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关于她的手臂 ...
-
等白石千忆回到家时已是皓月初上，晚霞熏天了。
她打开门，还未换上拖鞋便兴致勃勃地嚷起来：“启子我买了你喜欢的排骨哟，今晚要是再不吃东西你可就要升天了……哎？只有藏之介你一个人在家么？”
白石藏之介从沙发上站起来，放下手中的书：“我回来的时候她就不在家，那家伙下午的打工应该早就结束了，晚上的打工都快开始了，她大概是饿急了就自己在外面吃了。真是的，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好看的眉有些皱在一起，带了些许埋怨的味道。
“藏之介。”白石姐姐轻斥，“那是人家的自由哦，你怎么能……”
电话声突然响起来，原本清脆的铃声今天听起来却不知怎的显得格外尖锐。
白石千忆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一步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白石家。”
“千忆？我是由美子。”不二由美子的声音不似往常的轻快柔和。
白石千忆微怔：“啊，由美子，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边的不二由美子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千忆，我想和你谈谈。我想我是以一个朋友的角度来对你说这些话的，因而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你见谅。”
心下蓦地一惊，白石千忆缓缓地点头：“好，你说。”
“千忆，你现在在担心启子么？她现在在我这里。你知道么？今天下午她突然犯了胃病，疼得倒在街边。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但启子似乎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所以才会导致胃痉挛。你们应该是住在一起的吧，她还未成年，作为收留她的成年人，千忆你与启子应该不会只是房客与房东的关系吧？在我看来，若真的当她作朋友，这样对她不闻不问让她一直饿着，实在是有些不妥。更何况，即使这是她本人的意愿，你也该做出适当的提醒，而不能让她任性着伤害自己的身体。”不二由美子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些许激动，原本温柔中略带狡黠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竟显得有些低哑。
手一抖，白石千忆觉得就要握不住话筒，她使劲咽咽口水，艰难地开口：“启子她……现在怎么样？”
不二由美子的声音听上去愈加大声：“这还不是主要的。半个月前你们遇劫时造成的伤，千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可是你知道么，启子当时也受伤了啊，她右臂上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消毒和包扎，现在已经感染发炎了。她左臂手肘处到现在还乌青一片，是因为她有轻度贫血，却还是输给了你500毫升血。她最近应该一直在发着低烧，却还在不停地打工，所以才会影响消化和食欲。千忆，这些，你都知道么？”尾音颤抖个不停，不二由美子不禁抬手捂住嘴，竭力空着自己的情绪，“这孩子……太爱逞强了……”
“咣当”一声，白石千忆手中的听筒一下子砸在桌子上。
由于隔得很近，所以不二由美子略微提高音量的话语轻而易举地砸进一旁的白石藏之介耳朵里。
灰褐色的发闪动着愈加黝黯的色泽，他抿紧嘴唇，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对于启里，他印象中只是个没有太多拘束却也不显聒噪的女生，因为她曾救过自家姐姐，他便待她如朋友。他们因白石千忆而产生一种羁绊，因而这层联系实在是略显脆弱而淡远，几乎轻轻一扯便断无踪迹。
他们一起晨跑过，一路交谈却总在闲扯，诸如“刚刚在那个十字路口左拐所不定会看到日出”“不知昨天那个小子会将几个球打出界外”之类的无聊话题层出不穷。他与她，始终是不曾真正了解过。
他想起她的平静的脸，总是呈现出一种波澜不惊的无谓表情，却不知，她无谓的心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怎样不计后果的负担。
白石藏之介的眉深深地蹙起，他紧握住拳，觉得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渐渐从心底滋生出来。
听筒被一把捞起来，白石藏之介隐约带着焦躁的声音传入不二由美子耳中：“她现在在哪里？我去带她回来。”
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将启里不知不觉间划归到“家人”这个范畴中。虽然未曾交心，尽管无多言语，但他每日早晨睡眼惺忪地经过厨房门口看见的围着围裙忙碌着早餐的亚麻色身影，以及每日傍晚他放学回家时她迎接在玄关处轻轻的一句“欢迎回来”，却是他来到东京后这孤寂难耐的半月中，最暖人的一点亮色。
启里所带来的风景，原来早已超越了房客，甚至朋友，而成为了一种名为“家人”的存在。
“没有照顾好她是我们的失误，我会去接她回来，请告诉我，启子在哪里。”白石藏之介微微低头，放轻了语气，隐隐地，带着懊悔。
柳生启里是她的名字，她让他们叫她“Keiko”，启子。她说希望亲近的人这样叫她，这使她觉得亲切。
“启子她现在还在发烧，状况不太好，姐姐已经去帮她找药，白石君今天就不用过来了，启子会在这里休息几天，我和姐姐会好好照顾她的，还请白石君放心。”电话那端换了人，低沉平和的男声用一种维护自家人利益的理所当然的语气慢慢地说着。
白石藏之介握着听筒的左手蓦地收紧，灰褐色的发梢陡然一颤，有些吃惊地脱口：“你是——青学的不二周助？”
“呵呵，是的。忘记说了，家姐是医大毕业的，虽然现在工作的内容与医无关，但在照顾病人方面还是很拿手的。总之，还是请白石君放心。”不二周助苍蓝色的眸子微微暗了暗，又扬起了笑容：“那么，请代我向白石小姐问好。就这样了，再见。”
白石藏之介还愣怔着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那端已是忙音一片。
好久好久，他才把听筒放回原位，双唇紧抿着，眸色一明一暗，似乎若有所思。
白石千忆默默地将东西收拾进冰箱，喃喃自语着：“还是等启子回来一起吃吧，希望到时候不要坏掉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关于她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