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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一张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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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被调去了下房,但阿姑还没有感受到和之前有什么大的区别,他被那两个男人送到了一个黑暗的小房间,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只有熏香的气息还袅袅地飘着。
他被扔到了地上。
这里有水。他的脸颊感到了湿意。
在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他,他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桶又一桶的水泼在了他的身上,他被铺天盖地的水浇得透不过气来。然后猛然间,天光大亮。
灯如同火龙一般攀援在墙壁上,密密匝匝的围成一片。
穿着黑衣短打的人不辨性别,没有表情,只是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拎着水桶过来,然后再把水泼在他的身上,机械而又重复,没有发出一点属于活人的动静。
阿姑一口气没倒过来,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始猛烈的咳嗽。那声音撞到了墙壁,然后荡回来一声声沉闷的回响。
他的衣服全部被打湿了,他像是个虾米一样蜷缩在一起。尊严在天光大亮下粉碎,体面在众人围观下剥除,他被那重重的道道水流打击的抬不起头来。
香气还在弥漫着。
水流卷席了无穷尽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个体的力量在这一刻得以彰显,每一滴水都好像重逾千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有一百年,却也好像只是一瞬,不知道轮换了多少组的人们动作终于停下,他们退去,只留下在白色石台之上的阿姑。
他现在已经明了,自己这样的存在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为了不受惩罚,他不愿意提醒他们自己的“错误”。但他的内心里又有些期盼,期盼着因着这样的错误,自己可以不入谁的法眼,让他们觉得恶心,觉得变态,觉得想吐,觉得不堪入目,把自己随意的丢弃,丢到哪里都好,怎么样丢弃都好,他只想回家。
有人进来了,可能是个女人,她的脚步声并不显得沉重,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水声。
阿姑费力地想要抬头看,但是他却动弹不得。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迷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不间断的冷水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这古怪熏香的原因?他不知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种被隔阂开的状态。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他的触觉褪去,模糊的头颅不听使唤。他变成了一块在砧板上的肉。
是女人。
她要干什么?
他想叫,但是张大了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他疲惫的眼睛被抚上,观察世界的唯一窗口关闭了。
她把他清洗干净之后,叫人进来把他抬了起来。他被又一次的抬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完全脱力,要不是来人抬他的时候用手垫着他的头,他的脖子可能都支撑不住头的重量。
他被转移,又一次的转移。他开始想自己这究竟是在一个什么地方,这里究竟有多大。
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那个女人跟进来了。他的意识濒临丧失的边缘。
他的内心越来越恐惧。这不对劲。
阿姑呜呜地发出声来,她被这声音打断了思路,可却并没有生气,她看着阿姑被剥夺了感官的脸庞,从旁边抽出来个帕子把他的口水细细擦掉了。
阿姑的身体绷紧,弹起,受制于捆绑着的手足又重重跌下,他的头颅高昂着,脖子抻出来了根根青筋,从小腿到脚面绷成了一条线,像是一张随时都可能会断裂的弓。
破碎,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全世界一片混沌。
有人进来,有人出去,有人把他翻了过去,有人掀开他就像掀开一床被子或者是在烙一张饼。那香味儿熏得人头痛,他被呛出眼泪。
床在咯吱作响。
在他的头第五次重重顶到墙壁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子算不上是什么不正常,真正不正常的那个是刘平顺才对。
他被翻了过来,在他身上的那人似是发现了他的不正常,他听到了仿佛是来自天边的抽气声。
“咚”的一声闷响,迟钝的五感告诉他,是自己被踢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