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初恋》AnnieJane

8、静默悲伤的雨

　　中午我在音乐教室练习小提琴，李雯雯和崔思雨在一旁坐着陪我。我背靠窗户，这已经是我拉的第三遍了，说好了谢思俊中午要来跟我合练的，结果他现在还在打球。
　　我叹了口气，侧身看向窗外的篮球场，也许是距离远看不清的缘故，我并没有在篮球场上看到他，我回过身刚打算找李雯雯休息一会儿，身后的窗户突然被拉开——
　　谢思俊满头大汗，短袖校服领口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你怎么从这进来了！就算是一楼也不能这么乱翻吧，你脚可刚好。”
　　谢思俊撑着窗台翻了进来：
　　“这里最方便啊~”
　　“那个啥，连漪，我们俩还有作业，先回去啦。”
　　我看着李雯雯拉着崔思雨一脸八卦的跑开，相比她们也看出来了，我又小心的观察着谢思俊的表情，他微微抿着嘴，表情也不太自然，我连忙提议：
　　“咱们合奏一下吧，只有两周的时间了。”
　　“啊，好。”
　　与他弹奏这首曲子时，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午后也能变得如此不同，我在他婉转有力的琴声里寻找他心灵的声音，感受他阳光开朗的外表下那一颗温柔细腻的心。

　　为了方便天天练习，我就直接把小提琴放在音乐教室了，但是第二天我和谢思俊一起来的时候不见了。我们翻遍了整个音乐教室，也去问了老师，排除了老师帮我们放早了其他地方的可能性。
　　“音质这么好的小提琴起码要六千起步，要是真丢了可没法赔给老板。”
　　我泄气的坐在楼梯上，南方的教学楼都是开放式走廊，我抬头看到谢思俊在我前面的栏杆上趴着往下看，
　　“走吧，去查监控。”
　　我跟谢思俊来到保安室，他说：
　　“我去支走保安，你进去看，要快。”
　　我忙点头，看见保安跟着谢思俊离开后连忙跑进去，把时间调到昨天中午我跟谢思俊离开后，接下来眼前的一幕令我万万没想到——
　　是宋芷林，她拿走了琴，但不知道她拿到哪里去了，也只能找她问个清楚了。
　　我来到高三宋芷林班门口，这时她正挽着几个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她看到了我，但也无视了我，我叫住她，她才慢慢回身：
　　“这么快就来了，不错啊。”
　　她心里清楚我已经知道那件事是她干的，但她的表情根本没有被识破的慌张，似乎早就料到。
　　“连漪，关于谢思俊，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本来要报名舞蹈的，但是因为你去找他弹琴，他不得不放弃舞蹈去弹琴……我这么说，你不懂吧？”她看出我脸上的茫然，将头扭向一边轻笑一声：
　　“学校的那些传闻，传到老师耳朵里的内容可不好听了，老师也自然不希望让这样的人占上一个名额，但是，我跟老师关系很好，我可以说服老师帮他报上名，明年我就毕业了，作为接替我这个位子的人，你能做到我所做的吗？如果不能，那这岂不就是他最后一次艺术节，没法再去向大家展示他引以为傲的舞蹈了？”
　　宋芷林的话就像一把锥子，没说一个字就在我胸口上锤一下，弄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确实没有考虑到这点，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只以自己为中心。我的鼻尖突然有点酸，这时从楼梯间传来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连漪！”
　　谢思俊看到我朝我跑过来，他喘着气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表情，带着克制和心痛，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个样子，我别过头去避免与他对视。
　　“学姐，”谢思俊把我拉到身后，对上宋芷林的目光：
　　“无论我做了什么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需要为我担心。”
　　宋芷林听了这句话气势明显没有刚开始那么强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谢思俊吗？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为了谁放弃自己的机会。”
　　宋芷林身边的几个同学听着不乐意了，纷纷为宋芷林说话，指着谢思俊指责他不识好人心，不该这么和宋芷林说话。
　　我看到谢思俊的拳头紧紧的攥着，抿着嘴不说话，此时此刻我感觉到部分同学对他的偏见已经达到了一种偏激的程度，不分青红皂白的让他成为那个恶人。
　　“别说了！”我喊:“我的琴在哪？”
　　宋芷林没看我，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刺伤我：
　　“水塘里。”
　　一颗炸弹在我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分不清是现实还是错觉的耳鸣声，我扔下一群人独自跑下楼来到学校庭院内的水塘边。
　　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那时的我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把那把琴捞出来的。
　　回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他们很生气，他们认为我擅自租下这么贵的琴根本没有考虑到会遇到的种种问题。
　　是我太迟钝了吧，我还没有完全从以前那种富裕的生活脱离出来，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想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孩子了。母亲坐在沙发上哭了，父亲回到卧室里重重的关上门，家里的气氛压抑的我不能呼吸，我抱着那把被水泡了一整天的小提琴跑出家门。
　　又是一场秋雨，我又没有带伞，以前在北京我多么盼一场迟迟不来的雨，这时我就多么觉得这场雨多余。雨水浸湿我的外套，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我在雨中蹲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一个好心的阿姨还过来关心了我一下，但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中午我扔下谢思俊跑回家了，我不知道他自己要独自面对那里什么样的情况。我没有带手机，我摇摇晃晃的走在路边，不知不觉就到了熟悉的地方。我每次来到谢思俊家好像都带着不属于快乐的情绪，我有些抱歉。
　　我刚敲门，门就打开了，谢思俊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露出他精壮的手臂。他看到我，立马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拽进屋里，屋里暖和多了，他随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外套给我裹上。
　　“你别……你外套也该湿了……”
　　“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他打断我，又把外套拉紧了些，我低头看到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和地板上从我身上滴下的水。
　　他欲言又止，因为他看到了我手里拎着的琴盒，他接过来打开，泡成这个样子，不仅押金要不回来，肯定还要赔钱。
　　我看到小提琴的样子，本来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
　　“怎么办啊……谢思俊……”
　　客厅的空间很小，他站得离我不远。我朝他走近两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湿漉漉的头发贴到他肩膀露出的肌肤上，我感受到他的手隔着厚厚的外套轻轻抚着我的背，听到他他的呼吸声，我们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