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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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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086年,人们寻找到了新的,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法。
一切都源于科学家在一百多年前研发出的,俗称“活玻璃”的新物质。它作为一种被创造出来的元素,其化合物和单质都有着令人惊讶的人体亲和度,跟能让骨头生长于其上钛不同,活玻璃可以完美的衔接生物组织而不发生排斥反应,甚至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之后还能传导神经信号,使得衔接上去的玻璃肢体宛若正常肢体一样活动自如,一时间在学术界引起激烈讨论。
激烈讨论的结果有目共睹,在天空雾霾严重,难以见到盛开的花朵甚至绿色植物的现在,如果说谁还能让植物们拥有一寸生存之地,那只能是活玻璃。
领导者们开始号召人们接受活玻璃的移植,最先开始的是残疾者们。那些中空的玻璃肢体让他们再度成为了一个完好的人,而同时又在里面养育了不少已经难以在钢铁城市中见到踪迹的植物。玻璃手指里随着动作晃荡的小小的绿藻球,玻璃腿里婀娜多姿的莲花还有在根系间游来游去的红色锦鲤,又或者是在胳膊里肆意生长的彩色雏菊。在当时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而到了现在,由于对活玻璃的应用到达了又一个高峰——它能够随着人体的生长而生长,坚硬度也大大提高,活玻璃移植逐渐向低年龄层转移,街道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拥有着玻璃肢体的孩子。
而到了十八岁还没有接受过移植的林致远不得不说是这个世界的另类。
已经放学了。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不多,但都也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剩下人身上的玻璃肢体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被替换掉的胳臂还有手,外面套了袜子的腿部,还有比较大胆者替换掉的肩膀,里面无一例外地生长着花草,水里面有小鱼在水草和石子间游动。
林致远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面前摊开的历史书。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他还没把这本书放回去。摊开的那一面上有一张彩色照片——如果不是来往行人身上裸露出的玻璃肢体内容物,这张照片大概率会被认成古早年代的黑白照片。天空笼罩着黑色的云层,建筑物经过长久的腐蚀露出毫无生气的惨白,来往的行人身上穿着统一颜色的防护服。
照片的名字是“活玻璃初步推行后的繁华街头”。
虽然这“繁华”二字时候符合当时的情景还有待商榷——起码在现在的孩子眼里看来,这种情形只能算是寂寥。
照片下面的一段话是“活玻璃的应用为人类社会进步和改善环境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段话被红笔划出来,还在开头画了颗五角星来显示它作为重点的身份。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就剩一个倒垃圾的值日生还在整理门后的垃圾袋子。
“你好了没啊,我都把你的书包收拾好了。”她冲着后门喊。
“马上马上。”值日生背对着她喊,手里的动作加快了一点,“我这不是叫老刘叫过去耽误了点时间……哎呦!”
“张梦?”林致远骤然紧张起来。
“哎没事,就是不知道那个混账东西给我把没喝完的牛奶丢进来了,淋我一手。”张梦拿放在柜子上的抹布把手擦干净,一只手各拎着两个垃圾袋子,转过身来招呼她,“行了,走吧。”
“等等我把历史书放书包里。”
“你不是说你把我书包都收拾好了吗?”
“我又没说我收拾好了。”林致远强词夺理。
“那我先去丢垃圾,在楼下等你啊。”
“成。”
张梦拎着垃圾袋子急匆匆地走了,两只玻璃胳膊在他路过透过窗子落在地面上的阳光时反射了一下光,刺得林致远眯了一下眼。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等到风把门给吹到墙上发出一声响来的时候才打了个哆嗦,赶紧关窗关电扇,走出教室后锁好了门,拎着两个书包下楼去。
张梦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这么久啊?”他把自己的书包拿过来,用力一甩甩在自己的肩膀上,就那么拽着一个带子挂着,“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问你个事儿。”林致远看了一眼他晶莹剔透的胳膊,“你打篮球的时候就没担心过自己的胳膊碎掉?”
“嗨,多大点事。”张梦握了握自己空闲出来的那只手,“活玻璃多硬啊,平常磕着碰着的根本没多大点事儿,你除非从天台摔下来它才会出现那么一点点裂痕呢。”他向她展示里面的泥土还有自己种的铃兰,“你看还能种花呢,怎么说的来着,改善空气条件,为维护环境做贡献。”
“嗯。”
“哦对你十八岁了,要到强制移植年龄了。”张梦拍拍她的肩,“别担心,现在技术发达,做手术完全不痛。再说了你看我们班里的那谁,花了三年去弄肩膀,假期的时候穿裙子可好看了。”
“……嗯。”
“到时候你也种花,我给你讲我可会照顾铃兰了,鱼也行,我给你问问我哥哥咋养。”
“真的不痛?”
“啊?”
“我记得你出手术室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
“那不是……害怕嘛,”张梦挠挠头,尴尬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那什么到地方了,拜拜。”
“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安装这个而已,我们明明有完好的躯体……拜拜。”
“对环境做贡献嘛!”
他们在十字路口分别,这里离着林致远的家不算远,等到她回到家的时候父母正好下班回家,厨房里传出蔬菜在油锅里翻炒的香气,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面前还摆着刚洗好的苹果。
“回来啦。”父亲听见声响看过来,从盘子里拿了个苹果出来,“来,吃个苹果?”
一只小螃蟹在他的玻璃小臂里吐出一串泡泡。
林致远走过去坐下,双手拿着苹果放在腿上。
“之前叫你考虑的那个事儿咋样了啊?”父亲问。
“嗯……还没想好。”林致远含糊地说。
“欸,你马上就十八岁了。只要满十八岁就要接受活玻璃移植,不然要交罚款,好几万呢。”
“也不急,高考完了才做手术,团团你安心学习就行。”母亲在厨房里说道。
“那不行,你做好心理准备,高考之后立马去做手术。”
电视机里播放着电视剧,女主角是当红小生丽莎。她本来因为意外丧失了自己的肠胃,依靠着每天注射定量葡萄糖满足机体每天的营养需求来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后来索性接受了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活玻璃肢体,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轰动性的新闻。不少女孩子希望跟她一样进行腹部的活玻璃移植,但最终因为无法一次性舍弃那么多器官而放弃,她也因此成为了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明珠。
她做完手术后出演的偶像剧《泡沫》也因此红遍一时,她在剧中选择了能够更多的露出自己玻璃肢体的造型,而这果然收到观众的欢迎。
“如果得不到你的爱的话,那我就只能跟小美人鱼一样变成海里的泡沫了。”丽莎站在悬崖边说出那句让无数追剧少女落下眼泪的台词,她金色的头发被海风吹得起伏,一滴眼泪缓缓地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她还是血肉的锁骨上。
“我当然是爱着你的!甜甜!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誉,我只能跟她结婚……对不起。”
“你看看人家,”父亲突然说话吓得她差点被苹果噎住,“不是我说,人家丽莎做了手术之后比之前更好看了,是不是?上边还能镶钻呢!”
“……”林致远不想理他,放下苹果往自己房间走,“我写作业去。”
左右不过是想叫她去移植肢体罢了,但是自己好好的,干嘛要去搞这种事情呢?
“好看什么!?”爷爷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他咳嗽了几声,整个人窝在自己的摇椅上,“团团别听你爹的,那玩意儿半点好处没有,弄起来还麻烦。”
“爸,你这话就不对了。”父亲不服,嚷嚷起来,“你当初技术还不发达,现在活玻璃改进了那么多,不跟你那时候一样一碰就碎。再说了团团去做了手术能给咱家省下好几万呢!”
林致远站在爷爷房门外,顺着门缝往里面瞄了一眼,看见个干瘦的背影。
“爷爷,你醒啦?”
“欸,醒了醒了,最近身体好了不少,改天你放假陪我出去走走。”
“好。”
“那还不是去医院给你弄了弄那个活玻璃,要不然还得非好大功夫你才能好呢!”父亲在客厅里嚷嚷。
“妈,爸把苹果喷出来了!”林致远大喊。
“你懂什么!”爷爷气得又咳嗽了几声,“我要不是被工厂机器弄断了手指,我会去安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我都说了活玻璃技术……”
“行了你闭嘴,咱爸身体不好你还惹他生气,”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加入战场,“你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再给我把你弄的桌子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我擦了!”
林致远火速关上门,将母亲的大嗓门隔绝在外。
就算是这样她的耳朵也略微有些发疼,因为上课和暖洋洋的午后阳光起来的困倦被扫荡的一干二净。
“呼——”她长出一口气,拉开椅子把作业从书包里取出来,开始写作业。
第一节课还没有开始,班级里乱糟糟的。
“你去做了移植手术啊?”张梦凑过来,好奇的看着她的小臂,“这里头种的是花吗?”
“草莓。”林致远记着笔记,玻璃手指灵活的跟她原装的一样,“我选了水培,不用天天浇水,熟了还能吃。”
“那听起来挺方便……”
老师从讲台上丢下一个粉笔头,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张梦的脑袋。
“刚讲到哪里了我抄抄。”张梦受了一个重击,老实了许多。
林致远刚要拿开自己的手,却惊悚的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开裂,刚移植好的玻璃肢体正变成碎片,草莓跟着水一起洒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就飙出了眼泪,然后猛然惊醒。
啊……是梦,手还被枕麻了。
她正在拿纸擦这本子上的口水,母亲就来敲门了。
“团团,吃饭了,吃完饭再写。”
“好。”
母亲接受移植的部位是耳朵,她虽然不跟林致远一样抵触活玻璃移植,但也没觉得这个有多好,那块晶莹剔透的小地方也养不了多大的东西,她索性在里面放了五彩斑斓的小石子,看上去土气得很。
吃饭时间是爷爷为数不多的能出来跟大家见见面的时光,平常他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听说自从父亲给买了只鸟之后早上到是会起个大早出去遛鸟,偶尔还会叫上几个鸟友来家里聚聚,但这些都发生在她上学的时候,每天也只能在吃饭的时候见上爷爷一面。
那三根玻璃手指里面已经没了东西,空荡荡的,表面还钉着几根铁钉。
“对面那家小子小时候就做了移植手术,当时电视台还来人了,咱当地政府奖励了几千块钱。”父亲把一块肉夹进她的碗里,“现在他们墙上还挂着锦旗呢。”
“行了,吃你的饭。”爷爷不耐烦的说。
“团团还有一个多月就成年了,这预约就要提前半个月,时间不等人啊爸。”
“左右不过几万块钱,你交个罚款就行了。等到了我这个时候,维修花的钱不止几万。”
“爸你不懂,人家企业招人,现在最先看的就是你对环境的贡献,说白了就是你移没移植活玻璃,又移植了多少,人家那些什么总裁,不都是模范吗?现在社会竞争这么大,团团去做了手术还能轻松点。”
“能轻松多少?都移植,那不就跟没移植一样吗?”爷爷哼了一声,“再说了团团要是好好学习,还愁找不到工作?你二叔家那谁不就找了个研究院里的工作,身上也没动过刀子。”
“人家那是保送,咱哪能比啊。”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母亲给了父亲一巴掌,“食不语寝不言,好好吃饭。”
林致远全程一句话没说,只要不表态,她就还可以苟,能苟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她站在十字路口等张梦会合,有一队颇引人注意的车队走过,让她多看了两眼。
“我来了!”车队过去了之后张梦背着书包跑过来,嘴里还嚼着自己的早饭,一看就是起晚了没来得及吃完早饭就出门了。
“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儿?”林致远问。
“不知道啊,怎么了?”
“刚刚有一队车过去了,看着是去我们学校的。”
“啊……咳咳……”张梦张大了嘴,很不幸的被嘴里的东西卡进了嗓子眼,疯狂地清嗓子。
林致远站在一旁狠狠的拍着他的背。
“我没死也要叫你打死了。”张梦终于把嗓子里的东西清了下去,远远的看见学校门前人头攒动,“在干啥啊?”
“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我先冲!”
“喂,等等我!”
林致远好不容易从人群中冒出一个头来,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人的时候,整个人呆滞起来。
“哇……”她发出一声惊叹。
张梦因为晚了一步导致挤不进去,只好向旁边的同学打听:“咋了,什么事儿?撞到人了还是怎么了?”
“是丽莎!”
“什么?谁?”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是,谁能想到那个在电视机里光芒万丈的明星会站在他们学校门前呢?
“那个演《泡沫》的丽莎啊,”说话的女孩子身旁甚至能看到冒出来的爱心,“你看她的玻璃躯干,多好看啊。我也想要。”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丽莎的腹部已经全部被替换成了活玻璃,只剩下白色的脊柱作为支撑,加上经历过一番苦难后依然微笑着面对生活的人设,在这个人们被各种事情压迫的喘不过来气,浑浑噩噩的按着既定的人生走下去的时代,很少有人不被她吸引目光。
“她怎么来这了?”张梦继续问。
“说是普及活玻璃移植,这年头还用普及啊,我爸妈都巴不得我早点去做,报销的钱还能去外星系看看风景。”
那可不一定。张梦看了一眼还在伸着脖子往里看的林致远,正好看见丽莎转过脸来冲他们这个方向微笑,照相机快门的细微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响起,他一时间忘了做什么表情。
啊,她刚刚,好像看了我一眼。他延迟的想着。
“得了吧你好自作多情啊。”林致远从人群里出来,拉着他往校门里走,“你都没挤进去,人家怎么看见的你?”
“说不定我的美貌穿过了人群直击她的心脏。”
“那我的闪亮还照耀整个星空呢。”林致远好心提醒了他一下,“我觉得你去洗手间给你的铃兰浇浇水吧,我看叶子有点焉。”
“那你帮我把书包拿回去!”张梦一听就急了,把书包丢给她就往一楼的洗手间跑,路上还差点不小心撞到了几个人。
林致远这个时候确实感受到了活玻璃的硬度,如果真的跟爷爷嘴里说的那样一般易碎,照张梦样子,他的两只手怕不是一天都要碎一次。
等到她到教室,拿出书本做第一节课准备时,班主任敲了敲前门,指了指她,示意她出来。
她在教室的一片寂静中满怀着疑惑走了出去。
“学校要求移植面积在百分之二十以下的去心理指导室接受辅导,我们班人少不用组织,你赶紧去了早回来,别落下课。”
“好。”
心理辅导室设置在五楼连廊里,一般门前这一片区域总是清冷冷的,没什么人,名义上的心理辅导老师也很少见到,就算是在一个周内为数不多的开门时间里,也很少能够看到房间里坐着人。
现在这里倒是很热闹,丽莎坐在房间里,周围架了一圈的摄像机,她来的算早,但前面也排了好几个人,不过围观了一阵也没看见做了什么,不过是说几句好听的话,例如“你为环境改善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希望以后多多努力”,“你弄的很好看呢,我觉得你做了移植手术之后变得更漂亮了”,又或者是拿自身举例“对啊我觉得现在很方便,打算以后做一个玻璃头发。哈哈哈开玩笑的,现在的应用技术还做不到那么精细啦。”。
丽莎跟来咨询的学生拍了几张照好作为宣传照片,随后工作人员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场,就剩下林致远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跟助理交谈的丽莎终于注意到了她。
“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跟这位学生说会话。”
助理看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了,线条优雅的玻璃小腿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反着光,临走前还用了不小的力度关门。
“她就不太喜欢移植面积少的,没什么恶意。”丽莎哗啦啦的翻着桌子上的资料,“你是叫林致远是吧?我看看……”
她突然沉默。
“你没接受过移植?”
“我讨厌那些东西。”林致远站在门口说道。虽然这个问题被问了很多遍,但再次被翻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尴尬。
“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按理说你这种情况是会上报纸的。”丽莎用打趣的语气来缓解她的紧张,以求达到良好的谈话氛围。
“大肆宣扬的话会很麻烦,而且如果有人讨论的话我也会找他们理论,为了不被我纠缠他们就只好闭嘴了。”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纠缠他人的类型。”
“不纠缠别人自己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生活就会受到影响。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林致远反问道,“你呢,你觉得这个样子真的好吗?”
“我可不敢在这里回答这个问题。”丽莎随便扯了张资料在背面写了个地址,心理辅导室的笔长久不工作,她使劲划了几道才有字迹显现,“你来这里找我吧,我看看,周日下午三点怎么样?”
她起身把资料放进一台明显是临时摆过来的碎纸机里头,让这些纸张被撕扯成一条条碎片,又在垃圾篓里被点燃成灰烬。
“哦对了,这个资料可别被别人看见。”丽莎临出门前说道。
林致远低下头看手里的资料,上面备注一栏里用红色标注着“重点观察对象,但态度消极,暂时不造成威胁。”
这是什么意思?
林致远莫名的感到恐慌。
她将这份资料小心地折叠起来放进内口袋,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人趴在窗户前往下看,老师站在讲台上用教棍敲着黑板,催促他们快回到座位上去。
“你去干嘛了?”张梦问她。
“做心理辅导了。”
“还是移植那事儿?”
“嗯……”
“唉,”张梦叹了口气,“想开点,咱除了接受也没别的办法……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要是私底下信那些什么反动派,兄弟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又看了什么东西?”
“我昨天不是回家被人塞小册子了,那种自己印的。”张梦手足舞蹈的比划着,“好家伙,你知道那上面写的啥吗,什么活玻璃就是被禁止的人体实验,人类不应该伤害自己来成全大自然,寻求两全其美的发展方法啥的,吓得我赶紧丢进可回收垃圾桶了。”
“我觉得……”
“张梦!听课!”老师从讲台上丢下来一个粉笔头,准确打在张梦脑门上。
“嘶……”张梦老老实实的捂着脑袋低头看书。
“我觉得说的不算没道理……听说几百年前我们祖先还在追求互利共赢。”林致远压低了声音说。
“这招有用那至于有大污染时代吗?反正起码,活玻璃确实给环境做了点贡献,不是吗?”
“嗯……”
“张梦,这个题怎么做?”
张梦像火箭一样站起来,大脑飞速运转,对着黑板沉默不语。
“选A。”林致远提醒他。
“A。”张梦从善如流。
“行了坐下吧,上课不要交头接耳。”
“唉这老头,就是看我成绩差好欺负。”张梦抱怨了一句,抬眼看见讲台上老师还在看他,立马闭上嘴低头安静的看书了。
周末林致远踩着点到达了资料上写的指定地点,是个看起来就很不错的咖啡馆,负责端茶倒水的小机器人圆头圆脑的,是今年刚出的小丑系列机型,憨憨的很是可爱。
她在柜台处点了杯拿铁,趁着正在做的功夫左看右看。
服务生问清楚了她的口味,对着领子上别的麦克风复述了一边她的要求。
丽莎从角落的包厢里探出头来,朝她招手。
“来,三分糖常温。”
她端着小丑杯子往包厢走去。
“这里隔音很不错。”丽莎笑眯眯的拿起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很适合谈事情。哦对了,资料你应该看过了吧?”
“重点观察对象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没接受过移植的人向来收到关注,你从小到大没少受到关注吧?”
“……”
“唔,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还是早点下定决心去做一直比较好,起码比我现在会好得多。”丽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里面的小野花像星星一样散落在绒绒的草坪上,“你看我就算是喝东西,也只敢喝这么一小口,剩下的只能放着这里当摆设。”
“你失去了肠胃。”
“对呀,大家都知道。”丽莎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说自己的从前,“而且就算是这么一小口,我待会也要去医院接受全身检查,顺便被我的经纪人啰嗦上好几天。”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劝我早点做手术的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有话要对我说。”
“有的话一旦说出来,你可就回不去以前了哦。”
“如果这算是警告的话,”林致远从自己的背包里甩出一大本厚厚的笔记本,“我上网查过你,得到的资料跟大家知道的都差不多,不过托我一个不学无术朋友的福,我得到了点不是很引人注意的事情。”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贴有一张人像照的一页,那上面俨然是年轻时候的丽莎:“你跟我一样在十八岁的时候依然没有接受移植,直到几个月后,你遭遇了一场车祸。”
丽莎安静的听着。
“我查了报道,除了一开始的水花之后,完全没有后续,但当时舆论风向被转移,有没有后续也不会有人关心。”
“你真的很聪明,而且你早就在关注这些事情了吧,这个厚度可不是几天内能够积累出来的。”丽莎敷衍的鼓了几下掌,伸手在桌子底下摸索了一会,按下一个按钮。
墙壁“咔哒”一声响,从中间裂开一道缝,缓缓地往旁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那么,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丽莎拍了拍还在目瞪口呆的林致远,依然挂着灿烂的笑脸,“顺便说一下面前的只是虚拟投影,如果你跑出去报案的话警察不会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你还会被当作我们的同伙,直接被打成间谍哦~”
“……我以为你们就是在街上发发小册子……”林致远无力地说。
“啊,那个,群众工作群众工作。”丽莎站起身来,拉着她往里走,“来吧,希望等你听完了我们的说法之后,还能够跟现在一样淡定。”
林致远跟着她走了进去,手里还捧着她思索良久最终决定拿着的咖啡。有点烫手的热度经过杯壁传达到她的掌心,稍稍驱散了一些墙那边空间传来的寒气。
“啊,糟糕。”丽莎看她冷得轻微哆嗦,直往外呼气,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忘了你受不了这种温度了,待会给你找个毯子盖盖。”她凑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但玻璃的肢体冰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反而给本就在牙齿上下打架的林志愿雪上加霜。
“不好意思。”丽莎尴尬地把手收回来,不着痕迹的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一小步,“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知道的。”张致远又哈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因为这个过低的环境温度起来了。
有朦胧的人像投影朝着她们走过来,穿过张致远的身躯,笔直的朝着他们身后一个方向走去。
“等我们到了规定的位置才能被加载到他们的场景里进行互动,在这之前就稍稍忍受一下吧。”丽莎带着她往一个类似于大厅的地方走去,“顺便说一下这里,呃,就是用于投影载体的这个地方,”她看了一眼张致远,发现她没有露出不解的神色,稍微地松了口气,“我学历不怎么高你就将就着听吧……这个地方不是很大,随便走的话很容易弄伤自己。所以待会你最好站在原地不要动,等着他们来见你。”
“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
“就是仓库啊,待会投影消失了之后你看见周围全是被装在罐子里的咖啡豆不要太吃惊哦。”
那还真是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张致远这么想着,被丽莎拽着在一个地方站定,随后这个人好像做了点什么,不过在没有光线的昏暗空间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移动投影的双重影响下她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想来丽莎也不会让她看见,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
“好啦。”她听见丽莎欢快地说,然后肩膀上被一个冰冷的物体拍了拍。
随后她见到了只有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情景。
以她们为圆心,细碎的数据变成图像如破碎的水晶聚合一般展开,先是拥有着陈旧时光气味的木质地板,然后是中空的圆桌还有跟桌子同色,在桌边围绕成一个圆圈的木椅——这种样式是很久之前的款式了,足够古老,几乎只存在于博物馆,就算是她的爷爷也没有过这样的椅子。还有坐在椅子上的人,最后是头顶上散发着强烈光芒的灯泡。
其实这项技术在如今的年代已经发达,但由于使用该项技术所需要的种种条件普通人难以满足,而大型机构使用时所需要考虑的事情也过于繁琐,大规模的投影技术还是很难在日常生活中普及。就拿林致远家里来说,虽然大多数的电器都拥有投影功能,但是那太耗电,在如今能源提取需要损害环境的现在,政府并不提倡人们因为有了投影的存在呆在家里,而不是出去帮助环境进一步改进和巩固。所以她的父亲总是会在母亲的呵斥下开启电视机的投影功能,又在警报响起后慢吞吞的走出家门,用自己的劳动抵消掉这次任性的负面影响。
当然每个月的能源账单还是会比其他户主多上那么一点。
但这么大规模的投影,林致远只在电影里见过。反正这种场景电影只需要后期,导演们当然是想用多少用多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把她带来了,”丽莎对着围坐在桌子旁的那些人说,“前几天跟你们提到过的孩子,第三中学的林致远。”
围坐在桌子旁的人们朝她投来目光,随后细碎的私语在空气里此起彼伏,又快又急,林致远只能抓住几个字词,连续不断的嗡嗡声弄得她头昏脑胀。
还有点紧张。
林致远看了看丽莎,后者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有人类该有的温暖,里面清澈的液体随着动作轻轻晃荡,植物白色的根须有一小部分露出来,更多的还浸在水里吸取养分。林致远盯着那里面的茎叶看了一会,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
她真的不喜欢这个……但是如果她的下场会跟丽莎一样……
林致远有点喘不过来气。
讨论的声音停止了,有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的发音经过了变声器的特殊处理显得分外古怪,她没有听懂。
“他们说,你可以留在我们这里做个后勤人员,打杂的那种。”丽莎给她翻译,“就当是周六周末换个地方打工,还有钱拿。至于手术……我劝你快点做好准备。”
林致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们要监视自己。她的大脑里冒出来这个念头。
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组织的存在,是一个对于他们而言的潜在危险,自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跟以前一样继续自己的平凡的生活——“知道”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事情,哪怕极易被抹除也会有复苏的危险,而一旦暴露会是致命的打击,他们不可能放她走。
“你们要做什么?”她问道。
丽莎看了一眼坐在桌子旁的人,看他们没有阻止,才回答她的问题:“我们要改变这个现象。”
“让孩子们不再需要移植活玻璃?”
“可以这么说,更多的我不能告诉你。”放在肩膀上的手握紧了,这是一个无言的警告,“作为一个后勤,不能知道的太多。”
“我明白了,我加入。”她说。
张梦无力的靠在后面的桌子上。
“我是个废人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一样,我是废物。”林致远趴在桌子上,声音从自己臂弯的包围里闷闷的传出来,“我讨厌物理——”
“我讨厌数学——”张梦也跟着她大喊。
他就这么摊了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了两个人之间的安静,一个打挺坐起来,凑到林致远脑袋边说悄悄话。
“你昨晚看没看新闻?”
“我看那东西干嘛,打游戏的时间都快没了。”
“哇那你错过了好戏哦,网上都炸开了,说昨天我们隔壁的C区出了好几起袭击警察时间,好像要抓什么犯罪分子。”张梦自己说不清楚,开始往外掏手机,“什么来着?哦哦,这个……你看,捣毁传销组织窝点……”
林致远面无表情地把胳膊伸到他桌子上,手里还拿了只自动铅笔:“这个题应该对物体进行力的分解,表面是光滑的所以没有摩擦力,你受力分析做错了。”
张梦慢动作的用两只手捧着手机往桌子下藏,对答如流:“但是你这个样水平面上受力不平衡它根本就不能保持匀速行驶状态,这个题干不是还说了有外力。”
来巡视的班主任悄无声息地从他旁边的过道上经过。
“所以水平面上没有力嘛,没有摩擦力也没有反作用力,外力在最开始起了作用之后就不对物体做功了。”
班主任渐行渐远。
“我跟你说现场惨烈的打的马赛克都快是满屏了,牛逼,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不会吧。”林致远凑过去看了眼照片,还真是。
“据说还出动了最新型号的警卫机器人,你看这家伙闪亮亮的壳子,帅!”
“我不是很懂,你篮球呢?”
“最近不让去打篮球了。”
“不是一直不让打……哦,查的严了是吧。”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还叫级部主任没收了……”
林致远掐指一算,这是他这个学期被没收的第五个,估计办公室柜子里那一溜红底黑纹的球全是这兄弟贡献的。
“你从家里拿了晚饭吧?”林致远摸了摸书包,自己的保温盒还热乎,放心了。
“拿了,我妈今天给我做的红烧肉嘿嘿嘿……”
“那行,待会吃一半我们偷球去。”
“么么哒,爱你~”
“呕!”
晚饭的时候很少会有老师选择呆在办公室,级部主任又不会因为出去溜达一会就把门给关了,想溜进去很容易。篮球也摆在橱柜的最下面一层,从数量来看不单单被没收的不仅仅有张梦的篮球,还有其他人的。
林致远瞥了眼橱柜的其他格子,惊恐的发现上面摆着一套综合题。
还是物理!!!不!!!!!
她移开目光,走向办公桌。
嘛,每个学生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比如看看老师在干什么,说不定运气好能看见正在被批改的卷子,或者是什么放假通知考试通知的,这可是级部主任的桌子!不看白不看!
“唉,这是周末作业吗?”张梦抱着篮球站起来,做了一个标准的蹲起,“唉,这什么图啊,我看不懂。”
“嗯?哦,能看懂才怪呢。”林致远从桌子那边走回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吧?”
“哦,行。”张梦抱着篮球跟她回了教室。
过了一会,他又自己返了回来。
电脑已经自动锁机,桌子上摆着几张正在做的卷子,有一份报告被人拿出来又小心的放回去过——他就是知道这个被人动过,上面写的是为了鼓励在校学生进行活玻璃移植而改动并添加后的新规定。
这个世界不需要人类千万年来进化出的肉体凡胎,它需要的是冰冷的无机质躯体。
张梦没把那份文件抽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个数,装作若无其事地走掉了。
反正被抓到也不会说什么,这份文件在别无二心的人眼里看来不过是福利罢了,毕竟他们都接受了移植手术,再多一点好处对他们有益无害——然后大家都会觉得这件事情是好事,他们会按着别人期望的方向走,就像用新鲜的血肉培养出条件反射的狗,又像是不假思索复制前面人行为的羊群。
世界不应该这样。
张梦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放着一枚监听器,他有很多个这个,放在不同的口袋。他的手指触碰到它冰冷坚硬的表面,但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他没有把它放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这是不必要的行为,他从别的地方得到的情报远比从学校里得到的多得多也有用的多。
更何况会牵扯到他的朋友,林致远在活玻璃这件事情上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像个普通的青少年一样烦恼下去就好,她不会接触到任何有危害的东西。
但是她已经接触到了。
林致远把纸箱搬到指定的地方,手撑着膝盖在原地喘了一会气。
为了保证自己是无害的——或者说当她做出出卖他们的行为时能够被及时制止,她不得不“自愿”在后勤部消磨整个假期。这里没太有人气,每个人的桌子上很少见到个人物品,丽莎解释说这是为了方便跑路,不过堆积在角落的纸箱子倒是没什么说服力。或许他们到时候会丢掉这些,林致远想。
她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之前在级部主任架子上见到的那份,看了一眼第一道见鬼的基础知识题,果断拿出手机搜题。
叼着烟的后勤部姐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林致远回头看她。
后勤部姐姐:“……”
林致远:“……”
后勤部姐姐把烟拿下来,问:“介意吗?”
她总是在点了烟之后才想起询问别人的意见。
“不。”林致远说,她举了举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明显是某次搜题软件的主页面,“我只是搜个题。”
后勤部姐姐点头,把烟重新放回嘴里:“你搜吧,就当我不在,别太在意。”
林致远只好转过头去拍照搜题。
“你也别觉得我们侵犯你隐私……”后勤部姐姐把重心换成另一条腿,“怎么说呢,组织确实是需要新鲜血液,但没有独立的未成年人身上的牵制太多,自身的不确定性也太多,多到跟他们未来的可能成正比,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在经历过一些教训之后,我们通常不会太信任小家伙们。”
“通常?”
“有些经过评估后被准许成为一份子,或者跟我们合作。后者的话,我们做我们的事情,他们做他们的,目的相同,但前提是出了事不要牵扯到彼此。”后勤部姐姐笑了下,“有的小家伙还挺好用,技术型人才在哪里都吃香。”
“我知道这些不要紧吗?”
“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情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后勤部姐姐狠狠吸了一口烟,“查完了吗?来,手机上交,我们需要查一下。”
林致远看着她拿走自己的手机,感到十分的痛苦。
她认命的拿出自己的物理书,翻出里面夹着的草稿纸,开始算题。
太痛苦了,才离开手机不到一分钟,她就好像出现了戒断反应。
呜呜,手机QAQ
这个时候张梦才刚起来。
他照例先给自己的好兄弟林致远发了条消息,以便于她写完作业后能第一时间借他抄抄,然后把手机一丢,心想再睡五分钟,然后又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半。
如果不是因为手机接受消息的震动提示音,他也不会从梦中惊醒,或许还会继续昏昏沉沉的睡到下午。
信息的发送者是匿名。
张梦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才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当作起来了。
没有人来催他起床,因此窗帘还严实的拉着,把阳光隔绝在外,他又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的像是还在晚上。倒是靠墙处有几个主机按钮还在发着蓝色的光,把周遭的一小块地方都弄得诡异不少。
张梦先是打开消息又看了一眼,巩固了一下刚醒来时还迷糊着的记忆,然后快乐的打开各大软件开始网上冲浪,最后饿得受不了了才打开外卖软件,随便选了个收藏夹里的东西穿着个裤衩就下床了。
幸亏现在是夏天,不然张梦小朋友就算饿死也不会出被子一步的。
蹲在门口等来外卖,他才坐在电脑桌前,开始自己的工作。
情报贩子的生活总是这么的枯燥无味,充满着阿宅的气息。
他先是在一堆信息中整理归纳出那人要的东西来,往嘴里塞了口牛肉,打通了电话。
“他们下一步在水果星系,给我个邮箱,我发你资料。”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再一看手机,好家伙,林致远已经把作业发过来了,足足二十多张图片,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开始抄估计还能能抄得完,抄不完就明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抄。
他又往嘴里塞了口饭,继续在键盘上敲来敲去。
“我不是给你作业了吗?”林致远站在教室门旁,问道。
她的面前是一溜正蹲在墙边奋笔疾书的同学们。
“哎哟,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张梦头也不抬,字迹潦草到自己都看不清楚,“一进教室就让人把作业拿出来,不拿出来就在外面写完了才能进去,你快准备准备吧啊,不快点拿出来他也要赶你。”
林致远必不可能写不完作业,她这个周末几乎没碰到手机,简直要死要活。这都写不完作业那估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办法帮助手机患者写完作业了。
半个小时后张梦才灰头土脸的拿着卷子走进来。
“唉,突破极限。”他倚在后面人的桌子上,整个人变成了一条咸鱼,“唉,快考试吧。”
“你等考试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林致远从包里拿出自己周末用于打发时间但还没看完的小说,翻到有书签的一页,摆在桌子上,“你考完试去哪里玩?”
“没想好,不过我想去看看深海,有什么推荐的深海星系吗?”
“绵阳旅行社,你看看他们家。我爸妈周末给我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家好像有深海星系套餐。”
“你去哪儿?”
“我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爸妈想让我去哪儿。”林致远觉得自己书签放错了,往前翻了一页,“我去水果星系。”
张梦:“……”
等等,这个有点耳熟。
危!
张梦心中警铃大作:“你不能换个地方吗?”
我也挺想换个地方的,不过后勤那边说是这个地方正好方便他们跟着,更重要的是 ……
“从那边寄水果回来的话不用交税,东西便宜还好吃。”林致远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说那边不太平。不是说什么反动组织在那边集结,想要游行。”
“啊,是吗?离高考还有一两个月呢,说不到时候就闹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心照不宣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啊,游行,确实是有这个事情的。不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后勤部姐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塞到嘴里后才想起来要问一句,“介意吗?”
“没关系,以后你想点就点。”林致远说。
“行,”后勤部姐姐吐出一口烟雾,继续给她讲,“不就有什么保护动物协会,保护自然协会,最近也有一种新型流派,叫什么……爱护什么身体什么的,闲的没事就游行上一会,算是弄业绩吧。”
“这种东西还有业绩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了解他们,瞎掰的。”后勤部姐姐耸了耸肩,把吸了大半只的烟丢在地上踩灭,“车来了,走。”
林致远提着行李跟上。
她的两只手已经变成了玻璃,绿色的球形海藻浸泡在水里,因为她的动作随着水流晃动。
她已经高考完了。
告别了充满回忆的教室,把复习用的课本和试卷搬回家,然后就被母亲带着去了医院准备做手术——很不巧的是在不久前国家刚刚出台了新的政策,规定了每个人移植活玻璃的面积。她不得不选择让自己的双手都进行移植,为此母亲还坐在床头抱怨了两天,说是如果她早点弄就不用这样了。
倒不是说对多加的福利不满意,只是移植的部分变大了的话,需要恢复的时间就变长了,之前商量好的旅行社也要重新换个时间,安排好的计划几乎都作废了,母亲只是在为自己浪费的精力以及自己的孩子多受的苦感到不值。
不过随便了,既然未来已经清晰的肉眼可见,那就只能平静的接受。
就像是母亲并不知道她没有跟着旅行社走——他们也不会告诉她的——而是跟着别人走了一样。她平静的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包括伪造旅游记录跟欺瞒。
林致远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跟之前的一样,甚至更完美,手指修长形状完美,像是人偶的手。要求把去掉的部分变得更完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导致后面人做手术的时候这个要求已经成为了默认,没有人会费时费力的去弄一双与患者原本的双手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她放眼望去,周围的人身上都有着透明的部分,每个人都是。
“唉,我们先串好口供,要是碰见认识我的人,就说我是来旅游的。”张梦蹲在路边,戴着鸭舌帽抵御热量,对着耳机里讲话。
“哎呀不是警局,我意思是说一些无辜,呃,群众。”张梦挠了挠后脑勺,他头皮因为戴帽子戴的有些发痒,“我朋友说是要来这边旅游,万一碰上了呢,叫她知道我在这边搞事不好。”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指定地点去了。”他喝完手里的西瓜汁,把手里的游客地图抚平,“西瓜游乐场是吧?我走过去了。”
“他们的西瓜游乐场挺有名的。”后勤部姐姐拿了个地图看,对着林致远说。
“游乐设施哪里都差不多。”林致远不太想去那里,她这个年纪游乐场玩的是情怀,跟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去玩根本玩不开。
“去一下吧,不玩也行,等我办完事就走。”后勤部姐姐说。
林致远叹了口气,没再反对。
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现在就希望接下来能有机会让她自由活动,起码买点东西寄回去,不然爸妈那边说不过去。
但是她没想到等来的人是张梦。
张梦:“……”
林致远:“……”
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没收住,但好在张梦在后勤部姐姐发现不对劲之前把人支开了。
“解释解释。”林致远举着甜筒对着他的额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投降。”张梦举起双手,“我就是赚点外快,实际上跟这种反动组织一点关系都没有,谁的钱都赚,我也赚官方的钱。”
“你这种二五仔放在电视剧里是要被乱棍打死的。”林致远把甜筒拿回来,舔掉化了的部分,“我是被自愿进这种组织的,现在正在被监管。”
张梦皱了皱眉。
“回旅馆后给我发个位置。”他皱着眉说,“他们带你来不是什么好事,我帮你走。”
“行。”
张梦:“……”
张梦:“你能不能有点这个……属于正常人的反应。”
“随便了,我心已死。”林致远给他看自己的手,“实话说在你面前的其实只是一具空壳,真正的林致远早就已经永远的留在了高考前你偷吃她鸡爪的那个下午。”
“不,真正的张梦没有偷吃你的鸡爪,那是你打赌输给他的。”
林致远一口咬掉了甜筒的上半部分。
等到她回旅馆发给张萌定位后的第二天晚上,她翻窗爬了出来,坐上张萌的电动车后座。张梦一拧把手,电动车飞一样的往前冲。
“这个组织有什么问题吗?”林致远回想起之前,“你之前也跟我说不要来水果星系。”
“这里有事,表面上说是游行,其实暗地里他们准备好了来一场,呃,暴动。”张梦的声音被头盔过滤掉许多,得趴在后背上才能听得清楚点,“消息还是我给他们的。”
“啊?”
“游行的是一个比较喜欢用理服人的,他们听到风声后想趁乱搞事。”
“所以如果牵扯到我……”会对她的未来有很大影响。
“不,不是这个问题。”张梦说出的话有点意外,“他们总是这么做,拉几个清白但是又好像不那么清白的年轻人当垫背的,被抓住后也查不出什么来,也不好做什么,到时候他们就能趁乱跑出来继续准备下一次的搞事。”
“你很清楚?”
“我是情报贩子啦,什么主播带货资料整理也找我,你看这次军火也找我,什么赚钱搞什么。”
林致远:“……”
这业务面还挺广的。
“我觉得这个国家不对。”她试探他的态度,“这些规定,这些规定太烦人了。”
“这不是我们的事情。”前面是红灯,张梦停下来,旁边还停着辆三轮车,上面摆着水果糖葫芦,“你可能觉得他们是在为了正确的事情奋斗,但是这些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只是一群疯子在固执的想要回到过去。不论如何这不是我们能干的事情,不是现在,你不应该被牵扯进去,我也只是偶尔赚点烂钱。”
他买了个草莓的,递给她。
“吃吧,我带你好好玩。”他拧动把手,电动车欢快地跑了出去。
“他们会再来找我的,”林致远咬了一口,不愧是水果星系出品,汁多味美,“他们见过我,丽莎带我进来的。”
张梦发出牙疼的声音。
“行吧,那你会不会那什么,后宫勾心斗角的什么手段。”
林致远吃掉第三个草莓。
“不要小看宇宙无敌可爱美丽小仙女行吗?像我这种人话术点满的。”
“哦呦,这就是公主殿下吗?失敬失敬,漂亮的我眼都瞎了。”
“滚!”
“我明明再陪你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