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寒随春逐

2、赏赐

　　等夜泠两人吃完饭出来时，雪早已停了。

　　“掌柜，结账。”夜枭说。
　　“公子，你们这账已经结了。”
　　“结了？什么时侯？”
　　掌柜笑呵呵道:“是我们老板。他说耽误了二位的时间，过意不去，便记在了他账上。”
　　“啊？”夜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说什么，就见夜泠在柜台上放了锭银子，说:“走了。”

　　除夕将近，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对联。
　　雪一停，大人忙着扫雪，孩童出来玩闹，一派热闹，喜气洋洋。

　　“哎阿姐，你说那老板是不是……”夜枭顿了下，难得聪明了一回，“潇王呀？”
　　夜泠“嗯”了一声。
　　夜枭感慨道:“真想不到，他一个皇子，竟会在宫外开这样一间酒楼，还取这样一个名字。”
　　夜泠也没想到。

　　“随意”二字不像一个皇子取出来的，倒像是江湖之人，尽显潇洒恣意。
　　由此可见，这位潇王有多么……奇葩。
　　夜泠想了许久，用了这样一个词。

　　“这潇王也就比我大了三岁而已，却已经经营这么大的酒楼了，还真是厉害。”
　　夜枭今年十五，那楚潇便是十八。
　　夜泠想了想说:“是挺厉害的。”
　　夜枭点头，又道:“不过说来也怪，在他之前的六位皇子皆在十六岁时封王，也不知道为何他是在十八岁。”

　　楚潇十六岁时其实是有臣子上书商讨此事的，只是不知为何被陛下驳回了，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眼看楚潇过年已经十八了，早已不适合留在宫中，大臣再次上书，这次陛下没再拖沓，当着众臣的面写了册封圣旨，送去了静安宫，就在除夕前半月。

　　夜泠对他人的事不感兴趣，只一摇头。
　　夜枭也没再纠结此事。

　　二人边走边说，一辆马车缓缓从身后而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这不是我家的马车吗？”夜枭说。
　　话音刚落，车窗帘被掀开，夜枭猝不及防和自家老爹来了个脸对脸。

　　夜枭:“……”

　　“二叔。”
　　当今太子太傅夜长泽瞥了不孝子一眼，对夜泠用堪称温和的语气道:“阿泠上车，你爹也在。”
　　夜泠上了车，听到夜长泽喝道:“不上车站在那做什么！”
　　“……”夜枭忙不迭爬上了车。

　　马车空间不小，坐四个人足够。
　　夜泠一上车就看见夜长风靠在车壁上，一手捂着膝盖，看到她，露出个讨好的笑:“闺女啊，爹——”
　　夜泠没等他说完，蹙眉抓住了他的手腕。

　　夜长风一见她蹙眉就“哎呦”道:“别紧张。爹爹只是一时兴起陪陛下在外面逛了逛，没注意到时间，有些累了而已。”
　　夜泠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给他把脉。
　　见她这样，夜长风也没再说话。

　　夜枭在一旁看着堂堂大将军吃瘪的模样，想着他那些士兵知不知道他们将军还有这一面，莫名想笑。
　　结果刚勾唇就接收到了他老爹的眼刀，顿时挺直了脊背，老老实实坐着了。

　　夜泠仔细地检查了下，发现并没有旧伤复发，松了口气。
　　夜长风立马说:“看吧，爹都说了没事了，这眉头就松了吧。一个姑娘家整天皱着眉，都衬得我闺女这张脸没那么好看了。”

　　夜泠:“……”
　　夜长泽:“……”
　　夜枭:“噗——”
　　夜枭一把捂住嘴。

　　“知道了。”夜泠没好气道，“那您就少让我操些心。”
　　“哎呀，放心，我这么听话。”

　　夜泠:“……”
　　夜长泽:“…………”

　　太子太傅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最后索性闭了眼，眼不见为净。
　　至于夜枭，憋笑要憋死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将军府。

　　夜泠扶着夜长风下车，转头说:“多谢二叔。”
　　夜长泽道:“一家人，无需说谢，有空到府上来玩。”
　　“好，二叔路上小心。”

　　夜泠把人扶进屋里，转身取了针来。
　　“闺女啊。”扎完针，夜长风突然喊她，“陛下让我明日带你入宫。”
　　夜泠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夜长风继续道:“他说要亲自和你商量商量赏你什么。”

　　三个月前，蒙古来犯。
　　那次敌军来势汹汹，夜长风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虽赢了一战，但不能再上场了。
　　那一战，大小将领几乎都受了伤。
　　万般无奈之下，夜泠上了战场。

　　在边塞的十几年里，夜泠学医习武，给伤患医治，却从未上过战场。
　　援军未至，主帅重伤……当时大家都是有些唱衰的。
　　可谁知夜泠孤身一人、一剑面对千军万马，斩杀敌军百人并斩下敌将首级，全身而退。

　　那一战让战士重拾勇气，一鼓作气将蒙古人打回了老家。
　　也是那一战，让夜泠名气大涨，“一剑退千军”老少皆知。

　　夜泠把针收好，坐在一旁说:“亲自商量？”
　　她还以为会直接下旨呢？
　　夜长风笑了下说:“他就是这样。”

　　今日陛下召群臣入宫，说是要商议除夕将宫宴晚宴合二为一之事。
　　商议过之后，留下了夜长风。

　　“长风，夜泠此次可是立了大功，明日你带她入宫，我啊，亲自问问她想要什么。”皇上楚雄和夜长风走在青石路上，轻声说，“赏赐是一定要的，你应该也不想我赏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吧。明日我和她商量商量。”

　　夜泠听完，沉默片刻说:“好，明日我随你入宫。”

　　刚从房间出来，知念便说:“叶少侠来了，就在前厅。”
　　夜泠点点头。

　　刚进前厅便被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裹绊住了脚步。
　　叶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小姐要用多少，便干脆都买回来了。”

　　“……”夜泠点头，“也好，我多做一些，免得日后你来回折腾。”
　　“来人。”夜泠扬声道。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小姐。”
　　夜泠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说:“把这些东西送到药房去。”

　　药房是夜枭在得知夜泠回京之后找人做得。
　　在征得夜泠的同意后，把夜泠原先的书房改造成了药房，一半的一半放书，其他地方都按照夜泠的要求来做，夜枭时刻盯着，生怕哪个地方和夜泠的要求不同，他阿姐回京之后把他大卸八块。
　　从修葺到完善整整用了一个月，正好在夜泠进京前一天完工。
　　因为这个，夜枭从夜泠这捞走了好几张眼馋已久的菜单子。

　　“我明日要进宫，没办法做清肺丸。”夜泠说，“加上这么多的药一时半刻也做不完，这段时日你就留在将军府吧。”
　　叶晟摆手道:“小姐没收我钱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在府上叨扰小姐，况且，我已经找到住处了，就不麻烦小姐了。”

　　夜泠也不勉强:“随你。留个地址，清肺丸做好了告知你。”
　　“好。”叶晟留了地址，没再久留，告辞离开。

　　***

　　翌日，夜泠随夜长风入宫，在马车上听夜长风说他们的从前。
　　据说，当今陛下是那一辈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从小就被立为太子，先皇驾崩后登基为帝，一生可谓顺风顺水。
　　可据夜大将军所说，陛下是有江湖梦的，只可惜生在皇家又被寄予厚望，只能不了了之。
　　而身为陛下的少时玩伴，少年夜长风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我陪着你。”
　　这一陪，就是三十年。

　　“可能是这个原因，陛下很少强迫他人。”夜长风说。
　　听完这个故事，夜泠沉默不语。夜长风也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
　　直到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两人被宫人领到了御书房，都没人开口。
　　“陛下，夜将军和夜小姐到了。”带两人来的公公说。

　　夜泠见到了当今圣上——四十岁左右，身穿明黄色的龙袍，面如温玉，本是温和的样貌却因身上那股冷肃之意让人不敢直视，而当他笑起来时，那股冷肃劲便消失无踪。

　　“来了？”楚雄笑道，“不必行礼了。”
　　楚雄走到两人面前，说:“这便是你的女儿？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夜泠抬起头。
　　少女一袭枫叶红衣裙，衬得肌肤雪白。身姿挺拔，面对他的打量也不卑不亢，淡定从容。
　　楚雄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夜长风像是不知谦虚为何物:“那是。”

　　楚雄招呼两人去榻上坐，将梅花糕往夜泠的方向推了推，说:“听你父亲说，你喜食甜食，我便吩咐御膳房做了梅花糕，尝尝看，可还合胃口？”
　　“多谢陛下。”
　　楚雄摆摆手:“这里没有外人，你便称呼我为伯伯吧。”
　　夜泠顺从道:“多谢伯伯。”

　　夜泠拿起一块梅花糕，刚咬一口，浓郁的豆香和甜腻的糕香便充斥着口腔，甜而不腻，香而不厌。①

　　“如何？可还喜欢？”
　　夜泠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便多吃些。”

　　坐在凳子上的夜长风在一旁敲桌说:“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贿赂我女儿。”
　　夜泠:“……”
　　楚雄:“……”

　　楚雄扶额:“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夜长风:“是吗？”

　　楚雄懒得和他争辩，看向对面已经吃完一块梅花糕的夜泠问:“想来你父亲应该告知你今日来此的目的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军中将领？黄金百两？绫罗绸缎？”

　　夜泠沉默了许久，而后指着面前的梅花糕轻声说:“我想要这个的制作方法。”
　　楚雄:“？？？”

　　他颇有些意外:“就这个？”
　　夜泠直视他:“就这个。”
　　这下换楚雄沉默了。

　　“好。”楚雄说，“我稍后会派人去誊一份来，不过，光是一份制作方法可是配不上你的军功的。”
　　楚雄想了想说，“你当真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了？”
　　“没有。”
　　“那封为郡主如何？”

　　夜泠还没说话，夜长风就“哼”了一声，道:“你早就想好了吧？”
　　楚雄不置可否:“本来就是她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早些年前，楚雄想封夜长风为异姓王，不过被拒绝了。
　　而今，封夜泠为郡主，也算是了了楚雄的一桩心愿。
　　这件事所知不多，夜泠就不知道，但她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点头应了。

　　“既然谈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夜长风起身说。
　　“哎，别急着走，陪我下盘棋。”
　　“不。”
　　“下。”
　　“不。”
　　“下。”

　　夜泠就这么看着自家父亲一边拒绝一边被皇帝按着坐在了棋盘前。
　　夜泠走过去说:“陛下，臣女想出去走走。”
　　楚雄点头:“正好宫中梅花开了，让小李子带你去看看吧。”
　　“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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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浓郁的豆香和甜腻的糕香便充斥着口腔，甜而不腻，香而不厌。摘编自百度。（作者没吃过梅花糕，但想着冬天应该会做这个，所以就写了梅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