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慢性病》轻尘雨随

26、不敢揭开的回忆2

　　“任时休，你还恨我吗。”

　　原本以为泛黄的回忆会在此刻变得风轻云淡，可真到了这一瞬间，他才知道自己从容不了，那个曾经穿着校服也掩盖不住秀婉面庞的阮墨，长发飘飘，笑起来有些发苦的阮墨，那个说喜欢他、又不相信他，把他推向火坑的阮墨，最后遍体鳞伤、哭着说对不起的阮墨……
　　还是老样子……

　　“林老师，我先走了。”任时休没有直视那双眼睛，连话也无视了，像个逃兵慌不择路地走出了大楼。
　　后知后觉地停下，他发现自己的手心被冷汗浸湿，后勃颈都是凉的。

　　那一幕一幕在脑海里泛起涟漪，随着女孩的声音掀起浪花，浮现在眼前。

　　“请问，你是三年C班的任时休吗？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

　　“别插手，我没让你来。”

　　“我无所谓，忍过去就好了，她们总会厌烦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别招惹她们。”
　　“可你跟我混在一起……就是招惹她们。”

　　“如果我说不想让喜欢的人受伤，你会听我的吗。”

　　“老师，霸凌我的人……是他……是……任时休……”

　　“对不起……对不起……任时休，对不起……”

　　任时休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找了一处酒吧，点了一杯鸡尾酒。
　　喧嚣扎耳的音乐直往脑子里捣腾，灯红酒绿的光晃在年轻人曼妙的身姿，一群人踩着节奏扭动腰肢，像一堆求偶的动物。
　　喝得他想吐。

　　第二天他没去上课。

　　第三天没回宿舍。

　　第四天……

　　这几天余见收到的药都是任父亲自托人送过来的，已经有一个星期不见任时休的影子了。
　　一开始他并不觉得奇怪，以前也会有偶尔几天联系不到人的情况，一个大男人，想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不必刻意去找。

　　但是这次他有些慌了，这人电话不通，微信不回，就连同住的室友都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干嘛，问过郑雯雯也说不知道。

　　反倒是郑雯雯问他，“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徐延非也是一副不客气的样子，“现在知道找他了？之前怎么不知道关心关心他？”

　　把余见问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雯雯，你觉得任时休是因为我才消失吗？”

　　“徐延非同学，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你觉得他那么大个人了，需要我关心？”

　　结果得到的是两个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啊？不然呢？”

　　余见：“……”

　　不过郑雯雯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给他发了一串地址，“我只知道他上周六去了这个咨询室，听说这个心理医生在他高中就认识他了，其他的不清楚，你去问问吧。”

　　于是余见特意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来到林洪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的大门紧锁，上面挂着“有事勿扰、三小时回”的牌子。

　　他没找到林医生的联系电话，索性在门口坐着了。
　　大不了等三个小时。

　　拿出手机再翻了翻聊天记录。
　　【星期二】
　　[任时休，这两天怎么是伯父送的药啊？你人呢？]
　　【星期四】
　　[你去哪了？]
　　【星期五】
　　[你同学说你课都没去，平时分不想要了吗？]
　　【昨天】
　　[好歹吱个声让我知道你活着。]
　　全部显示已读，但是不回。

　　他点开对话框，输入一行字：我不舒服……
　　输完觉得真矫情，赶紧删除，小声嘀咕道：“死任时休，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刚一说完，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你认识任时休？”

　　他扭头望去，见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生站在身旁，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女孩伸手冲他莞尔一笑，“我叫阮墨，是任时休的高中同学。”

　　即便是余见这种不经常观察异性的人，也被这个叫“阮墨”的女孩惊艳到了。
　　和郑雯雯不同，她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脸蛋小巧，五官精致，黝黑而柔顺的直发长至腰际，漂亮的同时不乏距离感，让人挪不开眼。
　　“我叫余见，是他的……大学同学。”余见拿出自己多年的营业微笑，站起身，大方地和她握了手，“听说他上个周末来过这儿。”

　　阮墨在听到他名字的一刻微微一愣，随即掏出钥匙去开门，“他是来过，余同学进来喝口茶吧。”

　　“谢谢，但是我不用了，我还得去找人。”余见退了半步，礼貌性地拿出手机晃了两下，“这人几天联系不上，比较着急，不好意思。”
　　他并没有说要找谁，直觉让他不想靠近这个女孩。

　　阮墨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浅浅地笑着，“我知道，先进来吧。”

　　“实在不好意思，就不打扰了。”他的脸色快要挂不住，这个人强硬的样子简直跟某人一模一样……
　　可就当他转了身，准备离开时，阮墨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喂，任时休吗，有人找你。”

　　余见猛地僵住了。

　　“林老师有事出去了，就他一个人，说是你大学同学，你快过来吧。”
　　挂断电话，阮墨推开门，回头道：“他说他马上来，你喝杯茶等等吧。”

　　余见满腹疑思，握住手机的五指越收越紧，但还是挤出笑，跟了进去，“那谢谢你了。”

　　就跟阮墨说的一样，一杯茶见底，任时休就过来了。
　　他剪了清爽干净的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色短袖和休闲裤，和之前那个桀骜不驯的二流样子截然不同。
　　才一星期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你啊，我以为谁呢。”任时休和他对上视线，并没有往常的欣喜，反而有一种不知所措的仓皇，“你来这干什么……”

　　余见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并不接话。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走了。”

　　“喂。”一听他要走，余见连杯子都没放稳就站起来，去抓他的手臂。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急迫，也很少主动去抓某个人的手，心跳加速让他胸口发闷，“任时休，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任时休在他碰到的一霎别开手，让他扑了个空。

　　修长而苍白的指尖划过空气，余见蓦地瞪大了眼。

　　任时休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心脏倏地沉了下去，但脸上表现得滴水不漏，面不改色地道：“你这会不是在上课吗，你今天应该有一下午的专业课……”

　　余见立刻收回手，调整表情，转身去拿背包，“我请假了。”
　　他不想让任时休发现他此刻的局促。

　　任时休貌似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直旁观的阮墨递上他的包，依然笑脸盈盈的，“放心吧，他想回去了自然会回去的，他成绩一直很好，不会因为耽误几节课就补不回来。”

　　余见闻言定睛注视了她一会，睫毛下的瞳色幽深，似乎掩藏着什么翻滚不止的情绪，“我不觉得成绩好是逃课的理由，更何况他的成绩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他背上包，和任时休擦身而过，“想逃就继续逃吧，我回去就告诉你们辅导员你一星期不在学校了。”

　　任时休听他把辅导员都搬出来了，突然慌了神，“等……”

　　然而他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余见反手带上门扉，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风吹屁屁凉的任时休。
　　余见这是……生气了？

　　“他就是余见？”阮墨把桌上喝剩下的杯子扔进垃圾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LED的光线白惨惨地划过任时休立体的鼻梁，流进他微敞的领口。他不可置信地睁着眼，望着自己的脚尖，“你听到了吗，余见要告发我，他要……”说着他刚要扭头，却见阮墨冷着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他顿时忘了要说什么。

　　阮墨重新换上温柔的眼神，轻盈的身体踩上柔和的光，走动时裙摆浮动，不急不缓来到任时休面前。也不等人反应过来，她伸出纤长的手，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我喜欢你，任时休……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你呢，喜欢我吗……”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女孩清甜的声音，发丝扫过皮肤的触感，还有语气里若隐若现的恳求。他滚动喉结，吞咽唾沫，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末了，才抚上她的背，轻拍了几下，“嗯，我也喜欢你。”

　　“真好。”阮墨似乎从这几个字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把他抱得更紧了。

　　任时休的目光黯淡下来，手背的青筋连着手臂，僵硬地鼓成树枝一样根根分明的形状。

　　然而他不知道余见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等着会追出去的某人。

　　这里的装修不隔音，余见听得真真切切。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几乎是丢盔卸甲地逃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