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妻》鹿逐溪

3、第三章

　　奚摇光的声音在洞中不断回响，久久不散。趁女妖精发愣的时候，她快速从她身下抽身，卷缩在角落中。这是她下意识的行为，逃是逃不掉的，不光逃不掉，说不定还会惹怒妖精，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对这一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我不行的，所以伺候不了你的。”她睁着一双皎如日星的眼睛，眼里含着泪。她到底还很年轻的，只是希望尽快解决此事，殊不知一般的男性不会说自己不行，尤其是美人在侧，哪怕真不行，也不会将这等关乎男性尊严的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女妖精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想的却是这双眼睛真美啊。星光哪里全在水，分明都在她的眼里。

　　但是……

　　“你不是有手吗？”

　　奚摇光:！！！

　　“什、什么——”她惊呼。

　　这么刺激吗？！

　　脑子里不由得想象了那样的画面，羞得她面红耳赤。虽然看过不少的话本，但看书是一回事，自己真正遇到又是另一回事。

　　女妖精直起了身，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奚摇光。她的发髻已经散了下来，乌黑的发丝柔软地披在肩头，晶莹的目光可怜兮兮，似有泪珠从眼中央滚落了下来，啪嗒啪嗒。

　　这可不像是男子。

　　“你……”

　　女妖精撑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难不成是女子？”

　　奚摇光微微一颤，沉默地垂下了头，似是默认，其实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洞中再一次陷入可怕的寂静。桌上的红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格外清晰。烛火微颤，映在墙面上的她的影子也在微微颤动。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出门在外先道歉总是不会错的，这是她阿娘说的——即便自己没有错。阿娘在世时总是很小心，她活得就很小心翼翼。但奚摇光总觉得那是不对的，

　　她仍旧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仿佛一抬起来就会看见女妖精美人皮下的青面獠牙。

　　“为什么要道歉？”

　　女妖精下了床，取过一杯酒，是那杯说要和她一起对饮的合卺酒。手指擎着酒盏，微抬起，一饮而尽，动作柔美中又添了几分洒脱。

　　奚摇光微微抬眼，将这一幕印在了心中，她的眼中有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羡慕。

　　她在羡慕什么？

　　她自己也不清楚。

　　女妖精喝完了酒，又来到了床边，纤细的手指挑起奚摇光的下巴，对奚摇光说:

　　“我叫晏回舟。”

　　她突然自报家门，令奚摇光一怔，蓦地她反应过来后，这是要跟她做朋友，于是她微微倾身道，“我叫奚摇光。”

　　这样算是认识了吧？那么她是不是不会吃她了，奚摇光忽然有些期待。

　　她实在太好懂了，晏回舟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她袖子轻轻一挥，洞房内又亮起了几盏灯，多添了光线后，奚摇光的视线清晰了很多，眼睛自然也舒服了。

　　她小声地问道:“我是女子，你是不是就会放了我？”

　　晏回舟侧着头，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奚摇光脸都红了。她笑起来真好看。

　　“不行呢。”晏回舟无情地斩断了她的期待。

　　奚摇光嘴唇轻颤，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晏回舟收起手指，忽然间她的脑袋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狐狸头，眯起的狭长的双眼看起来像是在微笑，慢悠悠地在奚摇光的身上嗅来嗅去。呼出的温热气息透过薄薄的衣裳冲击着全身的毛孔，一股战栗直冲天灵盖。

　　奚摇光强忍着恐惧，提醒自己尽量不要晕过去，生怕自己一晕过去，就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太香了，我不舍得放你走。”狐狸一开口，竟是略微慵懒的男声。

　　似乎是奚摇光的表情惊讶明显大过恐惧，晏回舟撤离了她的身体，在站定的瞬间，狐狸脸又变成了人脸，但这人脸显然已经不是女妖精那柔媚的脸了，它要更为清俊。狭长的双眼与狐狸模样时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金色的竖瞳极为妖异。

　　他望向奚摇光，眯着一双转盼流光的狐狸眼，见她愣住的模样，眼尾轻轻一荡，红唇一弯，露出森白尖齿。

　　明明是在笑，却又感受不到任何的笑意。

　　“你……究竟是男是女？”

　　震惊之余，奚摇光讷讷开口。比起恐怖，她现在似乎对晏回舟到底是男是女比较感兴趣。

　　晏回舟眉目轻挑，有些意外她竟然关注这个问题。旋即笑眯眯地道:“我们妖精，自然可男可女。”

　　可男可女！！！

　　这四个大字仿佛出现在了她的头顶，犹如五指山将压住了孙悟空。

　　见她露出呆滞的表情，晏回舟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这笑声舒爽得沁人心脾，身上的五指山瞬间化成了齑粉。

　　奚摇光觉得不对，她从床角落中爬出来，两眼发直。

　　“这是什么道理？狐狸有雌有雄，为何成了妖精就不分雌雄？还有你方才说我们妖精，难不成所有的妖精都不分雌雄的？”她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问得晏回舟有些招架不住。

　　“不对，既然妖精有变化之术，想来变男变女皆可行，但本体的雌雄是不会变的，那是否可以认为本体的雌雄正是妖精的雌雄？而化形后的男女则不做考虑？可是人形和本体的关系究竟有没有相应的联系？若是芙蕖倒还有几分可信，毕竟芙蕖雌雄同体，成了妖选择男子亦或是女子皆有可能……”奚摇光喃喃道，一连串听不懂的话从她的口中迸发出来。

　　她问晏回舟，“变男变女可是你自己决定的？”

　　晏回舟嘴角上翘，笑眯眯地说:“自然。若是我喜欢的是个男人，我就变成女人。若是女人，我就变成男人。”

　　奚摇光眨着眼睛问:“那你的本体呢？”

　　晏回舟:？

　　奚摇光抬起的脸上，那一对眸子亮得惊人。

　　“那你本体是公狐狸还是母狐狸？如果是公狐狸，你化形成女人，和一个男人结合，倘若怀了身孕，意外之下又化为原型，那么这个时候公狐狸的身体中还会有胎儿吗？如果有，那胎儿会存在何处？雄性的身体中不存在胞宫，那胎儿是否只能存在于腹腔中？若是那样，那胎儿必死无疑，更严重的则会一尸两命……”

　　晏回舟:……

　　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如今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想剥开她的大脑，看看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明明先前还是那般胆怯，此时却有些无畏。

　　无知者无畏？

　　恐怕未必。

　　他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审视，而奚摇光此时却要求他变回原型，因为她想看看他的本体究竟是公还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