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江湖》Ayksu

4、仇恨

　　是夜，月亮刚爬上天空，林间便有篝火涌动。众人找了一处山洞，在此歇息。本来晚上是打算吃干粮的，但是有一只不长眼的小野猪送上来，就不能怪众人宰了它饱腹。

　　其他人都去河边处理野猪了，只有林笑笑、白玉婵、原今琼三人呆在山洞里。

　　“小婵，这真的能往脑袋上扎吗？”眼瞅着白玉婵手中细细长长的银针快扎进脑袋里了，林笑笑害怕的往后一缩。

　　“没事的，笑笑，相信我。”白玉婵安慰道。

　　“可是……”林笑笑还是有些犹豫，“就没有其他方法治吗？”

　　白玉婵摇摇头，“没有。放心吧，一点都不疼的。”

　　一旁的原今琼快看不下去了，都磨叽半天了，还没开始扎。她不耐烦道：“林笑笑，怕疼就别治了。”

　　“你……哼！”林笑笑瞪了她一眼。她不怎么喜欢原今琼，因为她总是臭着一张脸。

　　“小婵，给我扎吧。”林笑笑终于下定决心，紧张地紧闭双眼。

　　“好。”白玉婵熟练地插进穴位里，接着又拿起一根针继续。

　　刚扎进去的时候有一丝丝的刺痛，接着就是冰凉凉的感觉，就好像她脑袋上被开了一个洞，大风不停的往里面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很快，脑袋上被扎满了针，像只小刺猬，她觉得的脑袋胀胀的，像是个不断在变大的冰块。

　　白玉婵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刻钟后就能拔下来了。”

　　“这么久。”林笑笑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惊动到脑袋上的银针。

　　“一刻钟很快的，聊着聊着就过去了。”

　　林笑笑无奈。她想起白天看到的，好奇道：“小婵，为什么风衣雪总盯着广大叔看呢？”

　　白玉婵叹道：“广大叔是风衣雪的仇人。”

　　林笑笑惊掉了下巴，燃起了她的八卦之魂，“仇人？这是怎么回事？”

　　“广大叔从小就被天蝎顶抓去培养成杀手。虽然后来他改邪归正了，但以前杀过不少人，其中就有风衣雪的爹娘。其实严格来说也不一定是广大叔杀了他爹娘，因为还有七个杀手和广大叔一起屠村。可无论如何，广大叔也开脱不了这件事。”

　　“屠村！！”林笑笑震怒，满头的银针摇摇晃晃。

　　白玉婵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对死者的悲戚，“是的。广大叔说，这是天蝎顶为了磨灭杀手的人性所发布的任务。如果他们不完成，死的就是他们。”

　　“天蝎顶也太可恶了！”林笑笑咬牙切齿。虽然广沧也有罪，但是天蝎顶才是罪终之罪！

　　白玉婵想起师父还被他们抓起来，开始难受起来，长叹一口气。

　　“那风衣雪不想杀他报仇吗？”林笑笑好奇道。

　　“不知道。”白玉婵摇摇头，“广大叔已经改邪归正了，还帮了我们大忙，就不要杀他了吧。”

　　“那他以前做的错事就能一笔勾销吗？死在他手下的那些冤魂岂能安息？”林笑笑觉得若自己是风衣雪一定会杀了广沧的。

　　“可是他现在是个好人，他说以后还会做很多好事赎罪的。”白玉婵依旧为广沧说话。

　　“那也不一样啊。小婵，如果你师父被天蝎顶的人杀害，然后他们像广大叔一样改邪归正了，你会放过他们吗？”林笑笑反问道。

　　白玉婵凝眉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会。天蝎顶向来草菅人命。虽然广大叔是被当做杀手培养，可也一定不会被善待的。

　　每天都在刀剑之上麻木地活着，好不容易改邪归正，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之下，却要面对死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小婵，你真的太善良了。”林笑笑真不知道说她啥好。

　　原今琼嗤笑，眼中带着几丝怒意，“白玉婵，亏师父对你这么好。我要是师父，真当没你这个徒弟！”

　　“师姐……”白玉婵低下头，“我只是觉得生命是宝贵的。既然他已经改过自新，就相当于原来坏的他已经死了，获得了新生。佛不也说过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原今琼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出来，“白玉蝉，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愚善付出代价。”

　　“你们俩别吵了。”林笑笑劝道。

　　原今琼无语，“还不是你带的话题？”

　　虽是如此，但这话怎么听都不顺耳。林笑笑气地站起来，“原今琼，你说话能不能别总带刺？”

　　白玉婵拉了拉林笑笑的袖子，“笑笑，我给你拔针吧。”

　　林笑笑低头看着白玉婵，算了，看在小婵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于是，她气呼呼地坐下来。

　　“笑笑，师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人还是很好的。”白玉婵边拔针边在林笑笑耳边小声说。

　　林笑笑“呵”了一声，心里吐槽，好个鬼！

　　终于拔完了，白玉婵道：“感觉如何？”

　　“感觉头脑清爽了许多。之前总有种堵塞的感觉，现在好多了。”林笑笑道，“小婵，我最快能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不知道，要看你自己。”白玉婵也不清楚，毕竟她之前也没治过忘情。

　　林笑笑失落道：“好吧。”

　　很快，常容怡等人处理完野猪肉回来了。众人一起生火，烤野猪肉。吃完后便歇息了，明日还得早起赶路。

　　翌日，依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林笑笑暗中观察着风衣雪，心里觉得奇怪，她明明放不下对广沧的仇恨又为何不杀了他呢？

　　午时，众人暂歇一会，林笑笑和林顺一起去溪边打水。

　　“笑笑，你怎么总盯着风衣雪看？”林顺奇怪道。

　　“因为……”林笑笑将风衣雪和广沧的恩怨如数说出。“林顺，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报仇吗？”

　　林顺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不能不知道，你一定要选一个！”林笑笑道。

　　“真的很难抉择啊。”林顺无奈，“如果我不了解广大叔的话，倒是会选择杀他。”

　　“这才相处一天不到吧，你怎么就了解他了？”林笑笑不解。

　　林顺有条不紊道：“细节见人品。昨天与天蝎顶的杀手厮杀之时，广大叔尽力保护着所有人。他身上有十几处刀伤，有新伤也有旧伤，可其他人皆是毫发无损。

　　我们赶路的时候，广大叔一直都走在最前面，警戒着四周，连路上挡人的石子，树枝他都一一清除。

　　从这两处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可靠之人。而且我看他的神情举止，虽然没太表露出来，应该也是想补偿风衣雪的。只是风衣雪太过冷淡，他不敢靠近。

　　如果我们不了解他的过去，谁能看出他以前是天蝎顶的魔徒呢？”

　　听完林顺的话，林笑笑也感觉出广沧的几分好来。可她还是觉得应该选择报仇。“可难道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就这么算了吗？如果放弃报仇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亲人？你无法选择是因为你没有切实地经历过。”

　　林顺苦笑，“是啊。不过你这么苦恼干嘛，这是风衣雪的事，又不是你的事。”

　　林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件事如此关心，“你说风衣雪会杀广大叔吗？我看她明明还恨着广大叔，要我的话，一定杀了他。”

　　“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他们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林顺道。

　　林笑笑叹了口气。

　　“喂，你们两个打水要那么长时间吗？”众人见林笑笑和林顺打水还没回来，便让原今琼过来看看。她催促道：“要出发了，快走吧。”

　　“哦。”林笑笑道。

　　下午赶路的时候，林笑笑仍旧在想着这件事，她想和风衣雪聊聊，可是一定会被广沧听到。这不太好，只能另找时机了。

　　终于，到了夜晚吃饭的时候。她见风衣雪吃完起身，不知要去哪，也跟了上去。

　　“风衣雪，风衣雪。”风衣雪转身，原来是林笑笑。她疑惑地看着林笑笑。

　　风衣雪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她平常面无表情，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般人可能会被她的冷漠劝退，可林笑笑不是一般人。

　　“风衣雪，我知道你和广大叔之间的恩怨。”林笑笑开门见山道。

　　风衣雪没什么反应，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杀了他。我也能看出，其实你也想杀了他，可你为什么不杀他呢？”林笑笑疑惑道。

　　林笑笑是第一个对风衣雪说她可以杀广沧的人，这不禁让风衣雪对她生了点好感。

　　“师姐不让。”风衣雪道。

　　“诶？”林笑笑不解，“可这是你自己的事啊。常姐姐为什么要干涉？”

　　“因为他有恩于我们。”

　　“可是这一码归一码啊。”

　　风衣雪苦笑。她抬头看着从树叶缝隙中漏出的点点星光，“世事哪有那么简单。”

　　“那你就这么放弃了？”林笑笑看着风衣雪的脸，可是光线太暗怎么也看不清。

　　风衣雪没有回答，转身往前走，“我要如厕。”

　　林笑笑自然没有跟上去，她往回走，觉得内心有些烦躁。为什么会烦躁呢？她不明白。只是脑袋里又出现了那个“你一定要去做”的念头，可到底是做什么呢？

　　“怎么了？”林顺看着林笑笑苦着一张脸。

　　林笑笑摇了摇头，她有些不想说话。

　　可林顺也不难猜测，方才她跟着风衣雪，想必就是那件事了。他温和道：“别掺和那件事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林笑笑点点头。确实，她并没有任何立场去掺和这件事。

　　“应该差不多了。”林顺边说边用树枝将在木炭灰烬堆中的鸟蛋推出来。他拿在手上，将两个鸟蛋上的灰烬吹散。

　　“哪来的鸟蛋？”林笑笑闻着蛋香，咽了咽口水。今天吃了一天的干粮，这个平平无奇的鸟蛋显得十分诱人。

　　“在河边芦苇丛里找到的。”林顺笑道，“给你。”说着，便将两个鸟蛋都递给林笑笑。

　　“你不吃吗？”

　　林顺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笑笑拨开鸟蛋，一口一个，心情也不自觉变好了。

　　翌日，天色阴阴的，好在并未下雨。

　　也许是林笑笑的话给了风衣雪勇气，午间歇息的时候，风衣雪见常容怡去溪边接水便跟了过去。

　　“师姐。”风衣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师妹，有事吗？”常容怡笑问。

　　风衣雪咬咬唇，“我还是想报仇。”

　　常容怡闻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

　　她继续道：“广沧已经改邪归正了，他还帮助了我们。如果杀了他，以后还会有人敢弃暗投明吗？这便是抹杀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况且对我们华山的名声也不好，别人会说我们华山心胸狭窄。”

　　“我知道这很难放下。”常容怡的语气忽然有丝怅然，“可人终究是要成长的。”

　　风衣雪垂着头，紧攥着手中的剑，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了，师姐。”

　　可放下又岂是件容易的事呢？明明仇人近在眼前却杀他不得。风衣雪看着手中的剑，神情黯然，我要这剑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