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活》望海鱼

20、十九章1

　　小公主是殷天行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玄瞑国唯一的公主，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得父亲的欢心，但却是由太后一手抚养大的。本来皇后表姨和太后之间就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婆媳问题，两人平日除了必要，绝对不会和对方发生什么交集，可是两人的不和却早就是全宫上下都明白的事儿了。殷天行一直尽力使她俩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可是今天，这个平衡可以说因我的无心之过而注定要被打破了。
　　该说是我的运气呢还是我的霉气？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太后并没有太过追究我的不是。这也许和太医诊断的小公主只是被地上的小石子在后脑上划开一条大口子，并没有真的伤到头里面，只是看着很吓人而已其实伤并不是太重有一部分关系。
　　我和皇帝、皇后都是松了一大口气，我主要是因为知道小公主并没有大碍，心里的愧疚顿时少了一大半；皇后则主要是因为太后以小孩子不懂事为由不再追究我的过错，原本她甚至有了——只要护住了我，就算狠狠得罪太后是必要的心理准备；皇帝则主要是因为避免了一次他当夹心饼两边为难的境地。
　　人家大度的不怪罪我，我也乖乖的在挨了皇帝表姨父一顿教训后答应随他前往太后宫中拜谢太后宽恕和向小公主陪礼道歉。

　　知道我是要去见太后，一大早的起来，红苓就开始为我忙忽上了。将我细细打扮了一番。此时正值深秋，天气已经有些寒意，红苓给我穿上一件绣满细碎白色小花的直身浅蓝缎薄袄，再束上一条白色腰带，上面匀均的分布镶饰着五颗淡碧色的明珠，脚上穿了一双浅蓝步云丝履，头发梳成双髻，夹杂着淡黄色的丝带，从两边垂下来，额上留出浅浅的留海，再用胭脂在眉心点上朱红的一点。
　　穿戴完毕，众人皆是一脸欢喜的着着我，那眼神充分说明我此时是多么的漂亮可爱，我不由心痒，走到皇后表姨平日里穿衣所用的水镜前，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刚醒来时，我就发现我不再是如小婴儿时的肉球体型了，相反的，细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的纤细手臂仿佛稍用力就能折断似的，吓得我自己都不敢多看更别说照镜子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看到一具小骷髅。然后就开始尽可能的多吃一些，希望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几个月下来，身上总算有了点薄薄的肉。虽然没照过镜子，但从平日里皇帝皇后看待我的态度，以及身边照顾我的这些宫女的眼神看来，我应该还是长得不错的。不然他们怎么会时不时的就说我是何等的可爱乖巧的？
　　此时我站在水镜前，看着水镜平静的水面泛起小小的涟漪，四散而开，水波微微涌动，然后，一个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清秀可爱得几乎超乎我想象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几乎以为镜子里的，是一个真人大小的SD娃娃。可即始是最为精致完美的SD娃娃，也不可能有这样近乎透明的晶莹肌肤、不可能有这样均匀精巧秀美的五官；不可能有如此乌黑得如同黑夜、光亮柔和有如最温柔的星光的黑发；更不可能有这样一双即始是呆怔着也深幽得象是要把人给吸进去墨色眼瞳。
　　我的天！
　　相对于我前生的身体，这个还只有六岁大小的小女孩，根本就完美得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描述！
　　殷天行那个唯一的女儿，我原本以为已经是少见的小美女，将来长大必定是绝色美人，可是和我现在这个身体一比，根本就不起眼得没有半点光芒！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居然变成了美女，而且还是这种……极品的美女？！
　　晕陶陶的，我连皇帝何时进来也不知道，只管死死的看着镜中的人影，直到视线忽然变高，镜中多出一个二十来岁，俊秀有如女子却又不乏英气的英挺男子，将镜中的小女孩抱在手臂上，笑吟吟的与我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怎么，眸儿被自己迷住了吗？”
　　殷天行笑嘻嘻的逗我。
　　昏沉沉的，我转头看着他，稀里糊涂的缓缓道：“原来我是这么好看啊！”
　　殷天行大笑，贴着我的胸膛传来隐隐的震动，将我从震惊中唤醒，不等我羞愧，他捏捏我的脸，笑道：
　　“是是是，眸儿是最好看的。最好看的眸儿可要记住了，一会儿见了太后可一定要按姨父教你的做，可不能再出错了，知道吗？”

　　太后的寝宫并不大，与皇后表姨的庆麟宫差不多，殷天行牵着我走进去时，我一面留神脚下不要踩到袍子的下摆，一面又忍不住的四下打量。
　　真是个别致之极的宫院。
　　我从前所见所知的宫院，都是带有极其强烈的人工气息，固然是华美大气，却不免少了点自然之灵气，然后此刻我所在的这座宫院，却在我踏进的第一步，便惊愕不以。
　　满眼的绿色夹杂着植物特有的清新芬芳之气扑面而来，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植物占据着宫院里每一个可能占据的地方，明明是如此的繁多，却又奇怪的没有任何繁复杂乱之感，而且明明此时已是深秋，在这院中的植物中，却赫然还有着报春花、爬山虎、蔷薇、玫瑰，院子一角的小墉里，睡莲正含苞待放。更不用说其他一些我从不曾见过半点也不识的奇异植物了。
　　我张大了眼，不住四下看着，心里不住啧啧称奇，这样季节错乱的情形，在现代的温室里可一点也不奇怪，但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而且很清楚的是露天的，可就真是稀奇了。
　　如此多的绿色，难怪这里的名字叫做长春宫了。
　　殷天行牵着我，沿着植物丛生中的一条青石路缓缓走过去，经过一座爬满绿藤的青石小桥，桥下流水缓缓流过，隐约可听见鱼儿游过摆动尾部的击水声，疑似小青蛙之类跃入水中的声音；过了桥，有两名绿衣宫女盈盈立于桥边，对着殷天行娉娉下拜；
　　“奴婢叩见陛下。”
　　殷天行站住，微一颌首，道：
　　“起来吧。太后可在？”
　　这两名宫女半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应道：
　　“太后娘娘正在小公主房中，特命奴婢二人来此迎候陛下。”
　　迎候陛下，对我是半个字也没提。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里原因，当我从下往上向那两宫女望去时，我似乎看到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对我。
　　奇怪了，难道因为我的缘故让小公主受伤，就让这长春宫里的人都对我这样讨厌了？
　　皱皱眉，我转开头去。只是拉紧了殷天行的手。
　　殷天行低头对我笑笑，忽然弯身将我抱了起来，淡淡道：
　　“走吧，别让太后等久了。”
　　说罢抱着我当先一步走了过去，那两宫女忙跟随在后，我抱着殷天行的脖子，回头从他肩头望过去，清楚的看见了那两人眼中再度一闪而过的对我的厌恶。

　　太后还是那样的清雅高贵，有如一株青莲般清逸秀英，坐在公主的床边，见着我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
　　“陛下今日下朝倒是挺早。”
　　放下我，殷天行半躬身，笑吟吟的见礼；
　　“儿子今日提早来给母后请安，母后难道就不高兴？”
　　淡淡的看他一眼，太后的目光从我身上一掠而过。
　　“哀家还以为是陛下终于觉得自己对您唯一的女儿太过忽略，所以特意前来探视了呢。”
　　话里的意思傻子才听不出来。
　　殷天行微微顿了一下，这才轻笑道：
　　“母后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转而轻轻将我向前推了一把，“眸儿，来，好好见过太后奶奶。”
　　怎么见？当然是要下跪的。
　　其实来这里这么久，虽然表姨两夫妻是皇帝与皇后，可因为他们对我的宠爱，以及两人对于这些礼数都不是很在意，再加上我的身体原因，我倒是从来没有给他们两下过跪的。一直以来我也忽略了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对于皇家人，我这个郡主，再怎么受宠，都免不了跪礼的。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必须要给眼前这个看不出年龄的尊贵女人下跪。
　　脑子有一瞬的短路，我微一怔，低着头看着脚下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暗暗一咬牙——算了，就当是在给我亲奶奶磕过年礼好了。
　　这么一想，膝盖终于软了下来，慢慢的跪了下去，身子下伏，口中称道：
　　“慕容幽瞳见过太后，给太后奶奶请安了。”
　　太后一时没有动静，我也不敢起身，过了一会儿，才听她淡淡道：
　　“罢了，你也才醒没多久，身子还虚着，起来吧。”
　　我口中称谢，这才站了起来，抬头看向上方的太后。正巧她也向我看来，我俩眼神正好撞在一起，她的眼神竟微微一震，清雅的面容上，些许讶色第一次显现出来。
　　“你……”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方才一直躺着不言不动的公主给打断了。
　　小公主的声音听起来明显的是才刚睡醒，而且很是无力；
　　“太后奶奶，是父皇来了吗？他来看琳琳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清醒过来，声音中透出无比的欢悦来，急急唤道：
　　“父皇、父皇，你在哪里？”
　　一边说着，抬起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不住挥动起来。
　　太后忙拉住她的手，柔声道：
　　“琳琳乖，别乱动，你父皇就在旁边。”一边说着，一面侧着看了殷天行一眼。
　　殷天行垂下眼，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起到床边，握住太后递给他的小公主的小手，淡淡一笑：
　　“父皇在这里。”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殷天行虽然在笑，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那笑容有多冷淡，虽然他口中温柔的说着安慰女儿的话，可这些话此时听来，却只让我明显的感到他的心不在焉。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这是他的女儿啊！
　　我不由得走近了些，小公主苍白而欢喜非常的小脸一下子便映入我的眼。相较于她父皇的冷淡，她显得是那样由衷的开心，一口一个的叫着父皇：
　　“父皇你来看琳琳了。真好，琳琳好想见父皇啊……父皇，琳琳有努力的学习的，嬷嬷们教的琳琳都学会了……父皇，你常来看琳琳好不好？琳琳会很乖很乖的……”
　　她欢喜的笑着，我在一旁看得却是一阵鼻酸。想到殷天行对我和小表弟的好，突然间有点明白她在花园里看我时的眼神为何那样讨厌和气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