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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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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路逛到黄昏,除了并肩而行外,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话。
回来的路上温华不禁在心中吐槽:“真是个死板书生,无趣至极。”
推开客栈房间木门,熊小杰发疯一般从屋内逃了出来,抓着温华衣角,躲在她身后探出头,朝着房内伸出舌头。
温华无奈对门内道:“青萍。”
门内站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头,年岁与温华一般大,看着却比温华成熟些。青萍拿着一把扫把,没想到温华回来的这么不是时候,讪笑着将扫把扔到门后:“小姐,你回来啦。”
“你们这是做什么?”温华问道。
青萍忽然恼火,指着熊小杰,义愤填膺:“他说你坏话!”
“少污蔑我,我像是那种人?”熊小杰气势上毫不落后,说得义正言辞。
他看向温华和本该路过温华房间回去休息的宋温行。二人相视一眼,同时颔首:“像。”
熊小杰气得松开攥着的衣角,刚说了个:“你们!”便被一白丁打断。
那男子穿着打扮也是个书生,看见宋温行果真在此,慌慌张张地冲上楼,一左一右将温华和熊小杰推到一边。他压根不给两人发火的时间,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道:“出大事了师兄,天大的事!你必须现在就赶回去,不然就完蛋了!”
宋温行安抚着书生情绪,不疾不徐问:“出了何事?你且慢慢道来。”
书生双手撑膝,弯腰大口大口地呼吸,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摆了摆道:“多说无益,师兄还是快些回去要紧,这事十万火急,耽误不得。”
既然同门如是说,宋温行也不再废话,三下五除二打包好行李,冲温华抱拳道了“告辞”后,风风火火随着书生离开客栈。
温华没想到他离开的这般突兀,但除了惋惜丢失了一个美人外,没什么别的情绪。
虽说那书生的确生得貌若潘安,但他们萍水相逢,分别是注定的。此番能与美人共患难一遭,已是件难得的美事了。
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格外燥热,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激烈的战争。若非温华坐在中间将两人隔开,客栈内用饭的人们的下饭好菜恐怕就要再多一道。
为了阻止战争爆发,温华决定找些话题,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对了,在匪寨与我打暗号的为何是青峰?你干什么去了?”
青萍一想到这个就心有余悸,果真忘记了与熊小杰较劲,回答道:“这次多亏青峰一直跟着您,若是他没来,您恐怕真的要出事!”
“为何?”温华停下筷子,疑惑地问。
“也不知为什么,我们沿着你给的记号走,却没能找到匪寨,反而被引到了一处绝壁。幸亏主人把青峰派来了,不然……”青萍缩着脖子,心中一阵后怕。
熊小杰一拍筷子,恍然大叫:“难怪在二当家房间周围探头探脑转了好几圈,原来有人跟你里应外合!”
温华没做声,兀自敛眉思索。
直至青萍和熊小杰酒足饭饱,她还没想出头绪来。胃口不佳,索性回屋睡觉了。
没有宫人约束,温华一行人睡到午时,慢慢悠悠吃了饭,直到黄昏才到达目的地——青州林家。温华也将昨日疑虑抛诸脑后,似是已经忘记。
林家是青州一大商贾世家,但与别的商人家不同,除了极其富裕外,家中还有一子十分争气,高中进士。一女也因其兄之机嫁进书香世家。成为众多商人羡慕的对象。
此番温华来此,也是林家家主那进士儿子自荐,得来这接待皇亲的机会。
林家势力庞大,距离温华将要进学的千山书院不远,既能让皇帝无需忧心,也可令温华住得舒心,是个绝佳的落脚之处。
只是她的身份不宜公开,即使在林家家主那里,也只是儿子托付来借宿读书的高门闺女,怎也不会朝着公主这层身份上想。
饶是如此,林盛材对待温华也客客气气,不敢有一分逾矩。
夜里,三个年轻人聚在一个屋内,因为摆了几坛酒,这里就属熊小杰最是欢喜。
温华浅酌几杯作罢,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林盛材怪怪的?”
“别扭。”青萍下一刻便说出来这个精确到形容词。温华赞同地点头不止。
只有熊小杰没命的灌酒,晕晕乎乎地说:“他那是思念子女成疾,但又碍于你门第太高,不敢过于亲近。”
“这你也能看出来?”温华狐疑道。
熊小杰趴在桌上,连着打了几个酒嗝,悠然欲仙,声音困顿:“只要是青州的人都知道他那些事。发妻走的早,子女也都离他而去。偌大一个林家,一个能与他说上话的都没有,可不得憋出病来?”
青萍附和:“那的确是可怜。”
“也不算吧……”熊小杰从桌上爬起来,第一次喝多让他很不好受。他扶着肚子干呕,话说半句夺门而出,跑去花园边吐了起来。
青萍担忧地起身要跟出去,被温华拉回来坐下,接着熊小杰的话说:“在旁人看来,家中子女如此优秀,个个都摆脱了商人地位,是件难求的喜事。说他可怜,恐怕要被其他眼红之人口诛笔伐了。”
“您倒是与那小子投机。”青萍说了句酸不溜秋的话后,告退独自回房了。
熊小杰虽然年纪不大,但跟着土匪长大,无需旁人太操心。纵然醉酒难受,也没麻烦温华照看,吐好了,随手擦了一把脸,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温华坐在桌前,看着一旁熟睡的熊小杰,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惬意。从小到大,即便离开规矩森严的昭都皇城,也是以公主身份外出游历。凡是人见了她都是低首叩拜,温声细语,使她自己也不得不收敛几分,装作温婉知礼的模样。
但自从被赶出昭都下到青州这一路上,她再也没有曾经待遇。潇洒自由,与人交流不用端腔作势,旁人也不会惧她怕她,甚至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宋温行听民间风语了解过他们大昭这位公主,大多都是些不好的名声。传言虽然多有夸张润色,但终归有根有源,也令突然接到任务的他有些苦恼。
若是平常,再顽劣的学生他都有办法对付。可这位不一样,一个公主,寻常办法又怎敢轻易施加于她?
按老师信中所述,今日本该是公主入学之日。但到日升中天,依旧没见人来。
宋温行如往常一般在膳堂用饭。膳堂人来人往,嘈杂声不绝于耳。今日话题集中在南街大名鼎鼎的“不思蜀”赌坊。
宋温行吃饭的功夫,“不思蜀”三字就出现了不下十次。换作从前,他多少会听些八卦聊作消遣。但今日他却没听进去多少。
饭过一半,顶着小肚腩满面油光的李江端着食盒笑盈盈地坐到宋温行旁边:“宋师弟今日看着怎状态不佳?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要不要师兄帮你出出主意?”
不远处一弟子扯着嗓子道:“得了吧李师兄,您老在书院待了八年还没毕业,还给咱们宋小公子出主意?可别逗了!”
李江气得鼻子冒火:“有你什么事?上次学末检测你就通过了一门,有什么脸面说我?”
宋温行咽下口中食物,轻轻说道:“二位若是要吵架,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李江立马变了脸色,乖乖坐回去,瞪了同样不敢再说话的书院弟子,随后赔笑着说:“师弟莫气,我来是有件大事要与师弟讲。”
“师兄请讲。”宋温行漫不经心,并无兴趣听他所谓大事。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大麻烦,如何才能平安无事地撑到老师回来接手这原本就属于他的烂摊子。
李江对他一反常态的反应没有一点察觉,兴奋地讲起来:“师弟学业繁忙,想必不知“不思蜀”发生了什么。就在方才,“不思蜀”百战无败的少东家被一个不速之客赌哭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那人自称是林家家主的侄女,叫——林温冉。”
宋温行吃饭的动作顿在半空,转头看向李江,正色道:“叫什么?”
“就是咱们要收的那个女弟子——林温冉。”李江又道。
与这些同窗相处这么久,这些人,尤其是书院的老人,什么德行他最是清楚。这李江是靠着李家救济书院这份情,才破例被招进来的。莫说读书,做人也是缺德,但收集消息的能力却像是天赐,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书院没有公开的秘密了解清楚。
不过从他贼心昭显的模样看来,至少那所谓的林温冉是大昭公主一事他并不知晓。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件好事。
散学后,宋温行起身准备去林家,向林家家主打听一下温华公主的去向。走到半路,就有一行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方向。
“美人!真的是你!”
熟悉的让人脸热的目光,宋温行视线向侧边偏了几寸,行礼道:“姑娘别来无恙?”
温华喜滋滋地摆着双手:“无恙无恙,我瞧美人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要不我载你一程?”
她目光转向身后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上,邀请道。
宋温行闻声下意识看去,不看不知道,那马车上飞舞的“林”字刻在车盖边缘,但凡是个青州人都认得出那是林家的东西。
“敢问姑娘姓名。”
温华这才想起他们二人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我叫温……额温冉,林温冉。”
“你呢?”
宋温行愣了片刻,道:“宋温行。”
温华欣喜渐消,喃喃道:“宋温……,等等!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