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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是不是有谁搞错了 ...

  •   小孩儿旋风似的刮了出去。罗浩看着那些捧着两份洗漱工具,连腿都在哆嗦的小姑娘,心想,得,这还洗漱个什么劲儿啊。于是把毛巾往桌子上一扔,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还当小孩儿能跑到哪儿去呢,没想到在门口就停住了脚步。
      这是三楼。从三楼上看过去,楼下院里跪着的人就像是只刚伸出来翅膀的甲虫那般大小。罗浩和他并肩站着,拍了拍脸色奇臭无比的某人。

      “哎。”
      没人理他。
      又在犯狗脾气了。真不知道他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好点。

      “嘛呀弟弟,咱吃饭去呗。”
      只有从鼻子里喷出来的一道白气回答了他。

      这破孩子。
      罗浩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了。他跟着把目光投向了楼下那人,这一看才发现了点端倪。
      这人歪歪斜斜地跪着,只靠两根伶仃的手臂支撑着身体。衣裳,那还能叫衣裳吗?那些破布条子连巴掌大小的地方都盖不住。那人的肚子横着,好像有水缸那么大。双腿跟要劈叉似的摆在身体两边,叫人疑心它们下一秒就要摆脱身体逃跑了。
      太明显了,这是个孕妇!
      罗浩猛地看向旦增。

      小孩儿没有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束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肩头,换了新的首饰,银制的发饰项圈在阳光下闪着无机质的光。可能是阳光太大了——毕竟他们胡闹到了快中午——旦增的眼睛眯着。罗浩在那条缝隙里突然发现小孩儿的眼睛不是黑色的。
      他走上前去,搂着旦增的肩膀,很哥俩好的样子,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和往常听上去一样,不至于因受惊而发紧。
      “哎,人家犯什么错了?”
      他没想着要给那女人求情。纵然可怜,也应当对弱者给予有待,但哪里有哪里的规矩,而他现在对真相一无所知。

      旦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喉结上下动作了一下,就转回头去。
      刚才还哥哥长哥哥短的呢,怎么现在又是这个狗样子?
      罗浩越想越生气,啪一声拍了小孩一下。

      他是随手打的,也就不知道那一巴掌拍到了小孩的屁股上。
      ?
      旦增被这人胆大包天的动作实打实惊住了,他看着那人得意洋洋的冲他挑眉,心想这人在干什么?终于疯了吗?
      俩人在走廊上打着谁也不肯先眨眼的幼稚的眉眼官司,直到强巴走到了那女人身边。

      强巴甩了下鞭子,鞭子在空中划出了道漂亮的弧线,在弧线的末尾,小烟花似的炸开了灵巧的一声。
      女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打起了摆子。

      这是行刑的序幕。奴隶们从黑漆漆的洞穴中探出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

      “她要被打吗?”罗浩扒紧了栏杆,“但是她好像正在生产……”
      旦增看着他,露出来一张写满了“那又如何”的脸。
      “她犯什么错了?”罗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次旦增终于大发慈悲般的开了口:“吵闹。”
      吵闹?这算是什么罪名?

      下面的人开口了。声音低沉,等它传到楼上的时候几乎像是声波的振动一般了,语义信息在过低的声音中丧失,什么都听不清的罗浩把耳朵竖的高高的。
      “今天……拉姆……这个该死的奴隶,不经过头人的允许就开始了她的……肮脏!完全忘记了官寨的规矩……牲畜都学会了,但是她还不会!让土司老爷受惊了……罪不可赦!”
      断断续续。倒是那声“肮脏”调门挺高的。

      这人说什么呢?罗浩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一愣神的功夫,那人甩着鞭子就打在了女人身上,女人的身子一直抖个不停,以至于也就看不出她究竟是受到了多么大的苦楚。
      她只在那里安静地承受着,连句能被他们听到的呼求都没有发出。

      罗浩看得心惊胆战,“她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旦增漫不经心地玩儿着指甲,听见这话,往楼下说了句什么,底下拿着鞭子的人听见了旦增的声音,就跟被按下了开关似的,扑通就跪下了,头也不敢抬,对着地面说了句话。旦增“嗯”了一声,那人才跟被赦免了似的又重新站起来。
      “没死。”

      “?”这也太简洁了吧,刚才你来我往的那么一长串就这俩字?你们藏话的信息密度也不至于这么低的吧?
      “那她需要被打几下啊?”
      旦增想了会儿,“看强巴的意思。”
      罗浩简直是满脑袋问号了。
      不是,哥们儿,你们这个惩罚这么随心所欲的吗?什么叫“看强巴的意思”?那他说要是打死这人呢?
      “那就打死了。”旦增淡淡道,“罪该万死。”

      嚯,你竟然还懂成语。不,不对,什么成与不成语的,这是说正经事儿呢。
      “怎么该有规矩的地方一点规矩没有呢?”
      “规矩?”旦增似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我就是规矩。”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

      要是说是个什么作奸犯科罪大恶极的人就算了,这人显然是只犯了点小孩儿都说不出口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至于这么、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罗浩看到了那些在黑暗里显得蠢蠢欲动的人们。

      这破孩子真让人操心,要是在中原,这简直是分分钟就会被大楚兴陈胜王啊。
      旦增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他麻烦,叫了两声强巴,转身回屋了。
      罗浩巴巴的跟在后面,小小声一个劲儿的念叨,“……师出有名啊对不对,你还小,你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典故吗?就是说这个统治者啊……”
      被他念叨烦了,小孩扬声叫,“强巴!”
      拿着鞭子的男人一路小跑着过来,在门口哐镗一声跪下了。

      这人没长骨头吗……罗浩心想。

      “进来。”
      叫强巴的男人抬完左脚抬右脚,想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迈进了会客室。
      “那奴隶怎么了,你给讲讲。”旦增换了汉话。
      强巴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要说汉话,但是老爷这么说了,那自己也得说啊。
      “她生孩子,闹吵,叫,很大声,老爷,不喜欢。不可以,不可以有声音,在这里,不可以声音。”
      旦增冲罗浩抬抬眼。意思很清晰:你懂了吧。
      “不能有声音吗?”罗浩嘀咕,“这是什么破规矩……”
      旦增哼了一声。
      罗浩想起来小孩儿那句“我就是规矩”,感到了深深的无语凝噎。这可真够霸道的。

      “……那也就是说,她就因为出声儿了,就受罚了?”
      “嗯。”
      “……”
      旦增见那人表情不好看,又补了一句:“吓到你了。”
      “……”罗浩扶额,“我没有被吓到。哎呀,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凑过去,看着小孩儿,期期艾艾道:“那个,弟弟,我没被吓到,真的,你能不能,能不能……”
      “放了她?”旦增帮他说完。
      罗浩拼命点头。
      “不能。”旦增微笑,“规矩就是规矩。”
      “这算什么破规矩!”罗浩揪着他的衣服,“那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不都是一直在说话吗,那你也惩罚我好了!”
      旦增看着无端激动的罗浩皱起眉来,惩罚他?不可以。
      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不知者不罪。”
      罗浩挤出来一个笑:“你看,她正生孩子呢,有什么事儿等她生完了再说好不好?”
      旦增沉默不语。

      “要不就换个方式吧,换个方式怎么样?”罗浩加把劲,“你看现在,死冷寒天的,她一个孕妇在外面冻着,冻出来个好歹怎么办?她和那个孩子不都是你的财产?冻死了你财产不就有损失了?换一个吧好不好?”
      旦增被这人磨得没办法,终于松了口,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强巴就领了旨意下去。

      罗浩冲出了屋子。
      强巴冲那女人扔了块垫子。女人慢吞吞的把它垫在膝下。
      这还差不多。罗浩心想。但是大冬天的穿这么少,真也够着女人受的。
      他瞥了一眼那张彩漆的大门。万恶的封建社会。
      罗浩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本是想确认女人的状况,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女人怎么一直往旁边歪倒,就像是要逃脱那个垫子似的?他看着强巴把那个歪倒的女人又竖在了垫子上。

      不对。

      罗浩没顾旦增的阻拦飞一般地跃下了楼梯。
      还没等到跟前,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女人的后背上是淌着血的鞭痕,皮肤青白没有血色,□□有个黑压压的头顶。
      他被惊得心脏狂跳不止。

      待他跑到了她的身前,那女人好像感到了他的存在一般,她昂起了她的脸。
      一双通红的眼留着血泪。
      罗浩骇得连退两步。
      终于,她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孩子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了口鼻,肩膀被卡成青紫色,血肉模糊的一团肉发出了气若游丝般的啼哭。
      罗浩被惊得回过神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在满地的血污里,一个婴孩挂在妈妈的腿间,而妈妈蜷起的膝盖上布满了渗着血的针眼。

      那是一张针垫。

      他猛地看向三楼。
      阳光把人模糊成了一个影子,他如坠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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