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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风扬曲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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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
箭落如雨,敛天歌被韦律整个揽在怀中,身子软绵绵的,所有的力气早就在方才的巨变中消失殆尽。
只是脑子里却清醒的很,明明一切开始很顺利,却落得这般田地。
“隽桐她遭遇火焚之后,便变得不正常。”韦律似是看明白她的疑问,顾不得身处危机之中,轻缓的声音落在她耳边,说完,带着她轻轻一躲,躲过无数飞箭。
一会儿功夫,门窗已经被射成了刺猬,挡在前方的桌椅也难以幸免,众人刀剑齐上,左右抵挡时间久了却也难免力不从心。
箭来的太快,太猛,源源不断,带着绝不罢休的气势。
“殿下,你们先走。这里我们顶着!”噼里啪啦的一阵箭雨声中,铁连秋的声音传来。
敛天歌只觉得一阵晕眩,似乎是被韦律揽着非常快速的跑了起来。眼前一白,便没有了直觉,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韦律怎么会真的就这么扔下铁连秋他们?
这一定是一场美梦,梦里有清风拂过脸颊,心情是从没有过的舒爽,仿佛从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噩梦一般。
敛天歌缓缓的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韦律,他倚靠着树干,曲着一只腿,而自己的头枕在他的另一只笔直放在地上的腿上。
“醒了么?”韦律底下头,看着敛天歌,关切的问。
“嗯。”天歌按揉这太阳穴,脑袋还有些疼。
“我来。”
韦律说着,扶起天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小心的为她按揉额头。
“你受伤了?”天歌这才注意到韦律的胳膊上包扎着,隐隐泛出血迹,她一阵紧张,便想要去看伤口如何。
“别动,我没事,只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中了一箭。我已经处理过了。”韦律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天歌叹口气,不敢在动,韦律已经受了伤,若是自己再不小心碰着他的伤口,可怎么办?
“小秋她们不会有事吧?”敛天歌不再动,而是很温顺的将自己埋进韦律的胸膛。
“她不会有事,轩襄岩幽虽然发过誓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他不可能袖手不管。”韦律下巴抵着敛天歌的头顶,慢慢的解释。“轩襄岩俊不会和自己的弟弟过不去。”
“那他的箭还射的那么猛?!”天歌眼珠一转,便明白了。
韦律能够轻易的潜进皇宫,必定是有高人相助——再说轩襄岩俊虽然嘴巴里说着要韦律的命,架势也搞得很足,但是其实真正的含有杀意的成分,其实并不多。
“他心里也有火气。”韦律笑。
“他不用搞得这么麻烦。”千里迢迢把自己劫去,费尽功夫,至于么?只要轩襄岩俊开口,天歌觉得自己肯定愿意帮他。
“敛隽桐身边还有些以前的人,你身上的残毒需要解药。”韦律的声音有些无奈。
“嗯,我知道。”敛天歌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沉默着,风轻轻的吹过,天歌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到温暖和安稳。
“韦律,我一直很好奇,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很久之后,敛天歌才缓缓的开口,其实她并不是非常的想问,但是敛隽桐口中一直重复着的那句“敛天歌,你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很让她纠结,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藏着很多秘密。
“你想知道?”韦律含笑的语气,带着戏虐与好笑。
“我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敛天歌抬起头,看向韦律,脸上都是好奇。
“还有必要知道吗?”韦律眉头轻挑,含着笑问。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敛天歌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隽桐倒是什么都知道,可是却并不能帮助她得到幸福,反而使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所以,自己还是不要知道了。
现在,过去的一切早就被风吹走了,就算是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韦律揽着天歌,他的目光遥望远方,所有的记忆就像是打开闸门的洪水,泛着波浪奔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他。
那一年,皇后病重,自春初之后卧床数月,数位御医轮番诊治,皆是无果。
最终只能听宫中年纪最长的御医嘱咐,卧床静养。
韦律当时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作为三皇子的侍读,出入宫廷。
宫中气氛非常压抑,长公主敛天歌本就话少,这一阵子更是沉默寡言,整个人越见消瘦,脸色也惨白的让人担忧。
每次看到她,韦律心中都会泛上些疼痛,但是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三皇子敛晋元和长皇女关系甚好,见到这种状况自然也十分的担忧。
那日中午,三皇子找到韦律,请他相助。
“韦大哥,这是我上次去金钟寺向方丈求的,希望能够保佑母皇殿下。”
“殿下,您为什么不亲自交给皇后殿下呢?”韦律看着盘中的佛珠,微微皱眉。
“韦大哥,我非常想亲手交给母皇,可是我不希望让皇姐为难。”三皇子敛晋元眉头微蹙,满脸无奈。
韦律心中叹口气,皇后殿下为人仁厚,对宫中的后妃们善好,可是皇后重病之后却谢绝一切探视——所有探病之人都被长皇女阻截于殿门外,长皇女敛天歌就处在外殿的耳房中。
当然皇帝陛下的探访是例外。
“您可以将它亲自送到长皇女殿下手中。”
“韦大哥,你知道的,我母妃——”三皇子低下头,便不说话了。
韦律默默点点头,接过那串佛珠。
“殿下,您放心吧。”
本来只是简单的代送佛珠,却因为某些原因变的非常的复杂。
韦律自己也没有想到,本来一条直线的路,会变得如此曲折,而一切的开始不过是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抹身影在凰宸宫的一角一闪而过,韦律当时没有多想便跟了上去。
他当然清楚的知道,他答应了三皇子什么,但是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让年少的自己难以遏制自己的好奇心。
那个人身形非常的快——宫中禁武,如此行为算是大逆不道。
拐过几个偏僻的弯角,躲避来往的宫人和宫中侍卫,韦律随着那人来到后殿的一个偏僻之处。
那人在小门前停了下来,敲敲门,里面有人轻轻开门,那人便随着进去了。
韦律小心的跟了进去——方才发现这里是凰宸殿的后门,距离皇后正宫不过方寸之距。
皇后病重,凰宸宫中只留几个忠心的宫人,其他的便都派到其他地方了,整个凰宸宫空荡荡的,他在其中倒是没有被发现,他一直和前方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免被其发现。
越往前走,药味便越是浓厚,眼前两人推开小门,却是来到为皇后熬药之处。
那人拿起汤匙,从炉上熬着的药罐中轻轻舀起一小勺,放在鼻尖处轻轻一嗅,便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也不知和身旁女官轻声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交谈起来。
韦律从门缝往里看,那女官背对着他,完全看不清长相——韦律心脏跳的非常厉害,他知道他必定是无意之中撞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正站在原地震惊不已,却忽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因为凰宸宫并不熟,韦律却也只能往另一条路快速离开。
作为皇后的居所,凰宸宫是除了皇帝寝宫之外最大的宫殿,构造复杂,熟悉之人尚且要小心行路,更何况是完全不熟悉道路的韦律。
他心中惶惶,顾不得看路,只是以避开宫人为要,最后停下来时,却发现自己到了凰宸宫中最安静也最大的房间——皇后寝室,具体的说,他现在在皇后寝室的一侧,透过厚重的紫色帘幕,卧在床榻的皇后隐隐可见。
顾不得惊讶和失措,身后的脚步声,让他冲进了房间——正在此时皇后睁开眼,两人视线撞到了一块!
韦律惊慌失措,便要下跪认罪,却没想榻上的皇后也是一阵讶异,却意外的伸手指向一处,那里正是皇后床榻一侧的暗处——那里有一个狭小的空间,隔着飘忽的帘幕,寝室内的一切清楚在目。
韦律躲在那里,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今天自己是犯了大罪,若真是殿下开罪,自己也只能一人背负,不能连累了三皇子和自己的家人。
可是看着情形,皇后却是有心庇佑自己。
一脑门糊涂账,烦恼不已,熬药的宫女却已经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殿下,皇上来看您了。”
皇后的贴身女官从正门缓步走出,快到床前时,跪下通报。
“皇后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托陛下洪福,娘娘今日精神好了许多。”答话的人是皇后的那位贴身的女官。
皇上却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多说话,便顺手接过宫人手中的药碗,亲自喂了起来,而皇后非常温顺的喝药,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和皇后说说话。”
宫人退散,偌大的寝室中,只剩下两人——自然还有躲在暗处的韦律。
“云墨,你不要怨朕。”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有愧疚,有无奈,有怜惜,更多的则是祈求。
“长天,我不怨你。”皇后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就像是在陈诉一个简单的事实一般。
简单的对话之后,又是一阵静默。
“这大安,迟早是歌儿的天下。”皇帝殿下带着安慰的开口。
“骗一个快死的人,没有必要。”皇后的回答犀利而冷酷。
“你从来也不信朕。从来也不。。。”皇帝的口气充满了无奈。
“你自己相信么?”
又是一阵安静。
“皇后好好静养吧,朕有空便来看你。”皇帝起身,走向门口。
“敛长天,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些话。”皇后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你可以假装与我恩爱,也可以假装宠爱歌儿,你要挑拨歌儿和隽桐的关系,也随便你,就算你要毒死我,这些我都不会恨你。。但是,敛长天,如果歌儿因你遭受厄运,那么即使在地府,我也会等着和你算这笔账!”
“你知道的,不管你骗我多少次,我可一次没有骗过你。”
说到最后,皇后已经声嘶力竭。
“皇后,你又说胡话了!”
皇帝沉默了很久,终是衣袖一甩,出了内殿。
时间仿佛过了一瞬,却又好像过了很久,韦律感到自己的衣襟湿了又干,干了再湿,脑子里几乎什么都不能再想。
“你出来吧。”
韦律跪在皇后塌前,不敢抬头。
“殿下。。。。”
就从那一日起,韦律和敛天歌的命运彻底的打了个死结。
不过,皇帝陛下也许真的骗了皇后很多,但是只有一点死去的皇后却是不知道的。
陛下是真心的要保护这个长女,而自己便是他所选择的盾牌。
这两夫妻,不管活着的时候有怎么样刻骨的爱恨情仇,在对待他们唯一的女儿上,却出奇的不谋而合。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风吹云散了,他们地下有知,也许会感到些安慰。
韦律揽着敛天歌,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风雨,早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