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暖gl》梓韫

71、牺牲

　　林惊俞来到霍潇琴身边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
　　看见她就这么坐在地上，林惊俞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惊俞。”感觉到旁边的来人，霍潇琴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沙哑，还有些许颤抖。
　　“嗯。”林惊俞轻轻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有想过这么一天的。”霍潇琴呆呆地看着担架上的霍凌兆，“他也对我说过，既然穿上了警服，就要随时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这些我也清楚啊。我也试着去想过他死了。可是为什么，真的有这么一天来的时候，居然这么突然。我以为我能够面对的，明明总是对自己说要坦然看待，但是为什么还是好难过。”
　　“我不怪他，可是我就是舍不得。”霍潇琴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他就这么走了，一声不吭。昨晚还好好的，现在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了。你说我为什么接受不了他死了呢？明明我能理解的啊……为什么……”
　　说到后面，霍潇琴又哽咽了起来。
　　林惊俞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伸出手，握紧了她像冰块一样的手。
　　“霍叔叔很厉害啦。”过了一会，林惊俞缓缓地开口了，安慰她说道，“他救了大家呢。他是英雄，大家会一直记住他的。”
　　“可是他是我爸爸啊。”霍潇琴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她猛地一抹，“我才不要什么英雄，我想要爸爸……”
　　林惊俞默默地看着她，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她。
　　最后，林惊俞抱了抱她。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她们就这么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平复下情绪的霍潇琴忽然开口了，“我要成为像爸爸那样厉害的警察。”
　　“好。”林惊俞点了点头，“潇琴的话，一定可以的。”
　　又过了一会，几个警察走了过来，安慰了霍潇琴几句后，就要把白布盖上，抬走霍凌兆了。
　　他们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了霍潇琴的喊声。
　　“等一下。”
　　霍潇琴的目光在一瞬间忽然变得坚定了。
　　她快速地站了起来，小跑过去，掀开了霍凌兆脸上的白布。
　　霍潇琴猛地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她站的笔直，在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放出的光芒里像是发着光一样。
　　“霍凌兆！你就放心地走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霍潇琴锵劲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工厂前宽阔的杂草地上。
　　好不容易等林望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林惊俞才跟着他走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惜却不是。
　　霍潇琴那时候的心情，在这时候她还不能理解。
　　林望受嘱咐把一些资料送回到了玥城公安局里，然后停放好了警车，换上了自己的车。
　　“走了，我们去接小十吧。”林望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道。
　　“诶？姐姐过来了？”林惊俞意外地问道。
　　林惊时那时候已经进入了青璃，每天都忙着训练，两姐妹很久才能见一次面。
　　林望笑了笑，“给你过生日嘛。”
　　机场在荀江附近，路上还要经过市中心。
　　中午时段车流量很大，除了车速慢，一路过去都很顺利。
　　林望发现不对劲是在市中心的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
　　“小鱼？你在干什么吗？”林望听着一阵奇怪的声响，突然看向了后视镜里的林惊俞，奇怪地问道。
　　“啊？”林惊俞莫名奇妙地从车窗上移开目光，一脸茫然，“我什么都没干啊。”
　　林望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嗯？那你是不是带闹钟了？”
　　“没有啦。”林惊俞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瞬间，林望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快速地扭头死死地盯着方向盘。
　　嗒——嗒——嗒——
　　像是闹钟一样，跳的很快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是闹钟，那就是……
　　林望闭上了眼睛，认真地听着声音来源。
　　很清晰。
　　在自己附近。
　　对了！应该是座椅下面。
　　林望很快就判断出了炸弹的位置。
　　手机的铃声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林望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尹锦。
　　“喂？尹锦？怎么了？”林望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望哥，你现在在哪？”尹锦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声音的林惊俞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她隐隐约约觉得，今天爸爸又不能跟她们去过生日了。
　　“市中心。”林望回答道。
　　“刚刚公安搜查科那边来消息说丢了两颗缴获的炸弹……”
　　听到她的话，林望迅速关了免提，拿起手机放到了耳边。
　　“……查监控查到了王耀把炸弹带到你车上了，就在驾驶位的座椅下面。”
　　“知不知道引爆方式是什么？”林望一边开着车，看了后排的林惊俞一眼，平静地问道。
　　“只要你离开座位就会爆炸。同时我们在王辉身上搜出来了一个远程□□，现在距离爆炸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零十八秒。望哥，我现在和防爆组正在火速朝你的方向赶过来。”
　　也就是说一直坐着也不可以阻止爆炸。
　　二十五分钟……
　　来不及了。
　　林望看了一眼周围，全是密集的车辆和行人，如果在这里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好。”林望应了一声，拿出了蓝牙，“我准备前往荀江。”
　　“望哥……”尹锦愣了一下，她隐约知道林望要干什么了。
　　林望一转方向盘，车子马上蹿到了另一条道上。他一踩油门，直接冲过了红灯，引得街上行人一阵惊呼。
　　“玥城公安里还有一个李雷那边的卧底，到现在还没完找出来，这次的行动的各种计划很大程度是他泄露的，我初步推测，他的职位不低。”林望没理会她，继续说道，“去调查清楚。”
　　沉默了一会，林望忽然开口了，“替我照顾好惊俞和惊时，这是我最后嘱咐给你的任务。还有就是，我想对你说，作为警察，你已经很棒了，很厉害，你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望哥……你别这样。”尹锦拿着手机，不知不觉眼眶已经红了，“还有二十多分钟，我们来得及。”
　　林望开的飞快，林惊俞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爸爸你怎么开这么快啊。”
　　“怕你姐姐等太久嘛。”林望轻松地笑了笑。
　　“哦。”林惊俞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又回到了窗外，“但你是不是走错了？”
　　“走这边的话会近一点。”林望说道。
　　林惊俞默默地看着飞快划过的绿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尹锦。还有多久。”林望并不知道林惊俞的想法，表情严肃地盯着路况，问道。
　　“……十七分二十五秒。”尹锦的声音很小，“我们已经快到你附近了。荀江有一个钓鱼平台，可以在那里尝试拆炸弹。”
　　“好。”林望淡淡地说道。
　　很快，视野渐渐变得开阔了，荀江出现在了旁边。
　　“望哥，我们在你后面了。”尹锦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林望把车子驶到了荀江江边建好的一个钓鱼平台上，很快，一阵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也赶到了。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有很多的钓鱼爱好者们集中在这里举行活动，平台上几乎全是人。
　　几个警员迅速下车，其中一个拿着扩音器大声地说道，“各位，我是警察，我现在有任务要在这里执行，能不能请各位配合一下，有序疏散，暂停一下活动。”
　　他的声音一出，周围马上骚动了起来。
　　一个光着头戴着墨镜的大叔却笑出了声，“你是警察你就耍大牌？谁规定我们一定要听你的？这么威风啊使唤我们。”
　　“就是。还想赶我们走，你凭什么？”他旁边一个老年人也附和着说道。
　　“我再说一次，我是警察。”那名警察拿出了自己警察证，“我们现在在执行公务，需要用到这一块地方，请各位配合，迅速撤离到我们安排的位置。妨碍公务执行有权将你们拘留。”
　　“哟，这么牛啊。还拘留呢。来来来，你来。”
　　尹锦皱了皱眉头，看着车窗外纹丝不动的钓鱼爱好者们，对着车上的另一个警员问道，“真是该死，你们这地方真的是无法无天！”
　　尹锦紧张地看着计时器，上面的数字飞快地跳动着，很快就跳到了“十三”。
　　几个负责拆弹的警察也迅速从车上下来，试图赶到了林望的车子旁边。
　　但无奈这些钓鱼爱好者们不断拿着工具围上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行动。
　　林惊俞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不断围上来的人，他们把手里的鱼竿猛地打在车窗上，“爸爸……他们要干嘛啊。”
　　林望没有说话，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上渐渐显出了清晰的青筋。
　　他挂掉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打开了手机计时器。
　　负责疏散的警察们没有办法，只好掏出配枪，指着这些钓鱼爱好者们，“全部退后！”
　　可是依旧没有人听，那些钓鱼爱好者们依旧气势汹汹地拿着工具打向他们。
　　离那些拿着枪最近的一个钓鱼爱好者甚至把头抵在了枪口上，大声地叫嚣着，“来啊，你打死我啊，你开枪啊，你看我告不告你。”
　　一下子，整个场面变得乱糟糟的，钓鱼爱好者们的情绪愈发愈激动，局面根本没办法控制。
　　被别说过去拆炸弹了，连在这站着都难。
　　林望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找准时机，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迅速冲出了人群，离开了平台。
　　“望哥！”尹锦好不容易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开着车离开的林望。
　　“……小鱼。”林望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尹锦，移开了目光，重新行驶在公路上，目光紧紧地看着车窗外的环境。
　　“嗯。怎么了？”林惊俞奇怪地看着他。
　　“生日快乐。”林望温柔地笑了笑。
　　看着离去的林望，尹锦忍不住对着这些挑事的钓鱼爱好者们冒出了一句粗口。
　　“嗯。”林惊俞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忽然认真地看着后视镜里林望那一张略显严肃的脸，双手交织在一起握紧了，她缓缓地问道，“你开这么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鱼。”林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极其平静，他看了一眼手机的计时器，把车速放慢，“爸爸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我现在要去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所以你要在这里下车哦，爸爸带着你不方便。一会尹阿姨会过来接你。”
　　虽然林惊俞脸上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但是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果然。
　　“从你一直跟尹阿姨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林惊俞苦涩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说着，林惊俞就拉开了车门。
　　“小鱼。”林望又喊住了她。
　　林惊俞停下了动作，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林望没有回头看她，他低着头，“……你和姐姐……要照顾好自己。爸爸对不起你们。”
　　“嗯。”林惊俞的手顿了一下，应了一声，并没有多想，“今晚早点回家吧爸爸。”
　　林望没有说话，看着林惊俞下车后，这才抬起了头。透过车里的后视镜，他的眼眶周围红了一圈。
　　手机的计时器已经跳到了十五秒倒计时。
　　林望深吸一口气，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炸弹的威力和范围不知道，必须要走远一点。
　　车子在眼前呼啸而过，林惊俞看着林望远去。
　　看着他变道，撞开了路边的护栏，连着车子和人一起坠进荀江。
　　看着车子在与荀江江面接触的一瞬间散发出火光。
　　像是绽放的烟花一样，周围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要将耳朵炸裂，溅起的水花有好些都滴落在身上，路边的野草也被压倒一大片。
　　林惊俞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强风吹起了头发，撞在脸上生疼。耳朵里因为刚刚的爆炸声还在嗡嗡作响，脑袋里也是嗡嗡的。
　　过程很短，只有仅仅几秒，可是却让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彻底消音。
　　空气里散布的火药味很浓。
　　“爸爸！”
　　下一秒，林惊俞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迈开腿跳过路边的护栏进了靠近江边的杂草斜坡，往爆炸的方向冲了下去。
　　顾不得藏在草地里的碎石，林惊俞拼命地跑过去，她跑的很快，以至于好几次摔倒，身上被尖利的碎石划开了口子。
　　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林惊俞的脚下突然一空。
　　斜坡很高，两边都是空的，没地方抓稳，林惊俞只能任由自己从斜坡上摔了下去，她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下面的江滩的大块乱石上。
　　林惊俞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压碎了一样，根本使不上力。
　　“……爸爸。”
　　林惊俞看着近在咫尺的汽车残骸，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变成一片黑色。
　　“……现在她的脑部积血很多，而且主要在海马体附近，很可能会导致失忆……”
　　“……后续我们会安排……”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一阵谈话声传入耳朵。
　　林惊俞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突然出现强烈的白炽灯让她迅速又把眼睛闭上。
　　过了好一会，她才重新睁开眼睛。
　　头好痛。
　　我在哪。
　　很陌生的天花板，浓浓的药水味钻进鼻腔。
　　林惊俞动了动手指，挣扎着想要起来。
　　“小鱼？”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抚上额头。
　　“你醒了？”
　　一张漂亮的面容出现在了视野里，挡住了让人看的难受的白炽灯。
　　“姐姐……”林惊俞张了张口。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惊时摸了摸她的脸，轻轻地问了一句。
　　“头疼……我的头好疼。”林惊俞说着说着，鼻子突然一酸，眼睛也红了，“爸爸……爸爸他……”
　　林惊时咬了咬嘴唇，“……我知道。”
　　“惊俞醒了？”尹锦的声音这时候也响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惊俞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尹锦和一个女医生，在林惊时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你从公路上面摔下去了。”林惊时解释道，“尹阿姨找到你的时候你流了很多血。”
　　“我没有爸爸了。”林惊俞突然就想起来了，接着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爸爸他死了……”
　　林惊时看着她，死死的咬着嘴唇，猛地抱住了林惊俞，“小鱼别哭，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在。”
　　林惊俞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一颗一颗地滴下来，“对不起姐姐……爸爸他就在我面前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都是我不好，我又害死了一个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别这样说小鱼。这不怪你，你根本就没错。”林惊时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可是过了一会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眼眶慢慢地红了。
　　尹锦别开了目光，偷偷地抹了一把眼睛。
　　病房内回荡着哭声。
　　好不容易林惊俞哭累了，这才睡了过去。
　　当晚，玥城12.29行动胜利的消息登上头条，这座小城市终于迎来了解放。
　　热度极高的同时还有荀江汽车爆炸案。
　　一些钓鱼爱好者们被以妨碍警察执行公务被逮捕。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小鱼还没有“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