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破残雪》尼家小雾

86、送花

　　Hot twice成功晋级决赛，全球赛的门票近在咫尺。

　　姜蜜桃的手机震动，弹出赵蛋糖的消息。

　　「恭喜你蜜桃(庆祝)！！很棒哦！期待你们决赛的表现！！一定要加油哦！！」

　　她的消息就这样热烈而孤单地躺在姜蜜桃空荡荡的消息栏里。

　　赛场上的灯光和八年前的一模一样，不曾变过。

　　曾经，peach每次比赛都会有来自各地的朋友发来消息和打来电话热烈庆祝。

　　她的目光放在前排的位置，坐在那里的女孩一头长长的金发，依旧姿态优雅，微笑间却着些严肃。

　　姜蜜桃随着队伍谢幕后回到备赛室收拾东西，周卡头发上粉红色发卡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出去的时候，众星捧月的芝芝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

　　周卡下意识扬起笑脸准备上前，想起今天的一切，又突然笑脸僵住顿住脚步。

　　“芝芝，对不起……”

　　芝芝脸色如常，甚至面带微笑，“周卡，恭喜你！”

　　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裙，外罩浅咖色风衣，长长的金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妆容淡雅，笑容恰到好处，带着惯有的、无懈可击的温柔。手里抱着一小束包装精致的满天星。

　　周卡也随之微笑:“芝芝谢谢你。”

　　芝芝眼睛瞟了一眼姜蜜桃。

　　周卡问她怎么了。

　　芝芝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姜蜜桃知趣地跟周卡说:“你们聊，我们先去前面等你。”

　　周卡却拉住了她，“你们是我的队友，芝芝是我的朋友，没什么不能听的。”

　　姜蜜桃侧头看去，周卡神色认真，他那双总是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看着她。

　　再将目光放向芝芝，芝芝脸上的微笑微不可察地凝滞了半秒。她抱着花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柔软的包装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可是……我想和你单独说……”

　　姜蜜桃冷眼看着，不带一丝感情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芝芝抿唇犹豫片刻，才道:“既然你要听，那就大家一起听吧。我想周卡邀请来我们队。”

　　空气骤然冻结。

　　周卡也呆滞着。

　　白米奇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我靠！你疯了吧？！” 他脸上的嬉笑瞬间被愤怒取代，上前一步，似乎想冲过去理论，被部角一个冷静却不容置疑的手势拦下。

　　部角推眼镜的动作停了下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芝芝，快速分析。

　　霍格周身那股沉静的气息瞬间转为冰冷的压迫，目光如寒冰般射向芝芝，然后转向周卡，观察着他的反应，最后落在姜蜜桃脸上，带着一种全然的戒备和随时准备介入的守护姿态。

　　姜蜜桃是所有人里，表情变化最细微的那个。甚至在芝芝说出那句话时，她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骤然间变得深不见底，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入其中，只剩下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黑暗。她看着芝芝，看着对方那双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眼睛，看着那束被抱在胸前、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满天星。

　　走廊里的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远处模糊的喧闹被彻底隔绝，只剩下这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芝芝仿佛感受不到这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她甚至对周卡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和无奈的笑容，声音更加柔和：“周卡，我知道这很突然。但hua队现在真的很需要你这样的中单。你在Hot Twice的潜力，大家都看到了，但在这里……” 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姜蜜桃，“你可能永远只能是背景板。你的天赋值得更好的舞台，更多的核心资源。来hua队，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是绝对的核心，我们会围绕你打造最适合你的体系，你有机会成为真正的明星选手。”

　　她的话精准、诱惑，直击周卡对核心位置的渴望。她甚至在话语中，将姜蜜桃的存在隐隐描绘成了周卡发展的阻碍和压制，试图再次利用那套“你值得更好，而她/他们限制了你的”的陈旧话术。

　　周卡感觉自己坐在云端，同时又感觉自己坠落地狱。

　　芝芝的话像潘多拉之盒一样钻进他的耳朵，他爱恋芝芝八年，曾经也幻想过和心爱的芝芝并肩而行。

　　如今，终于有这样一个机会……

　　他却犹豫了。

　　部角的冷静指挥，霍格的沉稳carry，白米奇的开团牺牲，和姜蜜桃义无反顾的牺牲。

　　“对不起芝芝，我不能答应你。”

　　周卡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喉咙发紧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姜蜜桃睫羽一颤，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芝芝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无措道:“你……真的要拒绝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还是因为姜蜜桃她们在你不好意思答应我？”

　　见周卡沉默不语，她继续劝说道:“这是关乎你职业生涯的重要决定。在hua队，你会有最好的资源，最核心的地位，孟屿哥和养父母也会全力支持你，你甚至可以……”

　　说着说着，她渐渐冷静下来，停顿了半秒。
　　“周卡，你加入我的队伍，叔叔阿姨她们不会再反对你打电竞，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周卡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清澈。他直视芝芝，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坚定。
　　“芝芝，谢谢你。可是Hot Twice里有我的队友，对我来说和他们一起获得冠军比赛才有意义。”

　　他顿了顿，迎着芝芝越来越维持不住的笑容，继续道:“至于我的父母，我想……当我在这条路上取得越来越好的成绩他们总有一天会认可。”

　　芝芝脸上的笑容彻底失去，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可你知不知道你所信任的姜蜜桃是个逃兵！她八年前能临阵脱逃，现在也一样！你的冠军梦难道真的要死死地挂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吗？！她是逃兵，等到了决赛她又会故技重施！你会拜他所赐永远也拿不了冠军！”

　　她心痛道:“周卡，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

　　芝芝的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本就凝滞的空气，也精准地刺向了周卡的神经。那道声音像魔音一样贯穿他的耳朵。

　　周卡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不是逃兵，你不了解她就不要轻易下结论。”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不止姜蜜桃，周卡自己都愣了一下。

　　芝芝失落摇头，“周卡，是你不了解她，她惯会玩弄人心，粉碎队友的梦想，你知道吗？你就是她下一个目标。”

　　姜蜜桃面无表情地看着信誓旦旦的芝芝。

　　周卡在最初的怔愣后，听到芝芝更进一步的指控后彻底清醒过来。
　　“芝芝，” 周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还是说，你只是听别人说什么就认定她是逃兵？或者你只是看她长得像就认定她在玩弄人心？”
　　“我就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种话我不希望你再对我说。蜜桃是我的队友，我相信她。”
　　“我不会离开Hot Twice，你也不用再劝我。”

　　芝芝看着周卡，看着他眼中那种不再有丝毫迷恋、只剩下清晰疏离和坚定信任的眼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她以为永远会跟在她身后、对她言听计从的少年。

　　她转向姜蜜桃，“姜蜜桃，你赢了，开心了吗？不过你要是敢再次当逃兵，让周卡失去冠军，我一定不会对你客气。”

　　霍格上前一步，完全挡在了姜蜜桃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目光算得上平静，但那双向来沉静的蓝眸此刻如同结了冰的极地深海，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威压，直直刺向芝芝。

　　“你的话，说完了。” 霍格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请离开。”

　　芝芝的眸光闪了又闪，还想说什么。

　　部角适时地推了推眼镜，用他那特有的、冷静到近乎机械的语调道：“根据联盟规定第三章第七条，赛后在非公开场合持续骚扰、污蔑他队选手及管理人员，干扰赛事秩序，赛事官方有权进行警告、罚款甚至更严厉的处罚。需要我此刻联系仲裁委员会，并调取本楼层监控作为证据吗？”

　　芝芝可怜兮兮地望向周卡:“你就看着他们这样对我吗？”

　　面对芝芝那带着水光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那句充满委屈和指控，周卡咬牙狠了狠心道，“芝芝，你先走吧。你这样说蜜桃，他们肯定不会开心的。”

　　芝芝一口气提不上来，无奈认命，“好吧，这个花，送给你，你不准再拒绝了。”

　　周卡没再拒绝，望着芝芝离去的背影出神。

　　白米奇在他眼前扬了扬手，“嚯！回神了！”

　　“走吧。”姜蜜桃淡然收回目光。

　　白米奇搭着周卡肩膀，边走边打趣他，“行啊，面对白月光的诱惑还能坚持立场！”

　　周卡愣愣地没有说话，似乎有些失神。

　　姜蜜桃摸了摸书包肩带，说道:“回去吧。”

　　“走走走！” 白米奇搭着周卡的肩膀，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往前带，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打趣，“不愧是我们Hot Twice的钢铁直男！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束花你最后不还是收了吗？咋的，旧情难忘？舍不得？”

　　周卡被他晃得有点晕，手里那束被硬塞过来的、已经有些萎靡的满天星，此刻像个烫手山芋。

　　听到白米奇的调侃，他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滚蛋！少胡说八道！我那是……那是……” 他“那是”了半天，也没“那是”出个所以然来。

　　走在前面的姜蜜桃，似乎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但没有回头。霍格侧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部角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地加入话题：“从行为心理学分析，接受那束花，可以视为一种对冲突的仪式性终结，避免对方因彻底被拒而可能产生的、更不稳定的后续行为。虽然从情感洁癖角度并非最优解，但从实际结果看，加速了对方的离开，减少了不可预测风险。可以理解。”

　　周卡：“……”

　　白米奇直接得多，“角哥，咱能不能说点能听懂的话，你也知道我和周卡智商都不高。”

　　周卡:“说你自己扯上我干嘛。”

　　白米奇眼一斜，回道:“那你就说你听懂了嘛？”

　　周卡沉默不语。
　　他是想快点礼貌地结束这场闹剧，还是因为对芝芝抱有爱恋。

　　他自己也分不清。

　　几人走出了场馆侧门，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走廊里那股沉闷的气息。庆祝的声浪已经小了许多，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全队坐在一辆车上。部角开车，白米奇坐副驾驶，周卡被分到和姜蜜桃一起坐到后排，姜蜜桃坐在后排最左边，霍格挨着她坐在中间。

　　周卡抱着花束刚进门时，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姜蜜桃鼻子一阵发痒，忍不住狂打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串急促而响亮的喷嚏声在封闭的车厢内炸开，打断了白米奇还在持续的叨叨，他和部角一起诧异回头。

　　姜蜜桃猛地侧过身，用手背死死捂住口鼻，整个人几乎蜷缩进车窗和座位的夹角里。她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显苍白，眼眶和鼻尖因为剧烈的刺激迅速泛起不自然的红，睫毛上甚至挂着生理性的泪珠。

　　坐在姜蜜桃身边的霍格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立刻探身，长臂一伸，越过中间的扶手，精准地按下了姜蜜桃那一侧的车窗控制钮。

　　“唰——”

　　车窗降下一半，深秋夜晚清凉的空气瞬间涌入，冲淡了那股甜腻的花香。

　　同时，霍格另一只手已经迅速从自己随身的背包侧袋里抽出一小包未开封的纸巾，撕开，抽出几张，无声地递到姜蜜桃捂着鼻子的手边。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熟稔和急切。

　　姜蜜桃接过纸巾，掩住口鼻，急促的呼吸和喷嚏暂时被压制下去，但肩膀仍在轻微地颤抖，眼角泛红，看起来难得地有些狼狈和脆弱。

　　霍格目光一沉，蓝色的眼眸普通结了冰的极地深海，连声音都粹着冰。
　　“周卡，你的花太呛了，要么扔掉花，要么到后面的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