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清娃呱呱

22、纷杂变故1

　　滕舞觉得自己的离家出走一晚上是件很大的事，可放到老滕家这个层面，那是小的不能再小。滕爷爷滕奶奶根本不知道她在外头睡了一晚上。滕宝刚呢，打个电话给滕奶奶家问问尽过当爸的心就去睡觉，下午三点多醒来看到滕舞给句‘回来啦’就又转身回屋接着睡。

　　滕舞心里气愤，还不如在外头再住一晚让他们着着急呢！可是吧，人都回来了，爸爸滕宝刚也没再说过分话，滕舞不好去外头了。再来方傲给她做男友天天接送后，小隆就再没出现过，这日子过的很是平静顺遂，滕舞心里的燥意慢慢被抹没，就觉得这样过也不错。

　　也因为觉得平静顺遂日子不错，所以滕舞就格外不喜欢那个不平静的中午。那天之前高考分数就公布了，她和方傲约好一起去学校领的志愿表，作伴回来在楼下说好要报同一个学校。那之后方傲脚都踏上山地车脚蹬要走了，妈妈张亚莉突然出现，问她‘那天我让你回家睡，你没听我的话是不是’。

　　滕舞现在忘了她有没有回答，只记住了妈妈张亚莉打过来的一巴掌，打得她的脸火辣辣得疼。她记得她把挡她身前的方傲推开，告诉他‘我家里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回家吧我就不送你了’，然后她拿钥匙串出来开了单元门，等妈妈张亚莉进来后沉默上楼。

　　进家，家里已不成样子，能摔能砸的都滚在地上。不过这样也对，满地狼藉了才需要大清理去旧换新。滕舞很是平静看客厅里三人，爸爸滕宝刚又是脸红气粗梗着脑袋扯着嗓子喊：“张亚莉你不是不回来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你，没人求你回来！你回来干啥？！

　　滕奶奶抖着手指头说：“亚莉你不回家，家里过得好好的没一点事儿。你说你这一回来闹得鸡飞狗跳。亚莉你这是为什么，安生过日子不好吗？”

　　滕爷爷阴沉着脸，没说话。

　　张亚莉没接老滕家的话儿，只是命令滕舞：“收拾东西，跟我去酒店住！”

　　张亚莉这话一出，老滕家人立刻炸了。滕爷爷率先开口：“亚莉你要离婚我不拦着，可你得知道我们老滕家规矩，滕家人只能留在滕家，可不会出去对着不三不四的人喊爸！”

　　滕宝刚跳脚，大声喊：“张亚莉你不在家的时候，滕舞可都是我管。你一回来就要带她走，你什么意思？”

　　张亚莉嫌恶剜滕宝刚一眼，冷静说：“你管滕舞就是大晚上把她赶出去让她在大街上找房子？要不是滕舞给我打电话哭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你会这么丧心病狂！您可别再说我出差时候您管滕舞了，我用不起您这管法儿！”

　　滕爷爷滕奶奶齐瞪儿子滕宝刚，这什么玩意儿，长脸的事一件不会做，扯后腿倒是扯得贼积极！

　　滕宝刚无辜看他的亲爸妈，问：“那天滕舞不是去你们那儿住的？我打电话问了。”

　　滕爷爷滕奶奶不能拆儿子的台，便问滕舞：“你给你爸说去我们那儿住，转头就变卦跑外头去找你妈哭？”

　　“我直接住的酒店，不用变卦。再说我爸生气和我闹，我给我妈说说就行，不能把气带你们那儿让你们跟着着急上火。”滕舞说完，很是为自己的语言智慧点赞。在出卖爸爸滕宝刚和表姐文君上，她是一点愧疚没有。

　　张亚莉抿抿嘴，没就滕舞的不听话回家发飙，而是老话重提：“赶紧去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滕奶奶接口：“亚莉你忙你先走吧。今儿滕舞得填志愿，这是大事不能轻忽，我和她爷爷留下来帮着参详就行。滕舞赶紧回你屋先看看去，别杵这儿看大人笑话。”

　　滕舞心里一凛，这是就离婚有了初步共识，开始争她了？扭脸看看妈妈张亚莉，滕舞心里酸，软了声音说：“妈有事你就先忙去吧，等我收拾好了，我再打电话找你。”

　　张亚莉走了，滕舞回自己房间收拾。感觉到滕奶奶进来，她没抬头，直接说：“奶奶你不用说了，我都这么大了，跟不跟谁不重要。就算你让我选我爸，那我大学开学了也是自己去学校住，不能带我爸进去。”

　　滕奶奶开口：“滕舞我也没说让你选边，你妈说让你跟她住酒店，你看你爸也没说不让你去，就是怕你妈照顾不好你。我进来呢，是真帮你参详大学上哪个学校。咱们考了好分数可千万不能浪费了，我是这么想的……”

　　滕舞抬眼截住滕奶奶话头，说：“奶奶，大学上哪所学校我想好了，就是咱们城市排名前两所中的一所。奶奶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跑也不会胡填。”

　　滕奶奶脸上立时笑出花，这考的分数高就是好，轻松选学校都不带一丝纠结不安。这要是老滕家再多几个滕舞这样的崽儿该多好啊。慈祥看最顺眼的崽儿，滕奶奶很骄傲说：“滕舞你自小就懂事听话，一点不让人操心。什么事有你去干，奶奶这心都先踏实一半。”

　　转眼看到滕舞的七彩发辫，滕奶奶唠起家常来：“奶奶看你这小头发编的也好看，衬得你小脸蛋明快不少。等你填完志愿也领文君去编个这样头发，我看她一天天散着个头发，热都替她热死了。还有文君那描眉毛画眼睛的我也看不惯，白惨惨一张脸非来个大红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时刻准备着上台唱戏呢？”

　　滕舞噗嗤笑出来，转瞬又板正脸说滕奶奶：“奶，你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就算了，你怎么还胡乱批评现在的审美？现在就流行文君那样化妆法，那样有气场。再说了我这样清汤寡水的站在文君身边，奶你自己说，你会觉得哪个更厉害更不能招惹？”

　　滕奶奶砸吧下嘴，这样说：“你们才多大点，现在就想着要厉害不能被招惹？等你们三四十真该厉害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厉害只知道画个假厉害的妆挂脸上？再说了本来文君模样就没你这样招人疼，还要装厉害，谁敢去喜欢？”

　　话到这儿，滕奶奶咳咳嗓子，接着说：“滕舞，虽然说我不太喜欢你妈，但你妈才是真厉害。你爸二十出头的时候，我可不敢让他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租房找工作，可你妈一个小姑娘就敢自个出来。那时候我看见你妈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我就下定决心一定得把她划拉到咱家来……”

　　再咳一声，滕奶奶这样说：“滕舞你得向你妈学，别学你爸窝里横，一出门见人立刻怂半截；也别学文君，看着是个好人儿，可自怨自艾的心里一点都不亮堂。唉，当初你姑你姑父他们离婚时我和你爷就该咬牙拦住，再不济拦到文君像你这么大时再让他们离婚也行啊？唉，我上辈子造什么孽，一儿一女都闹离婚，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滕舞沉默。现在回想，她觉得文君心里不亮堂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因于滕奶奶的爱唠叨。你说长辈的离婚、谈恋爱、再婚跟她们小辈有嘛关系，但是每回去滕奶奶那边，滕奶奶都会对着她唠叨两句姑姑近况。文君常住那边，姑姑又是她亲妈，听进耳朵的绝对更多，没抑郁就不错了，奢望什么阳光？！

　　有人敲门，滕舞转脸看，半推开门的是滕爷爷，对滕奶奶说‘老婆子出来帮忙收拾一下’。滕舞立刻想到进门时看到的狼藉满地，赶紧站起来说‘我也去’。滕奶奶一伸手压着滕舞坐下，说打扫卫生的事用不着她，让她好好想想报什么专业。

　　滕舞想说专业这个事不着急，她打算过一两个小时找妈妈张亚莉听了建议再细作考量，现在她完全有时间去打扫卫生。嗯，客厅里滕宝刚搞破坏似的打扫卫生声音传进来，滕舞顺着滕奶奶力气乖乖坐下，她还是别出去找事了。

　　大约十五分钟过去，滕奶奶半推门进来给滕舞说‘我和你爷爷先回去了，你看着点你爸’，滕舞点头应下。等外头彻底没了声音，她又等五分钟才开门出去，瞳孔忍不住微微放大。倒在地上的瓷片、玻璃片、纸杯、绿植什么的是没了，但这块泥那滩水换个地儿又一小水沟的，看着是相当刺眼睛。

　　蹑手蹑脚走近主卧通过半开的门看里头，爸爸滕宝刚胳膊扒着床沿腿跪在地板上，伴着肩膀的抽动传出隐隐的‘呜呜’声。滕舞眼里泪花立时闪现，却没上前，而是蹑手蹑脚原路返回自己房间。怕惊着爸爸滕宝刚，她关门动作轻之又轻。

　　坐到书桌前滕舞开始想，爸爸和妈妈，到底哪个更需要她象征性地守在旁边？怜惜妈妈是女性离婚后更难，又愧疚爸爸老小孩无助孤单。左边给爸爸找一条更需要她，右边妈妈那冒一条没她不行。滕舞发愁，要是能把她一切两瓣平均分就好了。

　　外边传来拖鞋踢啦地板的声音，爸爸这是不哭了？滕舞从书桌前起身，往门边走。刚打开门，就听到滕宝刚粗哑声音：“我饿了，我出去找个饭店吃饭。”滕舞立刻接口：“爸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没吃饭呢。”

　　已经走到防盗门的滕宝刚停了一下，继续走，给过来的回答仍是带着气：“我吃完了还要找人打牌聊天，你小孩子去什么去！”

　　滕舞有些失望，小声说：“奶奶说让我看着你。”

　　滕宝刚猛然转回头，红着眼睛瞪滕舞，狰狞着五官喊：“你奶你妈都看我没用，现在连你也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没资格给你当爸得让你看着管着，是吧？”喊完这句，滕宝刚推开防盗门迈步出去后再狠狠甩上防盗门。

　　滕舞，她亲爸心情不好，非要把出于关心的‘看着’曲解成‘看不起’，她怎么解释都没用。可她爸这状态不看着她又不放心，只能是拿了手机、钥匙跟着出门，远远缀在后边。

　　出门走在外的滕宝刚并没有去饭店。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也没个方向，就是哪儿人少往哪儿钻，哪儿有弯往哪儿拐。如此走了近一个小时，头上日头越来越烈。像是感觉到热得受不了了，他终于拐进了一绿意盎然公园。

　　远远跟在后头的滕舞终于松口气，再走在大太阳底下，不脱水也得中暑。当然也因为是大中午正热时候，公园里人少得可怜，滕宝刚钻进一山顶松林里俩小时没出来，也没人进去催你赶紧出去别占地儿。

　　滕舞守在外头，倒也不怕她爸在松林里寻短见。因为那哭声始终都在，一会儿是嚎啕大哭一会儿是小声抽噎有时候夹杂愤懑不平话声，听得滕舞也为自己爸爸叫屈。爸爸就是一普通人，注定这辈子干不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本就该抽着小烟喝着小酒上着小班没惊没喜的过日子。

　　爷爷奶奶妈妈非希望爸爸干点什么出来，希望破灭闷声不吭也行，为什么非要表达出来呢？怎么就那么不自觉呢？爸爸不行，那首先是爷爷奶奶的基因组和问题啊，谁让他们没把基因匹配最佳的那个受精卵生出来呢？其次就是妈妈，得善于发掘爸爸的优点。实在发掘不出优点，那闭眼不看缺点也行啊，干嘛要把爸爸欺负成可怜兮兮的小白花呢？

　　唉，滕舞发出沉重叹息。她谈恋爱结婚绝不会像妈妈张亚莉这样把男人欺负到背着人哭，她一定会好好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