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限定日常》红玉波特糖

8、普法宣传

　　到了周三，宣传是9点开始，难得可以多睡一会儿，然而碰上上班高峰期中的高峰期，唐晓玥迟了一丢丢，到社区时棚子都搭好了。

　　她跑了两步，看到燕昭站在绿化带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百无聊赖地低头盯着石墩。

　　因为是宣传，要求穿制服，蓝色衬衫、深蓝领带，还有胸前红色的检徽。燕昭个子高，腿又长，往那一站完全是模特的架势，不管他有意无意，反正是生人勿近了。

　　唐晓玥那被加班弄得晕头转向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一些，她久违地有点不好意思。

　　刚和燕昭分到一个办公室时，唐晓玥很有容貌压力，每天还早起化妆。但最近实在太忙，她的粉底液都闲置到分层了，每天灰头土脸地来来往往，一头短发完全不打理，发尾还外翻翘着，也不知道在燕昭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隔着几步远，唐晓玥忽然就有点不敢看他了，她于是没有上前，而是转过身去和社区工作人员打招呼。

　　燕昭有些无聊，他拉开椅子坐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桌沿，歪头看唐晓玥忙来忙去，唐晓玥被他盯得脸都红了。

　　这大概就是有心思和没心思的区别吧，唐晓玥心想，自己都不敢看他，燕昭却大大方方，盯她跟盯梢一样自然直接。

　　“我之前在干嘛？”她从连续几天的郁闷中回过神来，“我竟然在心里骂了他那么久，他那么好看，我怎么忍心的？”

　　等搞定后，唐晓玥悄悄在燕昭旁边坐下，祈祷了一下不要有太多人来咨询，就让她当个安闲的背景板吧。

　　燕昭递过早餐，咖啡和牛角可颂。唐晓玥很开心，都说美食是最廉价的快乐，对她来说确实如此。一份早餐、一杯奶茶就可以让她的快乐指数直线上升。

　　燕昭跟她点的一样，她还暗搓搓安利道：“味道不错吧？这么好吃的店怎么就不火呢。”

　　燕昭似乎一直就没睡好，黑眼圈衬得他眼眸更深邃了。他性格其实挺安静，没人搭理时很少说话，只是存在感依然那么强。

　　社区宣传，还好这次不需要开讲座，又碰上工作日，来的都是些大爷大妈，有确实在咨询的，也有趁机来聊天的。

　　有大妈问燕昭：“小伙子结婚了没，有女朋友吗？”
　　燕昭点头。

　　大妈又问唐晓玥：“小妹妹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唐晓玥也说有。

　　大妈哟了一声：“真的假的？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早就有对象了。”
　　等人离开，唐晓玥偷偷问他：“你真的有女朋友呀？”
　　燕昭笑了，摇了摇头。

　　唐晓玥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问太多，尤其是感情这种非常私人的问题，所以她也不多问，就此打住。燕昭没有反问她，似乎无所谓，似乎也没当真。

　　因为白天被占用了，到了晚上只能继续加班，唐晓玥站在窗前，心里空荡荡的，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她真的要抑郁了，好在燕昭也在，可以边加班边聊天。

　　唐晓玥说：“我有个闺蜜是老师，我以前很羡慕她，有寒暑假，不像我们，被关在这里。”
　　她拉着防盗网摇了摇脑袋，一副“放我出去”的样子。

　　燕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唐晓玥咕哝着：“但是她得了抑郁症，我才知道没有什么工作是轻松的。”
　　“抑郁症？”燕昭似乎有些意外。

　　“是啊。她性格比较软，从小娇生惯养的，算是千金小姐吧，家里开公司的。二十几年了竟然都不知道我们市还有城中村这种地方。”
　　燕昭：“……”

　　“她当的班主任，她们学校生源不好，我听她讲了她们班几个学生和家长的事，就……太夸张了……如果不是从事这份职业，她在现实中根本不会碰上他们，没有交集的。”

　　燕昭听她讲，托着下巴道：“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和嫌疑人打交道，接触社会的黑暗面，没有人是这么长大的。小时候备受呵护，工作后身不由己，谁能不压抑？

　　唐晓玥想起未检的案子，她的感受和闺蜜殊途同归。那些让她压力很大，觉得不能理解，毫无章法的、无知的恶。

　　从小就是乖乖女，读的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亲戚朋友都是差不多的人，工作却突然接触到另一个陌生的压抑的世界，真的是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燕昭似乎有点兴趣，他问道：“那她要辞职吗？”
　　唐晓玥说起这个就好笑：“我觉得她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燕昭挑了眉。

　　“学生只要有一点点进步，一点点好的地方，她就开心得不行。天天7点到校，晚上加班陪他们留到最后，朋友圈全是学生，跟晒娃一样。就完全在两种极端的情绪里来回徘徊……我不理解她。”

　　燕昭捧着脑袋，忽然就不说话了。

　　唐晓玥还在继续：“我现在觉得她真的有点疯，前面还在哭被家长骂不配当老师，后面又费力地夸他家娃非常有潜力……真的好分裂。”

　　燕昭一直没接话了，半晌，他问了句：“她有在吃药吗？”
　　“啊？”唐晓玥想了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欸。”
　　“那她是中度抑郁还是轻度抑郁？”

　　唐晓玥奇怪他问得这么仔细：“中度抑郁，她给我看过病例。”
　　“哦。”燕昭边说边抿了抿唇，“那你要对她好一点。”

　　“我不敢提。”唐晓玥挠挠头，“一般都不会想让人知道吧？感觉在贴标签。”

　　“也是。”燕昭突然又笑了，“大家只会说看开一点什么的。”

　　“……”
　　等等，这话题怎么突然沉重了，我一开始为什么要提这个？

　　愉快的谈话才会加深好感，沉重的谈话只会把关系越推越远。
　　下次可不能说这些，唐晓玥暗自懊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