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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转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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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时休扛起余见,拨通120的急救电话,把人抱上车,警笛混着红蓝警示灯拖出时间的延长音,几乎是声声催命……
直到余见趟在白净的病床上,耳朵传来心电血压监护仪的滴答声,任时休才半梦半醒地回过神。
青年均匀的呼吸在氧气罩上蒙出忽明忽灭的雾气,他的眸子轻轻阖着,医院冷峻的灯光坠在他苍白的面庞,恍惚有摇曳的光粒落在折扇似的睫尖上,宛如枯木沾着细雪。
余见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镯,不管被打磨得多么完美,触感多么温润,都会在摔落的瞬间碎成一地渣滓。
任时休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为什么要冲余见发火?
明知余见的心脏病那么严重,他为什么还要冲他发火!
任时休抱头窝在椅子里,把精心打理的头发挠得一团糟,冥冥中他看到余见手里握着一根线,这根线连着他的心脏,每当余见攥紧手指,他就会感到窒息一样的痛苦。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开门声,任时休松开手,见郑雯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用气音道:“时休,你出来一下。”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
跟她来到门外,任时休不敢走远,在距离门口两米的地方停下,“什么事。”
郑雯雯背对着他,看样子是在抽泣,随后听她忍着哭腔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真的很过分!”
女孩沉重的声音跌跌撞撞地在走廊荡出回响,被白凌凌的光拖出一点空谷般的寂静。
任时休嗡嗡地“嗯”了一声,抱胸靠在墙上,“如果你是来指责我的,我就回去了。”
“站住!”郑雯雯急急忙忙地转了身,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但眼神丝毫不弱,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幸好现在是凌晨三点,护士们都在大厅导诊台,不然铁定要误会他俩是小情侣吵架了。
任时休看她的眼睑通红,泪痕明显,应该是哭了挺久。
他最不喜欢女人哭了。上前递过手帕,无可奈何地道:“都是我的错,你哭什么……”
郑雯雯并不接那个手帕,抬头焦灼地对上他的眼,“你根本不知道你错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余见有苦衷!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任时休那股烦躁的感觉又冒上来了,他总觉得郑雯雯像根刺横在他和余见中间,打着只属于他俩的哑谜,分享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能有什么苦衷!我都说要帮他了,乖乖接受别人的好意不就完了吗!”
郑雯雯气得直跺脚,“那是你!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家人给他说了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话,任时休一愣,“你什么意思?”
郑雯雯缓了缓情绪,抹一把眼泪,在任时休诧异的目光中娓娓道:“你带余见回家的那天,其实我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晚上我拉着行李箱路过信息院的宿舍楼,刚好看到你把人送回来,我本来想和你们打招呼,但是你马上就走了……”
“难道我离开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雯雯颔首道:“余见接到了一个电话。”
任时休的剑眉皱了起来,“什么电话?”
郑雯雯指尖一蜷,缓缓收拢成拳,她垂下头,瞅着自己的脚尖,怯生生地道:“是……伯母打来的……”
“我妈?”任时休的眉越蹙越紧,“我妈怎么了?”
“伯母说,她想请余见帮个忙,如果余见能做到,她可以帮他请国内最好的医生……”
任时休越听越不明白,反问道:“这不是个好事吗……”
“可问题就在于她让余见帮的忙!” 郑雯雯忐忑不安地对上他的视线,“她要余见疏远你!”
任时休闻言沉默了半晌,他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咀嚼,顺着念倒着读,然后挤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妈跟余见初次见面,怎么会提这种要求?……不是,这么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不是,肥皂剧里也不是这样的啊,那不是恶毒婆婆对儿媳的态度吗???我只是带个病人回家,她至于吗??”
他的CPU要超负载了,怎么想也说不通,怎么想都觉得叶慧慧女士吃错药了。
郑雯雯看他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直视他的目光,如同想在他眼里挖出最真实的想法,“我问你个话,你好好回答我,不要逃避,行吗?”
“你问。”
郑雯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对于你来说,余见是什么人。”
任时休脱口道:“病人啊,这还用问?”
他的眼神真挚泛光,不像是在撒谎。
郑雯雯彻底呆成了维也纳的雕像。
原来这家伙一直没有自觉……
任时休又靠上墙,去挠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发,他的发色浅黄,在医院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温暖,“既然是我妈那边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跟她明说,余见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带坏我,真的是……事到如今她来插一脚干嘛啊,明明以前都不会管我交朋友……”
郑雯雯:“……”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伯母会让余见离他远点了……
任时休没有自觉,没准真能让他遗忘这回事,回归“正常人”的圈子。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单纯还是愚蠢……
眼看任时休还在如火如荼地“想办法”,郑雯雯拍拍他的肩,把这货飞散的思绪拉回来,“时休啊,你守着余见的这几天,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回答。”
女孩的杏眼微微眯着,宛如注视着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任时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说。”
郑雯雯樱桃似的唇一开一合,音色就似银铃般婉转动听,“余见是你什么人?”
任时休啼笑皆非地道:“这个刚才不是回答你了吗?”
郑雯雯摇摇头,“不,如果他真的只是病人,那为什么你看到我们在一起,会生气呢?”
任时休辩解道:“我哪有生气,我只是……”话到一半,他噎住了。
只是……
什么?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女孩说完消失在医院走廊,留下风吹屁屁凉的任时休。
任时休满腹疑思找不到突破口,他抚着下颌的棱角回到病室,余见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趴在床沿,歪头安静地望着他。
一如那天两人在海边,他趴在床边看他一样。
视线贪婪地攀过余见的眼角眉梢,就跟怎么看都不够似的,任时休不知不觉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余见的脸。
却在即将碰到的一刻停了下来。
“是啊,你到底是我什么人,我要对你这么好……”
之后任时休帮他垫付了医药费,离开了医院。
他走的时候太阳升起一个角,刺眼却和煦的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蔓延到雪白的病床,把床上人略带病气的皮肤衬得几近透明,余见慢慢睁开眼睛,默默地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身侧。
吊针的输液管饶有节奏地滴落水珠,混进血液融进他的身体,发散至四肢百骸。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医院醒来,也不是他第一次面对独自一人的窘境,可这个时候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只有仪器声陪伴左右,不免有些落寞。
“早知道,就应该在任时休走之前醒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然而就在他出口的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余见蓦地放大了眼眶。
只见阳光照拂在任时休周身,如同披了一层四季烟火,他按捺住跌宕起伏的胸口,喘息不止,像是中途折返跑回来的,涔汗渗进他的鬓发,在鬓角处闪出细碎的金芒。
“他妈的想那么多根本不适合我!”他踩着铺了满地的星河光辉,近乎是气势贯虹地走向某人。
余见刚想问他怎么回来了,就见任时休顶着一脑袋的热汗,幽深的瞳孔恍如不会流转的长夜,头发微微翘起,就那样气喘吁吁地俯低上半身,捧起了他的脸。
“你干……”
“让我确认一下,事后任打任骂。”他的薄唇轻轻吐出这句话,俊朗的五官在余见眼底无限放大,从深邃的眼窝到立挺的鼻梁,沿着蜿蜒有致的唇形顺进他凸起的喉结……
“什……”余见的尾音抖得稀碎,不一会就没入两人贴合的唇瓣。
任时休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在亲上他的刹那间心脏狂跳,情不自禁抱住眼前人,轻而又轻地将他推进自己怀里,加重了这个吻。
余见反应过来心跳猛地加速,监测的仪器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
“唔唔……”他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只能不断地捶打任时休的肩,针管扯动皮肉,回流出殷红的血。
就在余见以为自己要这么昏死过去的时候,任时休终于退开了,他吻得忘我,分开时满眼的情|欲,脸颊泛着红晕,他滚动喉结吞了口唾沫下肚,温柔的嗓音透着一丝暗哑,“余见,张嘴……”
结果余见大手一挥,当机立断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悠长悠长的,“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