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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冰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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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廿启里望望天,嘴角无奈地抽了抽,眉间淡如秋水。
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衣服莫过于连帽衫,以及针织衫,就比如身上这件,白棉布做的,很是舒服。可现下就是这件连帽衫,让她偷偷逃跑的计划付诸东流。
就在刚刚下车的当口,她原本瞅准了时机撒腿就跑,岂料迹部景吾早已做好了揪她回来的准备,转身一跨便闪至她眼前,亏得她比较瘦,险险地自他臂下钻出,感觉到他的手指自她柔滑的发间穿过,愣是没有捉住。
她还没有来得及掩嘴偷笑,便被颈间突然生出来的窒息感浇灭了一腔窃喜。
为什么她今天要穿这件带了帽子的衣服啊啊啊啊!!
然后便出现了华丽的迹部大少爷像拎小鸡一样地扯着她的帽子大步行走在冰帝偌大的校园中的诡异场景。
而且,她还是倒着走的。
她低垂着眉眼,一脚踢飞了路上一块绊得她一个踉跄的小石头,无声地叹息。
“Keigo。”她又恢复了淡淡的语调,眉间微微蹙起。
他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是真的不乐意了。
以前每次闹别扭,她都会露出这种,略带疏远的,淡漠表情。
缘由也只是些现在大都已经忘却了的,芝麻大小的琐碎事情。
他自然也抹不开面子,两个人就开始了冷战。
但每次却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好,真的是一点嫌隙都不曾留下过,并且两人的羁绊反而愈加紧密了起来。
迹部稍微放慢了步子,语气意外地坚持:“怎么?”
身后的启里没有说话,仍旧跟着他的步子倒退着前行,渐渐闭上了眼睛。
“Keigo,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也就没有再去上学。除了外语之外,我什么也不会。我不懂国文,不懂数学,不懂历史,也不懂这些之外其他的学科。”她稍微停顿,“这样的我,不想通过什么别的途径进入我根本进不了的学校。”
迹部手上的劲道没有放松,听语调却像是松了口气:“现在会哪几门外语了?”
启里没怎么犹豫地便脱口而出:“还不是和你一样么,就是前几年又多学了一门德语而已。”几秒钟后迟钝地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终于松开了她的帽子,迹部景吾转头打量着眼前白帽衫黑长裤全副包裹起来的与周遭精致典雅的女生阵容格格不入的某外星生物,终是叹了口气:“够了。”
她直视着他,眼睛睁大了些:“什么?”
迹部走近她,伸手将她被他扯得有些歪斜的帽子弄整齐,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一边慢慢地解释着:“四门外语,够了。理事长最近正巧在找一个外语助教,来帮我们提高外语水平,为将来去国外留学做准备。”
启里仍旧呆愣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个家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呢……
总是喜欢擅自做主张!!
她不禁愤愤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再一次被他用行动打断了言语。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拽住,拖进了一间房间里。
临进门前,他还转头送她一个气势十足的笑容:“嗯?可别给本大爷说些多余的话。”
“大家好我是侑廿启里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以上。”侑廿启里弯腰鞠躬,亚麻色的长发自耳边滑下来,遮住了侧脸。
“侑廿同学的身份有些特殊,当然仍旧是学生,只是在外语课上她同时也会担任我们的外语助教,所以大家若有关于外语上的不明白的地方,就可以来请教侑廿同学。”班主任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大叔,此时正满脸笑容地解释着。
“那么,她是哪一门外语的助教啊,我们有那么多外语课程。”前排的矮个男生推推眼镜,皱眉问着。
“是英语,法语,德语以及西班牙语。”她淡淡地回答,向着男生的方向微微欠身。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提出了疑惑,甚至有人直接用某种外语来发问。她一一回复,脸上带着处变不惊的温和笑容。
于是原本似乎颇有怀疑的种种视线便在她谦恭淡和的举止言谈中渐渐消散开。
班主任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得愈加灿烂,做出自便的手势让她随自己喜欢找个位置坐下。
四下里瞅瞅,没有发现迹部景吾。
他怎么会不和她一个班?
想不通。想不通就不再去想。这是她的一个长处。
再扫一眼发现了随意地坐在后排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的忍足侑士,深蓝色的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在眼镜上方。
她发顶刚刚长出来的头发,是湛紫色的呢。忍足侑士的眼中闪过深邃的光。
琢磨着认识的人总归是有些亲切感,她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忍足君,又见面了。”她向他点头。
忍足侑士回以微笑:“是呢。”
客套的话她并不想多说,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开始发呆。
学籍上的姓氏用的仍旧是柳生,但景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平常使用的姓氏变作了侑廿。
景吾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底细呢。
但却从不提起。
就像不二家姐弟与白石家姐弟,笑着敞开家门将她迎进,却从不问“你从哪里来”。
这是怎样一种接纳与信任。
但是迹部景吾与他们又不一样。
他与她有着太深的过往。
看他平时张扬又骄傲的样子非常大少爷,内心里却是个温柔而又细心的可靠伙伴。
她的家庭无比复杂,一次又一次出现的状况他不是没有见过。
以前的亲人。现在的亲人。有血缘关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争吵。泪水。悲伤。绝望。
他静静地看着她身后暴风漩涡般的复杂网络,没有惊讶,亦没有疏远。
只是牵过她的手,用力弹她的脑袋:“那些东西又不能代表了你。你就是你。”
她眼中的不安便化解了开来,让自己随他一起,快乐在了童年里。
其实在没有遇见他之前的那些年月里,也曾有过短暂的开心时刻。但或许是他带来的美好太多太多,也便冲淡了其他的。
迹部景吾。
他什么都不问。
为什么一个人回来?止初在哪里?怎么会没有钱到要去打工的地步?在法国的那几个人为什么没有为她安排好?为什么他走之后再没有去上学?这四年里她究竟做了什么?过得怎样?……
她知道他有着那样多的想要知道的事情,却生生抑制住了一句都不问。
就像当年学习那些语言的时候,她憋得满眼泪光就是搞不懂,却整日里将脑袋埋进那些符号中,倔强非常。他知道她的随性,得不到的东西从不强求,所以便疑惑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拼命在这些语言上。疑惑之后却不是来询问,而是来到她身侧,坐下来捧起书本同她一起学。他选择什么也不说。
他在等待,等有一天,她打开心结,主动将这些告诉他。
迹部景吾。
她悄悄湿了眼眶。
能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