情，他又怎么敢呢。
旦增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看得好笑。他把手从□□里拿出来，在自己的胳膊上蹭干净，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罗浩。
巫医。比起那些只知道看着上面动向当墙头草的喇嘛们，他更相信这大胡子一点。虽然他的仪轨中也有很多狗屁东西在，但是他那些树根草叶所带来的有效性也是被证实了的。被他自己本身。
好奇怪，他旦增竟然也能活到今天。要真说起来，面前这个得在胡子眉毛里找脸的巫医绝对功不可没。但是，叫他来看病？旦增笑出了声。
看病，看谁的病，怎么看病？他的罗浩，只有他能看见的，在很多年后的他唯一的罗浩，他又要怎么能看到呢？这是只属于他的。
“老爷……”
老管家又在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了。
他老了可绝对不要像他那样。假如他真的能够活到老的话。
“……就是算是那位……不想让人看到，那做做仪式也是好的呀。”
他知道什么了？旦增瞥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连忙低下头去。
是了，仪式，除了看病，巫医工作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做仪式祛邪崇组成的。想来也没有哪家的巫医，活得像是他家的这个这么卑微吧。毕竟是从上古就流传下来的，身上担着命运与责任的人，走到哪里不被人高看几分？
也就是在他家，巫医身上没了任何光环。他哈哈笑起来。
他还记得从小他就不喜欢这个大胡子，凭什么别的人都没有胡子，就独独他有？那么多的毛发在他的身上脸上，他是个人还是个动物？他从小就没少给巫医找麻烦。
他的奶娘跟他讲要尊重巫医，他也听不进去，后来就给他讲了一个关于巫医诞生的神话。时至今日再也没人跟他提起过这个，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故事究竟是不是奶娘编的。
可能是她编的，因为里面充满了他所厌恶的一切。怎么会有这样的故事呢，除了编造的以外，没有任何能够自我诞生的可能性。
还记得她说：……非天的主宰者罗喉云游四大洲，看见乳海中央飘浮着一个盛满甘露的宝瓶，闪闪发光。他将这一发现告诉天神和非天之后，天神和非天们都很想得到这个甘露，纷纷着手捞取宝瓶。
他们在捞出火晶发光物——七马套的车（太阳）、水晶发光物——五马套的车（月亮）、大象、菩提树、仙女以及巴姆、能消除一切疾病和鬼邪、晦气，被称为吉祥宝的八种宝物，和“果杜巴”宝、珍宝耳饰、犹如甘露的药物之后，最后才捞出水晶宝瓶。
但从瓶内跳出一个黄发獠牙、眼中燃火、全身有毒、面目可憎，人称“纳布则巴”的九头男妖。自命不凡的遍入天将它吞入腹中，可未能消化，反而被毒气攻心，昏厥于地。
大自在天见状急忙施展法术逼出此妖，并吞入口中，不料卡在喉咙，颈部肤色顿时变成翠青色。众天神束手无策，一同祷求万能的大梵天帮助。
大梵天想起以前佛祖“以后当世上出现彼等怪物，咒一声‘哮’字便可降服”的预言，高声吟念“哞”字，该妖即遁入土地，融入蛇、犬、虫等动物体中，变成各种动毒；融入乌头、莨菪等植物体中变成各种不动毒，从此人间有了动物毒和植物毒……罗喉饮了起死回生的甘露后，将金轮掷回击中梵天面颊。
梵天因伤口疼痛和忏悔砍断罗喉喉颈入定三昧之禅，由于他从前聆听佛陀讲释医经而获得神力，凭借这一神力入定后从伤口显出“唵阿塔”几个象征医学的字形，最初的医学就这样产生了。
为什么要捏造一堆记不住名字的人呢，为什么要用自己浅薄的认知去理解无法理解的宇宙呢？花开花落自有其中道理，又或许常人所能接触到、但却并不能明了的一切，也未必是他们必须要懂得的东西。
人与无情的自然抗争，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使再如何虔诚也不会被投以更多的目光。干旱与洪涝并不会因为献上更多的贡品就会消失，塑造再多的神像也不会把太阳和月亮请入家门。那些号称是“使者”的人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们念经祈祷高高在上，所能做的一切也无非就是拉开同世俗之间的差距，理直气壮地去享受那些贱奴们几辈子都不配拥有的好物。
就像自己一样。
只有他是不一样的。只有罗浩。
在信仰死亡的几千个日夜之后，他的到来使万事万物重生复活。他是不可解释的神迹，是灵魂的归处，是他干涸生命中能够拥有的唯一。巫医怎么能与他相配呢？那些肮脏的药膏又怎么能沾染他的身体呢？纯净的人也应当纯净地死去，就像是他降生时的那样。
“下去吧。”旦增挥手。
“老爷……”
“退下，”旦增的手抚弄着男人的睫毛，“他不会喜欢这样的。”
“……对不对啊，我的小罗浩。”
男人的睫毛蝴蝶般轻轻颤抖，像是转瞬之间就能醒过来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