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武才人博弈甘露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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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才人博弈甘露殿
杨淑妃犯颜咸池殿
华灯初上照亮了甘露殿前的玉石台阶，武媚心事重重下了小舆，迈着沉重的步子往甘露殿走去。这条道她天天走，今晚却是分外陌生，温暖的橘色光芒从雕花窗格中透出，甘露殿比白日里少了一分庄重，多了一分柔情，只是在她眼里却像是龙潭虎穴。
武媚自嘲的笑了笑，确是龙潭没错。自从接受了自己的才人身份，她便时常告诉自己这是难以避免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为了避免这事发生，她也常常叮咛自己万事要谨慎，不要引起他的主意。
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掩饰的还不错，李世民对武媚像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她便放松了警惕，才天性使然的做了些关心他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让她后悔莫及。
武媚默默将自己骂了一万遍终于走到了书房门口，她闭上双眼深吸口气，两腿仍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跨不出去。
“是武媚么，进来吧。”
李世民的声音让武媚浑身一激灵，她低着头走入书房，隔着老远就跪了下来。
“臣妾叩见圣上。”
李世民一手撑头望着她，“朕怎么觉得今天晚上的你不太像你，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武媚也觉得自己刚才失态，她叩谢之后强自镇定抬起头，只见李世民坐在雕龙坐榻上，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
李世民见她仍愣在那里，闷声说道，“朕就那么可怕，让你不敢靠近？”
武媚平复着心情缓步走上前，“臣妾是怕自己不懂规矩，惊扰了圣上。”
李世民侧头示意，“坐吧。”
武媚在他对面的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几案上放着那副象牙雕刻的象棋。
“这是朕向明达借的，她说你的棋艺很是了得。”
“臣妾只是略懂罢了，在圣上面前岂敢班门弄斧。”
她说完这句屋子里便静了下来，半晌之后李世民仍无反应，武媚慢慢抬起头只见他正凝神望着自己。
“朕原本觉得你应该知道朕的苦处，便招你过来陪朕下盘棋、聊聊天，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你。”
他的语中透着一丝忧愁，武媚知道齐王谋反的事伤透了他的心，这些日子他所承受的压力之大，旁人怕是难以想象。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怕自己棋艺不精，到时候让圣上笑话。”
李世民的脸上有了笑容，“朕还真不能保证不笑话你，且先下一局看看。”
李世民选了蜀国将帅，武媚要了吴国，两人摆上棋局开始对弈。
双方下了几手，李世民挑眉说道，“明达果然没说错。”
武媚全神贯注与面前的棋盘，“臣妾不想被圣上嘲笑，只能十二分用心，更何况臣妾不能丢了晋阳公主的脸面。”
“你与明达倒是很投契。”
“公主乖巧懂事，又平易近人，和甘露殿里的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
两人边下棋边说话，武媚渐渐放下了心中紧张，棋局过半双方互有折损，已到了胜负的关键。
武媚左肘撑着桌面，一根柔腻的手指轻抵香腮，等着李世民下完这一手。
李世民却看着自己那边一卒一车迟迟未动，“他们只看到了朕的冷酷，却不知朕的为难，都是朕的儿子难道这是朕愿意的么。”
他的这番话既像是在对武媚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只见他将那车撤了回去。
武媚一番犹豫之后还是他的卒子推下了棋盘，“圣上并没有做错，只能怪他身处棋盘之上，棋局之中。”
李世民眼波轻动，他拿过那枚出局的卒子，“也怪他将自己放在那样的位置，朕才不得不弃了他。”
说罢他将武媚那枚卒子吃了，脸色已是轻松不少。
武媚狡黠一笑，“臣妾的这枚卒子也是早有心理准备。”她边说，手里的车正长驱直入逼向李世民的中军。
不过多时，李世民这边已是岌岌可危只剩三子保驾的态势，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子刘备，轻点着头说道，“若是朕像刘玄德这般只有一个儿子，便不用那么烦心了。”
武媚正考虑着怎么将军，脱口而出道，“若是孙仲谋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刘阿斗，怕是要愁白头。”
屋子里又没了声响，武媚屏息抬眸，只见李世民正直直盯着她，她赶忙起身，对着李世民跪了下来，“臣妾说错了话，请圣上恕罪。”
李世民稍一停顿后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说的对，何罪之有。”他继续关注着棋盘，“儿子还是多几个好，否则连个三军都凑不齐。”
他见武媚仍跪地不起，便伸手掺了她一把，“起来吧，你已经快要赢了。”
武媚暗自舒气坐回榻上，心想这陪皇帝下棋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她看了一眼棋盘，果然刚才那子之后，局势已然倒向了自己这边，既然李世民也看出是自己赢，故意输棋便是自讨没趣。
两人又下了几手，李世民笑道，“你真是把朕的子吃的一个不剩。”
武媚也是笑了笑，“若是不吃了他们，便是欺君。”
说罢，她的两子已把那刘备将死。
李世民面容舒展，眼带笑意，“这一局下的舒坦，你赢了朕，自然是要赏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武媚的眼珠转了两转，“臣妾想要与圣上再下一局，这回要用围棋。”
李世民侧头打量着她，“你是想把朕赢个彻底是不是，这可没那么容易。”
“臣妾只是想给圣上一个扳回局面的机会，这样便不用给赏了。”
“哈哈哈，好，那就再来一局，那赏赐先记下。”
武媚起身去拿架子上的棋盒子，心中琢磨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半个时辰过后已是夜半，书房里的两人仍在酣战，门外忽然传来带着颤音的说话声，居然是掖庭令，“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李世民仍盯着桌上棋盘，“进来吧。”
掖庭令提步入殿，跪在榻前，“圣上，阴德妃悬梁自尽了。”
啪的一声，李世民手中的玄玉棋子掉在榻上滚了两圈，“你说什么！？”
“阴德妃她……悬梁自尽了……就在自己的寝宫里……”
李世民的表情由惊到痛，片刻之后已是脸色惨白。
“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贵妃、淑妃和贤妃都过去了，除此之外，只有德妃宫里的几个侍女，掖庭的两个内侍和微臣。”
“你去找李大亮，让他把那些人都拘起来，朕这就过去。”他瞧了武媚一眼，“你也跟朕一起过去。”
武媚脚步匆匆跟在李世民身后，月光如轻纱般笼着小径旁的牡丹芍药，芳姿清雅，香气依旧。
秀色满园，夜色无边，武媚却已看透了这一切，万花丛中若是少了一朵，想来也是无人知晓。
阴德妃的寝宫咸池殿离淑景殿不远，这会儿整个宫院已被禁军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武媚低着头跟在李世民身后入了院门，她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李世民会叫她同来无非是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武媚暗自拿定了主意，要谨慎，要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正殿之中，四夫人中的另外三位悉数到场，燕贤妃年纪最小，此刻正坐在一旁抽泣，杨淑妃和韦贵妃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两人见李世民来了赶忙起身走了过来，问了安后都不约而同地瞥向武媚。
李世民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她正好与朕在一起听到了这个消息，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淑妃起身说道，“德妃的贴身侍女发现后便去了臣妾那里，是臣妾找来了掖庭令，而后通知了韦姐姐和燕妹。”
“还有别人知道吗。”
“臣妾的侍女莺儿知道，其他知道的都是德妃宫院里的人。”
李世民冷面说道，“她已经不是什么德妃了。”
封号对一个妃子有多重要不言而喻，韦贵妃不动声色，淑妃却是一脸不忍，她上前劝道，“圣上，阴姐姐都已经……，您何必要这么做。”
“这只能怪她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圣上，这并不是她的错啊，您就不能为她想想么……”
淑妃的轻言软语被李世民的怒吼声淹没，“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朕的错！？她有没有想过朕！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朕会背上什么名声！”
武媚站在正殿门口低头不语，李世民这些天压抑着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像是盯上了淑妃，“还有你！你素来与她交好，朕不是让你劝吗，就劝出这么个结果！？”
淑妃满脸委屈，“臣妾怎么会没劝过，今日晌午圣上为何不见她，若是圣上能念及往日情分，说上几句好话，她怎么会如此。”
李世民怒目看着她，“这么说还是朕的不是！？朕在外要给那个逆子收拾烂摊子，你们几个连个后宫都管不好，还整日给朕惹麻烦！”
淑妃身为前朝公主，看似柔弱温顺性子却比谁都倔强，话已至此她也不甘示弱，“臣妾没这个能力，让圣上失望了，臣妾自己闭门思过去！”
说罢她也不等李世民回答径自往外走去，李世民转身向前几步，口中除了个“你”字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片刻后他才回过劲来，“都走了好！走了清静！朕已经背了杀兄弑弟的罪名，也不怕再多一个杀妻屠子！反正朕早就是个孤家寡人……”
说到此处李世民的话声居然有些颤抖，只见他身子晃了晃一手抓住了门框，“韦珪，德嫔是得病薨逝，她的身后事由你全权处置，今晚的事不准传出去，违者斩！”
他这斩字一出口，院子里的几个侍女内侍，正殿里剩下的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
李世民支撑着身子向外走去，武媚站起身正考虑着怎么遁走，只听院子里传来内侍尖细的呼喊声，“陛下！”
太极宫中，众人正被李世民突如其来的病搞得手忙脚乱，长安城内，纥干承基丢下银两拿起那包牛肉和半坛子酒，摇摇晃晃出了酒肆。今晚是他在长安城的最后一晚，明日他便要离开此处，重新开始浪迹天涯的生活。
说起来他在长安待了已有一年，这里是他离开家乡后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为了钱，也为了能再见如意一面。
纥干承基拿起酒坛猛饮了一口，他没想到如意是心甘情愿入的宫，自己与她所爱的人相比更像是蜉蝣与蚺虵，不可相提并论。
如今称心已死，自己的钱也赚够了，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前日里他的一个故旧找到自己，那人被牵扯进了齐王李祐谋反案，正在被官府通缉。纥干承基是个重义气的汉子，他偷偷收留了他，两人打算今日一早离开长安。没想到他俩正要离开的时候太子遣人来找他去东宫议事，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欣然赴约。
纥干承基又灌了一口酒，那个太子居然打算装病将李世民骗去东宫而后逼他退位，且不说他的计划漏洞百出，即便是成功了，凭他的能力这龙椅又能坐上几天。
他仰天长叹，“可笑啊，可笑……”
纥干承基边喝边走回到了住处，隔着矮墙能看见烛影映在窗户上一闪一闪，他晃悠着入了院门，突然颈间一凉，脖子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剑。
只消片刻整个院子已被团团围住，身后传来硬冷的男音，“纥干承基，你私藏朝廷侵犯，查已属实，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武才人博弈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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