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Kizuna きずな》寺门首路

63、手冢国光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果不其然地有些发懵，昏昏沉沉的像是灌满了水银，侑廿启里举手用力拍拍脑袋，洗漱好走下楼去。
　　当手冢国光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冲她道“早上好”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但是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也就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便施施然地回应了一句“早”。
　　早餐的样式不多但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所以一向没有早餐习惯的侑廿启里还是在餐桌旁坐下来，将一碗香菇糯米粥一碟蛋卷和一盘紫甘蓝吃了个一干二净，末了一边擦拭着嘴角一边抬头冲着窗边的少年笑：“国光手艺不错么，随时可以嫁人了。”
　　手冢国光自报纸上方抬头看她一眼，万年没有表情的冰山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窘迫，片刻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恢复了正常，冷冷清清地提醒道：“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侑廿启里正坐在玄关处穿鞋子，闻言拿起书包喊了一声“我走了”便冲出门去。
　　褐色头发的少年望着门的方向静默了半晌，起身合上了手中的报纸。

　　清晨凉冷中又充满湿意的风迎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
　　侑廿启里脚下走得急，双手也顾不得塞进口袋里，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冻得有些僵硬。
　　“啊还好还好。”伸手将风中四散开来的长发拂到一边去，侑廿启里望着远处钟塔上的巨大表盘，弯下腰来双手撑着膝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没有迟到”。
　　“侑廿同学，早上好啊。”不远处传来招呼声，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见身侧凤矢希精致的脸，便也笑着应了一声，“早啊。”末了不知怎的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呛得她眼前都是一花差点没站稳。
　　“最近真是冷，侑廿同学要多注意身体呢，感冒了可就糟糕了呢。”凤矢希从包里拿出精致小巧的纸巾递过来，侑廿启里稳了稳身子才伸手接过：“谢谢。”
　　或许真的让凤矢希说中了，几个小时之后，侑廿启里有气无力地伏在桌子上连指头都不愿动一下，只觉得头昏眼花。
　　早已分辨不出上课铃声和下课铃声，午饭时间都被她pass了过去，侑廿启里堪堪抬起头来，将麻木了的右手抽出来换左手垫在脑袋下，又昏睡了过去。
　　竟就这样睡过去一整天。
　　放学时有同班女生推醒她，侑廿启里这才如蒙大赦般恢复了一点精神。
　　——感冒这种东西，待她睡足十二小时之后一准就打包回娘家去了。
　　侑廿启里将早上来了就没打开过的书包拿出来，撑着一身酸软不已的骨头迈出教室。
　　怎么走都是脚步虚浮。
　　转过楼梯拐角的时候没抓稳扶手，终于一个踉跄跌下去，侑廿启里只听得“咚”的一声，胳膊肘和腰间猛然间一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傍晚六点，夕阳早已沉入地平线下。
　　手冢国光再一次抬头看了看挂钟，终于穿上外套走出门去。
　　桌上，几碟热菜被细心地盖上了瓷盘保持着热度，但还是渐渐凉冷了下去。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巧遇上似乎刚从外地回来的立海学生会成员，几个人一起从校车大巴上下来，一脸疲惫的样子在路灯下也遮掩不掉。
　　还是最后下车的幸村精市抬头看见了渐渐走近的手冢国光，客套话还没说上几句，便立时变了脸色。
　　“树里，带大家放下东西之后就各自回家吧。”幸村精市嘱咐了身侧的副会长一句，又转身略提高了音量喊道，“大家今天辛苦了！”便跟着手冢国光匆匆走进了学校。
　　“学生会今天一大早就赶去东京做社会研究调查的报告，刚刚才赶回来。”紫发少年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倦意和焦虑，“要是我在学校里……”
　　若是他在学校里，那么事情会怎样？
　　手冢国光稍侧了头看向身侧幸村精市愈加严肃起来的神情，终于还是无暇揣摩其中深意。
　　Keiko，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教室里早已熄了灯，走廊上也一片悄寂，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回响着，越发的让人心乱如麻。
　　今天值班的学生会干部说放学时并没有看见侑廿启里走出校门，那么她现下仍然在学校里的概率就比较大了。
　　但是能想得到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两个人重新站在教学楼前昏黄伶仃的路灯下，觉得无措又无力。
　　“……说不定她混在人群里早就出了校门。”良久的沉默之后，幸村精市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晚风穿袖而过，遍身都是凉意，莫名的不安顺着涔涔的汗意一丝丝地爬满了整个脊背。
　　手冢国光亦是许久无言之后终于回应道：“那我先回去看看，幸村君想想学校里还有什么可能的地方，再找找看吧。”
　　“嗯。”幸村精市垂下眼睫，伸手按揉着眉间，开始思忖。
　　茶色头发的少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放慢了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喑哑了的嗓音一点一点地四散在风里：“……拜托了。”
　　幸村精市抿直唇角调转了视线，双拳握紧了又松开，然后重新步入早已漆黑一片的教学楼中。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告诉他，她就在这个校园中，并未走远。

　　没有开灯的3年C班教室中，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桌子前，蜷缩了一团即使他闭上眼也能分辨出是谁的模糊黑影。
　　幸村精市单手扶着门框苦笑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喘息的胸口，平息了一下呼吸才走进去。
　　刚刚踌躇着摸向灯光开关的手终于还是收了回来，晕黄的月光自门口处透进来，在地上浅浅地铺了一层，紫发少年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无声无息地走近桌前蜷伏成一个球的少女。
　　她的头枕着冰冷坚硬的桌面，长发肆意地铺满了桌面，双臂紧紧拥抱着向上蜷缩起来的双腿，长发下若隐若现的双唇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青白色。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拨开她额上散乱的长发，然而指腹下感受到的温度不仅不烫，反而低得惊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触碰，侑廿启里忽然打了个冷战，细细的颤抖顺着指尖牵扯着他的心也狠狠地一个激灵。
　　幸村精市默默地看着在自己的影子下沉睡得毫无知觉的少女，抿直了的唇角无奈地又松开，终于还是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脚从那种禁锢的姿势中解放开，再极尽温柔地将她横抱起来。
　　几个小时未曾挪动过的手脚和脖子此时一定酸软疼痛得不行，所以侑廿启里意识模糊地“啊”了一声之后，终于还是悠悠醒转，然后缓慢而又艰难地活动了几下僵硬无比的脖颈和手腕。
　　黑暗中，他看不清怀中的她的表情。
　　她亦然。
　　他只能感觉到，她的双手试探着一点点地环上了他的颈项。
　　她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处，那里很快就湿了一片，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流淌进了他的胸口。
　　她说：“……幸村精市，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能这样坚持着，找到我。”
　　声音喑哑又细小，仿佛要随着渗满冷意的夜风一道四散开去。
　　然而他却听到了。
　　侑廿启里后来又沉沉昏睡了过去，这一次任是天大的动静都没有再吵醒她。
　　幸村精市将她送回侑廿家的时候，手冢国光像是早已猜到什么一般笔直地站在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之前，目光一如寻常的沉静如水。
　　两个人一起将侑廿启里小心翼翼地安顿好，幸村精市这才起身告辞。
　　“侑廿老夫人无意间得知我这半个月在神奈川进行社会实践，所以托我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Keiko。”茶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立于月光下，镜片后的狭长双眸却并没有像平日那样盛满平静无波的冷意，更是一反向来少言寡语的性格，忽然说道。
　　幸村精市直直地看向他的瞳仁。
　　手冢国光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你更适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