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色不温柔》秤砣妞儿

44、第 44 章

　　见过洛一诚后，回到公司的顾默凡立马预约了下周的探监。

　　可冷静下来的她却一直心绪不宁，她干脆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好好回想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本可以在看完监控后再去找陈菲菲对峙，也完全可以绕开洛一诚解决这件事，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在逃避。

　　她不是不知道找东西最好打掩护的方法就是丢掉的耳环；她不是不知道一个人的情绪状态不会骗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当她避开她们独自接电话的时候已有所隐瞒。

　　只是她太害怕了。

　　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真挚的情感。她与悦悦妈从最初的惺惺相惜到如今的雪中送炭，她愿意用自己的任何东西去换这份情谊。

　　可一想到如果连她也带着目的，她就难过地无处遁形。

　　曾经她自以为练得无坚不摧的心，不过也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温情。

　　打定主意，她决定好好与悦悦妈谈一谈，无论她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她都想与她解释清楚。

　　然而她这边的电话还没打出去，那边悦悦妈就焦急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凡凡，悦悦不见了！”

　　悦悦妈略粗糙的声音带着细碎的哭腔。

　　二十分钟后，顾默凡火急火燎地赶到悦悦家，坐在客厅的悦悦妈正与保姆掩面而泣。

　　“都是我不小心，接她放学的时候就买个饼的工夫，就看到她被人掳走了，只看到背影，是个男人。”

　　保姆阿姨见有熟人来了，忙上前哭诉，悦悦妈没吱声，只歪在沙发的一角抹眼泪。

　　光天化日抢孩子，不仅不报警，还这么淡定地坐在家里，顾默凡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一种隐隐地不安从心中生出。

　　但她还是冷静地安抚了阿姨，让她回房间休息，轻手轻脚地坐到了悦悦妈身旁。

　　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有她没有完成陷害的任务受到惩罚、亦或是那些人为了威胁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所下的圈套，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应该拿一个孩子的安危作文章，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决定帮她。

　　她镇定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般令人心安，“告诉我吧，我们一起面对。”

　　悦悦妈原本僵硬的肩头骤然耸动起来，她转过身，泪眼婆娑。

　　“是孩子爸爸，抢走了她！”

　　孩子的爸爸，顾默凡不由皱眉，在她的印象里，悦悦妈四年前就与前夫签署了离婚协议并保证不再来打扰母女俩的生活。

　　这种单亲带孩子的母亲做网红，最怕就是家庭纠纷，顾默凡在接手她们之前还特地细问了详情。

　　“其实当年签署的离婚协议里，我主动放弃了悦悦。”

　　顾默凡不由瞳孔微颤。

　　原来四年前，悦悦刚满两岁，不堪家暴的悦悦妈提出离婚，正巧他前夫赵宇也有了新欢，正想甩掉她们母女俩，但悦悦妈娘家无人，不能给母女俩提供帮助，她只得忍痛选择暂时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外出打工。

　　她总想着虎毒还不食子，虽然他喝醉了总是打她，但清醒时对悦悦还不错，夫家还有婆婆可以照看孩子。

　　两人约定，由男方抚养两人唯一的女儿，但女方需每月支付抚养费1000元直至女儿成年。

　　离婚不到一个月，赵宇便再婚了，悦悦妈也跟随同乡一起到大城市打工。谁知还不到三个月就有人托同乡传话，她女儿在家快被打死了。

　　她连夜赶回家里，只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悦悦。

　　她发了疯般反抗，只落得被痛打一顿的下场。她想带走悦悦，他们却不肯了，说他这是合法的，并威胁她如果想让女儿好过，就多给点营养费。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看清他们一家的丑恶嘴脸，奈何他们人多势众，而她势单力薄，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日日坐在他们家门口哭，被吵得烦了还会挨一顿打。

　　直到一天夜里，还良知尚存的婆婆着实对她们母女看不下去，就趁着夜色把小悦悦偷了出来，母女俩连夜踏上了去他乡的列车，至此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母女俩独自的偌大的城市相依为命，直到半年前，赵宇通过网络偶然得知她们的消息，便像个地痞流氓一样四处散播她从前抛夫弃子的流言，还将她按了手印的离婚协议贴出来四处散播。

　　网红最忌讳负面消息，尤其还特别针对她这类单亲妈妈人设。

　　陈菲菲当时也是花了很大的气力公关，并找到赵宇与他协商每个月给他一万的抚养费，这件事才算平息。

　　花点钱安抚他事小，人设崩塌事大。

　　虽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却让顾默凡在恍惚间看到了与自己遭遇相同的内核，都是掩耳盗铃、饮鸩止渴。

　　谁知一个月前，赵宇突然就不满意每月一万的待遇了，扬言现在哪个网红不是日入万金，狮子大开口一开价就是五百万，还不是买断抚养权，直到今年年底。

　　又是一个月以前。

　　顾默凡心下一沉，这件事大概率又是冲着她来的。悦悦妈这两年虽然有赚到钱，可因为买了房在付按揭，手上确实没这么多钱，还在筹钱的阶段，那边却步步紧逼。

　　昨天是他们规定的最后时效，心想着现在是法治社会，海市这么安全，大不了就互相曝光，谁成想他们真敢抢人！

　　“就只有这些？”

　　顾默凡的眼神闪了闪，带着几分莫名的迫切。

　　悦悦妈抹了把眼眶的泪水点点头。

　　虽然心还在，可顾默凡心底的某个角落却骤然一松，不是悦悦妈做的，这段时间她也被殃及了。

　　“其实这些你都可以早些跟我说。”

　　顾默凡的嗓音注了几分温柔。

　　“这件事是我欺骗在先，开始我只是想签约维瑞，想着狠狠赚一笔钱就够了。”

　　“在这个圈子久了，我知道这件事背后蕴藏着怎样的后果，可后来你尽心尽力地把我引向更大的舞台，给我和悦悦一个安稳的生活，我还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其他人，真是太美好了。”

　　“可越是美好，就越是愧疚。”

　　不知不觉，悦悦妈又哭了起来。

　　她还在想着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悦悦妈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眼里却满是恐惧，她对着顾默凡指了指手机，悄声道，“是他的。”

　　顾默凡立马凑近了些。

　　“马真真，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女儿。”

　　赵宇狂妄嚣张的语气着实让人联想不到他正在拿他的亲生女儿做筹码威胁他的前妻。

　　“赵宇，我求求你，别打她，她才六岁，我在筹钱了，房子已经挂在中介了。”

　　悦悦妈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着实看不过眼，顾默凡一把抢过电话，“赵宇，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绑架。还有20个小时，我们便可以到警局立案。”

　　“你别唬我，我闺女在法律意义上本来就归我抚养，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那个婆娘六年前就放弃了抚养权。”

　　赵宇乡音浓重的口音给人格外的压迫感。

　　“悦悦的抚养权虽然在父亲，在母亲同样拥有抚养权。”

　　顾默凡镇定地指出他言语中的漏洞。

　　“你别跟我整这套，早就有人跟我说过了。我也没别的诉求，既然抚养权在我，就让悦悦跟我一起生活呗，跟我一起在农村里种地放牛，在我们村，女娃可是不用上学的，现在她已经6岁了，再养几年就可以嫁人.......”

　　一个父亲竟能无赖成这样，顾默凡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反正你们要是不付抚养费，我今晚就带她走，想打官司也行，我巴不得打官司。”

　　终于，他拿捏她们把柄的话彻底惹恼了顾默凡。

　　“打，这个官司我们必须打，要打的全天下人都知道，哪怕赌上我的人生，我也要把你告到天涯海角！”

　　顾默凡赌上命运的许诺霎时让电话两头的人都震惊了，包括顾默凡自己。

　　几乎是不带思考地脱口而出，她可以默默忍受任何对她不公的待遇，却独独受不了在乎的人受伤，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疯子。”

　　赵宇讪讪地挂掉了电话。

　　“凡凡......”

　　悦悦妈睁着一双泪眼巴巴地望着她，一脸地不可思议。

　　从前陈菲菲只会拿团队的利益恐吓她，胁迫她，她自当上网红的那刻起，就成了一件可供牟利的商品，从未有人真正地考虑到她的处境与感受。

　　“大不了我们不做网红了，你带着女儿做我的助理，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分你一半。”

　　顾默凡掏心窝子的许诺像是悦悦妈昏暗世界里的一道光，瞬间便燃起她的泪腺。

　　她也有人可依可信的，也不枉她换掉了巨大的资源从陈菲菲手底下出来，她的眼光果然没错。

　　其实她的初心不过是与女儿相依为命能在偌大的城市里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怎就在利益的驱逐下忘掉本心，将女儿置于危险当中。

　　这场官司她早就该打，她女儿也只能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