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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温华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宋温行身边。

      因为宋温行站在人群外围,离大门不远。此刻那不知因何重伤逃至此地的半死之人就趴在他脚边。

      这人不只是温华眼熟,宋温行和盛兰芝也一样认得。宋温行余光扫过仍在人群中的盛兰芝,低声对温华道:“是何猛。”

      “他不是该在临朐牢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宋温行转身看向盛兰芝:“这就得问问她了。”

      两次回头,盛兰芝才领会其中意思,推开人群,快步走了出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何猛,她脸上第一次出现慌张神色。

      “他怎么会跑来这里?”盛兰芝张皇失措地看向宋温行。

      宋温行蹲下身,三指搭在何猛寸口脉上,脉搏跳动微弱,几乎无法摸出。他又检查了他身体各处,摇头道:“断骨刺入肺腑,无法可医了。”

      何猛用尽力气拉住盛兰芝裙角,张口想要说话,血便从他喉中涌出,倒灌入气管,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这种状况莫说说话,动弹一下都是巨大折磨。四周吸倒气声接连不断,对此惨烈场面感同身受。

      盛兰芝凑近,蹲在何猛近前,手掌缓缓贴在他满是血水的脸上,眼眶微红。她合眸低语:“安心去吧,我会给你找个好地方安家。”

      何猛整个脸都被血水掩埋,几乎看不到几处皮肤颜色。他嘴角蠕动,一只手紧紧抓着盛兰芝的秀手,狰狞面孔渐渐平和下来,终于安心咽了气。

      周围观众都被这份感人的送别场面感染,甚至有人掉了眼泪。

      温华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二人什么时候好上的?”

      宋温行却见怪不怪,吩咐王津进:“去找个担架来。”

      等到王津进借来担架回来,他又招手叫来孙茂才:“搭把手。”

      于是三人合力将何猛的尸首抬了出去。盛兰芝问不思蜀要了一辆马车,把何猛安置其中。

      “回去好好休息,今日之事不必太过挂怀,安心学习就是。”宋温行嘱咐了孙茂才两句,又对王津进道:“日后家中有什么困难,先找书院帮忙,莫再发生今日之类的事了。”

      二人对宋温行感激行礼,又走到温华身前。此时温华已经坐上了车辕,见二人过来,礼貌地朝他们笑着。

      “林小姐大恩,我二人无以为报,今日且先谢过,日后定会还恩。”孙茂才说完,二人齐齐躬身行礼。

      温华笑容羞涩起来,摆手道:“小事小事,谈不上恩情,日后在书院还得二位师兄多多照拂。”

      “不敢不敢。”

      一番客气之后,终于将两位同学送走。

      宋温行牵来一匹马:“由我驱车吧。”

      温华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此等苦差事,怎好劳烦子言师兄?”她说完扬鞭轻拍马屁股,车子摇摇晃晃走了起来。

      宋温行一脸苦相立在原地,驱车这种事情,他怎敢让一国公主来做?可人都已经走了,他总不能将她硬拽下来。

      “盛姐姐说要去临池山,我不认路!”温华声音长长传来。

      那你争着驱什么车?宋温行无奈上马赶上,带着温华驾车去往临池山。

      临池山得名是因山脚下原有一村落,村落挨着一片池水,故而被村民称为临池村。包含在村里的一座山丘便随村唤做临池山了。

      不过如今村子荒废,临池村不复,只余下了临池山这名字。

      此地人烟稀少,环境宜人,是个埋葬良址。盛兰芝掏出防身的小刀就地挖起土来。雨后的泥土蓬松许多,挖起来也不废力,很快地上就多出一个足以躺下一成年男子的土坑。

      “你还没说他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呢。”温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撑着伞坐在车辕上看着。

      宋温行抚摸着被雨水打湿,有些不耐的马儿,回答道:“她难过并不是因为与何猛的情谊。凭她的手段,想要钱财何其容易,根本无需深入危机重重的匪寨。恐怕是因何猛与她叔父之死有所关联。”

      盛时安生时官任比部司郎中,管钱的职位难出清官,因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的死在朝野上下并未引发多大动静,只是照例查了杀手依法决处,至于幕后指使自然再无下文。盛时安初入比部司时,就有惜才前辈好心提醒他,在这行先不想升官之路,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就不能再耍少年脾气,圆滑变通一些对谁都好。但他始终没有将这番警告放在心上,甚至于他的死,朝中上下都早有预料,毫不稀奇。

      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朝野之中死了个官员,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盛家在昭都是个商户,外家一个年轻人高中之后,盛家地位随之水涨船高。本家在借势同时,又十分担忧自己在族中地位被取而代之,便将一切希望放在刚出生的小儿子身上,自然对女儿百般嫌弃冷落。

      盛时安在昭都时,常常来本家走动,对盛兰芝的遭遇很是同情,于是在他调官青州时将之一并带走了。少了个晦气的拖油瓶,盛家自然欢喜不尽,卖肉一般拿了盛时安一些孝敬钱,再没有问过这个亲生女儿,好像盛家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那年盛兰芝八岁,乖巧懂事,懂忍辱知事故,完全没有八岁孩童的天真烂漫。盛时安醉心工作,没有成家的打算,盛兰芝便几乎成了他亲生孩子一般的存在。对她恩威并用,严格教导,虽然日子穷苦,但盛兰芝也在爱的包裹下磕磕绊绊长成了大姑娘。

      却在及笄前几日,收到了叔父惨死的噩耗。抚恤金送到了在昭都的父母手中,因为还未及笄,她也随着朝廷车马,回到了自己家中。朝中无人敢为无错而死的盛时安打抱不平,愿意去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被他养大的盛兰芝了。

      “何猛知道害死盛郎中的是谁?”温华问道。

      “他不知道。”盛兰芝静悄悄地走了过来,用手搓去泥土,很自然地坐在车辕另一头,继续说道:“但线索如今指向他,没有他的帮助,这条路就算是断了。想要再找到什么关联,恐怕很难。”

      “他是如何从狱中逃出来的?”宋温行问。

      盛兰芝摇头:“我原本是打算凑些钱财将他从牢中捞出来,不然也不会去帮着不思蜀那个老头教育儿子。”她眉头缓缓皱起,看向那为何猛立起的坟头。她轻轻捏着拳头,神色中已看不出悲伤。

      温华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就何猛当时的状况,浑身上下都是血污,新血旧血叠在一起,恐怕是被人追杀所致。若是追捕逃犯,一个打家劫舍的小混混而已,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只能是他所知甚多,触动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那寨子里的,恐怕都没了。”她不想结果是这样,但所见所思,让她想不出别的结果安慰自己。

      猜测很快被证实。盛兰芝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目无情绪的扫过那已经看过许多遍的血字,淡淡地说:“全寨七十三人,除熊小杰外七十一人皆死于狱中。”

      “如此大动静?官府不会毫无动作吧?”温华说着竟有些不自信起来。

      只听盛兰芝冷笑一声:“无亲无故,无人知晓,谁会为了这些落草匪寇给自己找麻烦?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傻子一样。”

      盛兰芝侧过头沉默了一会,又道:“行了,人也安葬完了,咱们走吧。”

      分别时,盛兰芝忽然想起什么,刚进不思蜀又折返回来:“对了,何猛之死,麻烦林小姐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小杰。虽然是匪寇,但他是个好大哥,尤其对他。”

      温华点头:“那你呢?准备去哪?”

      “暂且留在青州了,小姐若是无趣,我就在不思蜀,随时恭候。”盛兰芝媚态丛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凉的笑容,将妩媚冲淡,显得年轻许多。

      送走两位朋友后,她独自一人坐于廊庭,捧着那封血书看得出神。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她将那张羊皮纸塞回怀中,起身懒懒点头。

      余灼玄回了礼,打开手中装着银票的木盒:“这是咱们答应好的,你收好了。”

      “如今这些银子也用不上了,我想在不思蜀多叨扰些时日,东家看可否作为交换?”

      余灼玄合上木盒,将之送到身边随从手中,没有一丝迟疑:“姑娘随意。”遂带着随从和银票离开。

      他还未走多久,就听到余无忌恼怒吵嚷,想来是发觉父亲与她串通驳了他脸面。争吵之声愈来愈烈,她的心也随之愈来愈沉。

      “盛姐姐!”温华扶在廊柱后,露出一颗笑容满面的脑袋,朝着盛兰芝挥了挥手。

      这院子如今只有盛兰芝一人,她整理了情绪,拉了拉衣襟使之平整一些,行礼道:“公主殿下。”

      温华一听这称呼就浑身不爽,小跑过去将她扶起:“别叫公主,生分得很。”

      “人前不敢暴露公主身份,如今无人之地,草民不敢对公主无礼。”盛兰芝说着又恭敬地弯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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