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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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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一诚是个深度签字笔收藏爱好者,他颇为得意的收藏之一便是十年前万宝路的限量款极光,全球只有十支。
正所谓千金难买心头爱,这些年他碰到过许多出两倍、三倍的价钱的购买者,他都不曾动心,直到有个人出价了十倍,并且放言价格可以谈,只要他愿意出。
一般不在乎价格,大多出于情怀。
出于好奇,他约谈了询价者。
那时的维瑞才刚在商场上崭露头角,堇文的名声远没现在这么大,反倒洛一诚的家族洛式集团才是海市响当当的商界传奇。
堇文诚心想买,洛一诚非要个理由才肯卖。
堇文只得咬着后槽牙、板着个脸、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似的解释道,“曾经有个女孩送过我一支极光,后来这支笔连同她都被我弄丢了,现在我决定都找回来。”
不知为何,这个答案就莫名戳中洛一诚的心窝,他赶忙追问。
“那你找到了吗?”
“你超纲了。”
堇文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一脸的非礼勿问。
最后洛一诚决定将这支笔送给他,一是他不缺钱,二是因为他也有极想失而复得的东西,只是他的失去,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了。
“入职后感觉如何?”
虽然两人之后的交集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但几年前的那次买卖,都给彼此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你是想问维瑞怎么样吧?”
洛一诚直戳要害,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继续打着趣儿,“我将来可是要创立一家比维瑞更厉害的公司,所以可别想从我嘴里听到竞争对手的好话。”
“你这种学习态度可不对。”
堇文挑挑眉,一直紧绷的神经却在洛一诚的三言两语下松懈下来,目光漫无目的地绕了人潮拥挤的咖啡馆一圈,却无意间在等号区瞥见一个眼熟的侧影。
“你最近夜生活挺丰富啊?”
眼前洛一诚骤然犀利的言语立马吸引了堇文的注意,意识到其中的意味不明,他颇为正经地皱眉道,“怎么说?”
“都中年男人了,这么重的黑眼圈,就算你不节制吧,也要懂得保养~”
原来是个调侃。
堇文不由冷哼一声,可还嘴的话还来不及脱口而出,他的内心却突然有一种错过什么的陷落感。
他赶忙回过神来去捕捉方才那一瞥的背影,却只见一个白色的背影正提着打包好的咖啡往门口走去。
相似的身高、相似的身段、连浓密似海藻的微卷长发也仿佛是复制粘贴。
堇文不由身体前倾,一股难以抑制的、拔腿上前的冲动几欲穿透他的身体奔腾向前。
可秦冉怎么可能穿白衬衣黑西裤?
他都没见过她没穿裙子的样子。
堇文不经摇摇头,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认错了。
“这是在看什么?”
洛一诚意识到对方的反常,视线也不觉顺着他的目光追随到身后。
一句“没什么”刚说出口,堇文却不由瞪大眼眸望向门口。
方才欲推门而出的白衬衫小姐恰巧跟进门的人不小心擦身而过,短暂回头欠身致歉的正脸却与记忆中的模样竟是如此相似。
真的是她!
那一瞬间,堇文甚至忘了呼吸,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只往头上涌。
他的身体在自己意识到达脑海之前就已经不顾一切地径直奔向咖啡馆的大门。
在不管不顾地擦撞了许多个人后,他终于喘着粗气、抵达咖啡馆门外,却四处都没见到那个女人。
他像发了疯似地在这条熟悉的街道奔跑,过去的回忆泛滥成灾瞬间幻化成一头洪水猛兽,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心头狠狠撕咬。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直到拐过一个街角,他追上一个相似的背影,轻拍她的肩头,却得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原来,还是他认错了。
“对不起。”
堇文微微垂头致歉。
陌生女子惊异地转头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
洛一诚喘着粗气从身后追上来。
堇文没有回答,落日的昏黄将他苍白的面色映衬得无比落寞。
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正忙着抽空下来见你的啊!”
“你这人,真是奇怪。”
洛一诚的抱怨从身后袭来,转瞬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堇文没有撒谎,他半个小时后确实有个重要的会议。
他坐在会议室里长条桌的顶端,漠然地看着左右两方代表就着自己的观点立场据理力争、唇枪舌战。
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渐行渐远,曾经的回忆却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地在他脑海里依次放映。
一切的开端是从他在大学获得秦志明奖学金开始,这个只为贫困优异学子设立的奖学金。
一旦获奖,奖金持续四年,几乎囊括了他整个大学所有的学费、生活费。
因为他早已申请了助学贷款、又年年拿国家奖学金,这笔奖金一直没动,甚至成为他大三那年的创业启动基金。
大二那年,辅导员问他愿不愿意兼职,秦志明想从获得他奖学金的学子里面请一个家教为她女儿补习英语,报酬十分丰厚。
他就是这样成为秦冉的家教老师,在一个春风和煦的午后,微风拂开窗前的白纱,阳光明媚地让人睁不开眼,他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那时的她还只是个高二的学生,尚未踏足演艺圈,还没有自带的明星光环,日常穿着干练的小皮衣,行为举止颇有几分乖张的痞气。
那日她穿着系满粉色蝴蝶结的睡衣,却嚼着口香糖,对他吹了个白色的泡泡。
他微微蹙眉,立马意识到她并非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温顺。
“你可别指望我叫你老师。”
秦冉将嘴唇上沾着的泡泡糖舔净,嘴角弯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堇文撇撇嘴,并不在意。
反正他也只大她四岁,称师还显老。
“第一,不准布置课外作业;第二,上课要有趣儿。”
“满足这两点,我配合你上课。”
说罢,她昂着头又对着他吹了个泡泡。
初来乍到的寒门学子最忌讳有关尊严的戏弄,堇文捏着教案的手指收紧。
“我的时间也很紧张,你不想学,我也不想教。”
边说着,堇文边利落的将方才摊在桌面的教案稿纸悉数收回黑色背包,语气冰冷而随意,很快起身朝外走去。
“喂!”
“等一下。”
一声急切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堇文应声转过头,露出一张冷脸,“有何贵干?”
方才骄傲地不可一世的女孩瞬间低了眉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执拗,“我爸说再气走一个家教老师就关我禁闭。”
“是吗?”
堇文俊朗的脸颊闪过一丝嘲讽,毫不留情地反问,“关我何事?”
说罢,又转身欲走。
“我愿意学嘛~”
眼看门就要被关上,秦冉大喊一声,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我愿意学还不行嘛。”
“可现在,我有条件了。”
堇文转过身,冷峻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秦冉。
“第一,每次的课后作业必须完成;第二,上课必须认真听讲,我会随时抽问,第三。”
堇文顿了顿,却惹得对面女孩一阵撒气似的跺脚。
“我才两个条件,你竟然三个。”
“第三,不准嚼口香糖。”
“……”
一阵针锋相对,秦冉败下阵来。
后来堇文才知道,秦冉其实不是畏惧秦父,而是秦父许诺的只要她能通过托福考试,就送她出国,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虽然嘴上不答应,接下来的课程,堇文还是绞尽脑汁地让课堂生动有趣,搜罗了诸多印象深刻的电影片段与风趣对白。
心中有了目标,一贯对学习吊儿郎当的秦冉也分外认真,她进步的很快。
初识时互相不对付的两人,其实都在暗自较着劲,一个努力地教、一个努力地学。
几个月的相处,两人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情。
秦冉不再像防长辈一样防着堇文,与他聊着班里的八卦和生活里的一些琐事。
“我们班有两对情侣,虽然他们表面装得很好,整个班上谁不知道?”
“我们学校后山有只我偷偷喂了很久的三花生了六只小崽崽,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准我养一只,我准备明天接它回家,就叫小白。”
堇文在逐渐加深的相处中看到了她尖锐如小刺猬般的外表下,作为一个小女孩的善良纯真。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有序地推进。
那是从什么时候,事情开始走向不受控制的阶段呢?
大概是从一个梦开始吧。
他在给秦冉做家教后时常做着一个梦,很日常的画面。
她伏在他身旁安静地写着练习题,她海藻般浓密的秀发散落在肩头,由于头发过于厚实,她时常在额前别上一个精致的花卡。
有时候找不到花卡,便会随手用签字笔的笔盖卡翘别头发。
这是她独特的生活习惯,似乎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指定用途的,只要能用都行,这也是她与堇文对于这个世界认知最大的不同。
一个循规蹈矩,一个随心所欲。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阶级、不同的追求,本该止步于师生、朋友。
可醒来后,那种巨大失落感的侵袭时常令一向冷静理智的堇文难以自处。
即使他不想承认、即使他可以伪装地很完美、即使他有一千种理由来否认,他却不得不承认。
他从很早就开始喜欢秦冉。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