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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所谓死里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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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佩多和查理的计划,如预期一般天衣无缝地进行着。
据我后来得知的消息,Giotto在将我遣送至郊外隐蔽的第二天就离开了总部。大概由于是秘密出行的缘故,这个情报还未传到菲洛家族耳中,对方就送来了谈判议和的邀请函。
欸欸,与其说是“邀请”……那种盛气凌人的口吻,还是称作“命令”更为妥当吧。
到底是如今欧洲实力最庞大的黑手党家族,菲洛家族方面提出了不少苛刻无理的要求,譬如限制随从人数、谈判地点由对方决定,就差大喇喇地写上“老子这就是陷阱,你丫敢来不”了。
查理起先讥笑对方用这种一目了然的小伎俩拖延时间,不过斯佩多从旁阴恻恻地补了一句,“嗯……既然对方想用所谓的‘谈判’扣住Giotto抢占先机,那么我们不妨趁势掀了这张谈判桌。”
他所说的“掀掉谈判桌”,就意味着来招移花接木,用几个完全没有战斗价值的小喽啰扮作Giotto的影武者,借此牵制对方在谈判现场布置大量人手,趁机突袭菲洛家族的其他据点。说是调虎离山也好,声东击西也行,总之这招真的很阴,而且很棒。
既然派去的是我和尼尔这样的家伙,那就意味着连当人质的价值都没有了。
就算对方拉出“你来啊你来啊你来了我灭你全家”的旗号,查理也可以举个喇叭喊回去“你灭啊你灭啊你灭了我又不心疼”!
……灭吧灭吧,反正除了Giotto也没什么人为我们心疼。
谈判时间是次日——斯佩多显然是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告诉我这个任务,连迟疑的时间也没有留给我。
我回住处给爱玛留了个字条,让她把我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以后那房间留给她用,只要她不把一身酒气的男人往里面带,怎么疯都行。至于小骸,留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魔窟里自然是不行的,最好是交给Giotto或者西蒙照管,找个好人家收养了,离见鬼的黑手党越远越好。
但我攒下的棺材本不能被这些没良心的坑了,末了,我在纸上重重划了几道横杠标出最后一句话:真希,伊丽莎,爱玛,你们要是私吞了一分我留给妈妈的钱,我肯定变成撒旦回来拖你们做伴!!!
…………
我从来不知道,交待后事居然这么简单。
也难怪,我本来就别无长物,所谓光着身子来红果果地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不是该和先生打声招呼……?
……还是算了,对方也未必在意我的死活,我觉得我自作多情得都快十三点了。这种“只求一吻便死亡”的罗曼蒂克情节只存在于诗歌里,傻子或者花痴才会脑残兮兮地妄想。
……果然是人之将死了么?为啥我脑海里旋转的尽是百年后的21世纪词汇……
别说是结婚生子,我十七年来连场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好不容易坚定心意要喜欢一个人,赶明儿就得上电椅去了。
F**k the world,不爆粗都对不起这世道。这是什么七零八落的人生。
爆粗归爆粗,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谈判前夜,我坐在屋顶上跟个蠢货一样发了大半夜呆,头顶是灿烂到寂寥的星空,黑发被风吹成一团乱糟糟的水草。迎着风坐久了有个好处,那就是眼睛干涩得都流不出泪了。
然后我想起一百年后那个二到没治的云雀恭弥,说不定他也是看中了这点才天天爬上天台吹风。那货的脸还是相当耐看的,要是因为我早死而导致他的存在消失,估计未来有很多妹子的人生从此寂寞。
隔着重重楼阁我可以隐约看到阿诺德办公室窗口的灯光,估计他现在也为开战忙得焦头烂额。
这挺好,我这一去确实可以起到牵制对方的作用,多少算为这场战争出了点力……到最后,也算为他分担了一点什么。
我不是没有想过向先生求助。
——但是,我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呢?
——比起像睡美人和白雪公主一样等待着王子的救赎,还是自己骑上白马提起宝剑比较帅气。
这种冒傻气的骑士精神,至少最后让我贯彻一次吧。至少我无怨无悔地走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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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
市郊某废弃工厂。
“欸,那个,奥菲……我们真的、真的真的可以平安回来吧?”
看着战战兢兢一个劲儿打哆嗦冒冷汗的尼尔,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斯佩多非要哄我陪同前往。
这这……根本就是除了我没谁安抚得了这家伙啊!
尼尔,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你么,我谢谢你祖宗八代……!啊不对,你祖宗就是Giotto的祖宗……
“……这个问题您已经问了第十六次了,BOSS。还有,您现在是BOSS,就算迟早会穿帮,也请不要做出这种丢脸的举动……”
看着一贯从容不迫的Giotto冒冷汗……我从生理和心理上都无法接受啊少年!你给点力啊啊啊再冒汗下去幻术都不够用了!!
会穿帮的吧,肯定肯定肯定会穿帮的吧……
我绝望地维持着把弱气少年伪造成强势首领的艰巨任务,眼神在谈判会场四下游移,直想找块板砖拍死自己……冻豆腐也行。
明明是对方定下的会谈时间和地点,除了尼尔和我们几个随从,偌大的工厂里却再没有半个人影,安静得仿佛刚被扫荡过一样。
虽然和实力强劲的守护者相比,这次查理派出的只是我这种级别的二流,但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黑手党(某人除外),见此异状立刻提高了警惕,纷纷将手伸向武器,呈半圆状将尼尔护在中间严阵以待。
“果然是陷阱呢……”
我身旁一个褐色鬈发的青年低声自语道,神色有些沮丧。看来这些人和我一样,对自己的黑暗前途一清二楚。他们和我不一样,我的性命是斯佩多从路边尘土里捡回来的,无论何时交还给他都不奇怪。
而他们,应该是有选择权的。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来到了这里……了不起的人们。
“是不是陷阱都无所谓……不想死的话,就卖点力。”
我咬紧牙关,越发攥紧了手中冰冷的枪支。
紧接着,入口处传来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一个粗野的大嗓门骂骂咧咧的抱怨“妈的,那b**ch也在?怎么不早说”……
……啥?他们骂谁呢?
我百忙之中顶着一头冷汗朝身后略一扫视,好像只有我一个女性……
……靠,你才b**ch。
不等我在心底骂出更出格的话来,十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一股脑儿涌进了破败的厂房。眼前的状况似乎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些满脸横肉的男子面上个个带着气急败坏的凶恶表情。
“抓住那个女人,其他的统统干掉!!”
为首那壮汉粗犷的嗓音意外的熟悉,然后我瞬间回忆了起来——我还想谁这么恨我管我骂b**ch,这不就是当初跟踪我那些家伙中的一个么……!!
仇人相见,还有啥好解释的,黑你没商量。
“动手!”
无需身边的褐发青年这声高喊,我们已经齐刷刷地举起了枪。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场发生在废弃工厂的小规模枪战,将成为之后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手党大战的序幕。
我唯一知道的是——尼尔他真的不给力啊啊啊啊!!!
“趴下,蠢货!”
我一把揪住尼尔后脑勺漂亮的金发,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到地板上——一颗子弹从他头皮上嗖地擦了过去,留下了一道灼热的白烟。
“奥菲你居然叫我蠢货!这太过分了……呜哇!”
不等尼尔悲愤地抗议完,我又补上一脚把横躺在地的他踹得朝一边滚了过去。
无视他的惨叫,我一边忙着从柱子后开火迎击,一边转头把最凶神恶煞的眼神丢给他。
“跑!!!”
目送着尼尔跌跌撞撞地穿过混乱的战场——他运气真的不错,跑步的姿势这么扭曲居然还没中枪——我终于勉强松了一口气,到底把Giotto的血缘保住了。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刺耳而尖利的冷笑声,我察觉到了太阳穴上坚硬的触感。
“真是好久不见了,姑娘。”
用手枪抵着我脑袋的,正是那个曾经在海边跟踪我、想利用我找出小骸的男人。
“真难为您还记得。可惜我没什么想叙旧的。”
我情知不利,索性吊起眼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姑娘……譬如,你为什么在落海失踪几个月之后,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呢?”
……原来如此!
这就是斯佩多要求我出席这场鸿门宴的第二个理由——如果对方想要生擒我,势必得耗费更大的功夫,否则他们扔个□□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掌握的关于未来的情报,会成为紧要关头的重要筹码。
……难怪他相信我不会死。
就在我飞速考虑着如何脱身的时候,仓库外忽然响起了新的枪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隐约听见了G先生的声音——就像在尼尔的订婚仪式上,我听见他高喊着戴蒙你个混账……
趁对方这一瞬间的分神,我猛地一缩颈子避开枪口,随即一记肘击狠狠敲在他的下颌上。
“去死吧,son of a bitch!!”
甩开那男人的钳制后,我立刻拔腿朝门口冲去。
不想死!果然还是不想死在这种货手里!!
十五米。
十米。
六米。
三米。
砰。
……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上。这种老土到渣的剧情,至少也请在阿诺德先生在的时候发生吧。
我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看见了小腹处弥漫开的一片殷红。
为、为了保护抛弃自己的前男友而死什么的,我才不承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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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抛弃自己的前男友把身子搞成这样,真是个罕见的笨丫头。”
……为什么刚恢复意识就听到这种话!都说了我不承认!才不是为了保护尼尔……虽然他确实不给力……
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视野的是G先生那头耀眼的红发,以及他叼着的烟卷上正徐徐升起的那一缕白烟。
“……G先生,对肺不好。”
“真唠叨,你是打算嫁人么?”
在我模糊的视线里,G似乎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咳咳……咳,如果有人愿意娶的话。”
“据我所知,好像是有的。”
G耸了耸肩膀,又若无其事地悠悠吐了个烟圈,从床边的木椅上站了起来。
“不知哪儿的哪个混蛋一直派人偷偷盯梢你,要不是你昨晚在屋顶上吹大半夜凉风引起了他的注意,又把这事传达给我和Giotto,你现在大概已经流血身亡了。”
“……哈?”
“喂,你差不多可以进来了。”
G没搭理我困惑的眼神,转过头朝门口喊道。
“我顶多帮你解释状况,可没打算帮你求婚啊,阿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