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豆腐花，我是食人草》狂言千笑

2、第二幕

　　2 【蓝领爷们饿如虎】

　　根——性——！
　　一进事务部那扇坚固巨大的包钢木门，就看到对面白墙上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巨大的两个字鼓舞着男人们的士气。
　　这里是充满了男人胆量、魄力、原始本能，以及外分泌物气味的，有别于古城大厦绝大多数办公室环境的场所。

　　史大当身高两米，年过而立，肩挂科长之职，是事务部名副其实的老大。据说他每次换工作环境，都要先适应各个门框的高度，以免把自己给磕着。
　　张敬修出身于湾南张家，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安全更为重要。所以专门成立了其他企事业单位都没有的事务部。本应与物业公司签约，由物业人员负责的事务，都归在事务部职责范围内。
　　在张敬修的理念，史大当的带领下，事务部的成员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曾经有白领阶层抱怨事务部接电话的声音太过粗犷，因而曾经吸收过几次女职员。她们最后都因无法忍受浓重的男人味，无法理解“根性”的本源理念，而黯然退出事务部成员之列。

　　昨天就有董事长秘书科的通知过来，要求史大当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去接新人，现在时间早就超过了，他却依旧稳坐如钟，不动如山，将秘书科的通知视为一张废纸。
　　事务部的人员紧缺，大家都在外面忙上忙下。剩下史大当负责接电话，分派任务，紧急救险。还有一个刚刚回来喝口水的电路工老王。
　　老王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史老大，你真不去接新人？”
　　史大当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才垂头丧气地说：“新人是个女的。”
　　“不会吧，先前听说是个小年轻啊，怎么突然就变性了？”老王惊讶之极，立刻能够理解史大当为什么不愿意去接人了。反正和大家根本合不来，最终结果也是自请调离的。
　　史大当哭丧着脸，“谁叫我们在人家眼里是打杂的呢，楼上那些的家伙，把原先定给我们的人分到摄影棚当测光员了。”
　　老王叹气，“这年头，难得找到个不是娘娘腔的男人。你看看公司签的那些男模，一个个腰赛面条，腿似麦秆。之前找给我们的那些水嫩嫩的女接话员，哦，更加是人间悲剧！”
　　史大当道：“希望这回能走得快一点，不要影响了弟兄们的工作情绪。”

　　话才说到这里，门口突然被推开了。
　　两人顺声音转头看过去，只见覃秘书一只手推着门，一只手推着那副因他而闻名的无框眼镜，身后还跟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覃秘书面带微笑，眼中含着警告，对史大当说了几句提携新人之类的话，就把林稚留给他了。
　　史大当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娃儿，天哪，上帝怎么能创造出这样的生物来折磨根性男的神经。一个健康的女人，应该拥有熊一样的腰、虎一样的腿、猩猩一样的臂膀，只有健康，才能提高工作效率，才能胜任繁重的体力劳动。
　　可是看吧，这新人怎么越看越让人觉得不靠谱啊。
　　皮肤惨白（长期在阴暗潮湿环境里憋的），四肢纤弱（老史眼光有点偏），姿态如弱柳扶风（张墨生老爷最近谆谆教诲的）。
　　史大当叹气道：“你叫林稚是吧，先跟着我，好好适应新的工作环境。那边角落的桌子收拾好了，以后你就坐在那里。”

　　见到领导要首先表示敬意，张墨生的谆谆教诲适时地在林稚脑海中浮现。可是那段问候语实在是太不贴切了，林稚好歹看过一些“金领世家”之类的肥皂剧，没有哪个公司职员会用组口里的方式对领导表达敬意。
　　她正在犹豫，突然一愣，墙上挂着的“根性”两个大字照亮了她眼睛。多么熟悉，多么怀念，张墨生老爷地下室那间最大的格斗场里，不就挂着这样两个气势磅礴的大字吗！
　　原来如此，一理通万里通，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全人类的祖先都是猴子，那么就必定有着类似于猴子的共通之处，根性如此，打招呼的方式必定也是大同小异。
　　林稚心底透亮，毫不犹疑地作了九十度深鞠，气沉丹田，大声道：“大哥好！小妹初出茅庐，请多关照！”

　　小小的身躯发出不成比例的宏亮声音，史大当和电工王彻底傻了眼。
　　这年头，娘娘腔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可是怎么眼前的小姑娘却显得一副□□小弟的气派，不论声音、动作，都深得其中三昧——她是看午夜档电视看到傻了吧？

　　张墨生老爷的白领教程，除了在问好方式上有着微妙的偏差，其余都十分恰当。林稚初来乍到，十分小心谨慎，在史大当灼灼的目光下也能正襟危坐。

　　史大当交给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收发信件。
　　各个部门的对公信件都要经过事务部的处理，女科员比较细心，并且这也是极少数不需要体力和胆魄的工作之一。就常理而言，史大当的安排还算十分合理。
　　他将各部门的收发信件登记本都堆到林稚的办公桌上，“每天过来的信件和报纸都要做好登记，然后交给每个部门，你把办公室布局图浏览一遍——记住办公楼布局是个技术活，你也不要太勉强，给你一个星期慢慢熟悉适应。”
　　林稚点点头，将登记本一本本翻开浏览。

　　史大当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林稚是怎么工作的。时不时目光就往那边瞄一下。
　　只见林稚开始认真地书写登记，分类整理。
　　她翻页的手势十分轻柔，笔尖在纸面上书写的时候，发出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事务部难得会有这样洋溢文书气息的时候。
　　做事循规蹈矩，动作干净利落。
　　史大当再一次遗憾，可惜就是性格懦弱了点，除了刚才那声问好，此后就再也看不出一点有根性的样子。否则还真希望把她留在事务部。
　　正在这时，林稚奇异的举动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突然间停下笔，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背脊。
　　之后支额思索片刻……想到了！
　　转身从放在背后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那是什么？史大当疑惑。
　　林稚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副细黑框眼镜，架在鼻子上戴起来。
　　史大当嘴角抽搐，难道她近视？到现在才想起来要戴眼镜，该不会其实是个很迟钝的笨蛋吧？
　　其实林稚只是突然想起张老爷交给她的职场必备武器，要想显得老成干练，黑框眼镜是必不可少的首选。今早出门太急，都忘记戴上脸了。

　　******

　　接下来是在史大当的带领下熟悉分发信件的工作流程。
　　古城大厦的一层到六层，除了主楼外，还圈出一块地建立裙楼。里面布置了录音棚、摄影棚、试衣间等。
　　不时有模特从试衣间里进出。素质虽然参差不齐，但总体质量非常不错。
　　林稚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差点被闪花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的黑暗领域被这群闪亮生物残忍地压缩了。
　　史大当自有他的气势，光凭两米的身高，就足以傲视包括男模在内的所有模特。
　　他一边走一边向跟在身后的林稚介绍：“这些都是公司签约的模特，不必上行政班，公司会替他们接活儿，安排是走秀或是做平面秀，所以他们多数时间不在公司出现。他们的信件都交到各个所在的组别代收。”

　　一个身材壮硕得犹如铁塔的中年男人从摄影棚里出来。
　　等到和他擦肩而过，史大当才把林稚拉到一旁，对她低声道：“记住，那个人的脾气不是很好，你平时注意些，别惹到他。”
　　林稚推一下滑下来的眼镜，很听话地点头答应。
　　史大当继续道：“去年配给他的经纪人助理，也是一个出社会不久的小年轻，因为说了些他不喜欢听的话，被他一拳打断了鼻梁。这件事本来是伤害案的，幸好公司压下来，媒体都错过了报道的时机。”
　　“他很厉害吗？”
　　史大当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他是熊万里啊，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去年的亚洲健美先生，而且还在泰国打过黑拳。先前公司签下他，是看中他在平面广告上的潜力。最近还有一些有名的制片人都希望他能出演新片武斗戏，所以公司上层非常看重他。”
　　“亚洲健美先生，在泰国打过黑拳？”
　　“这事有据可查。莫先生是公司签下的最男人的男人，如今难得一见，十分了不起。总之在他面前少说话就好，他不喜欢多话的人。”

　　看看林稚懵懵懂懂的样子，史大当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像一个保姆。
　　到六楼以上，就是需要上行政班的职员区。合约签订、日程安排、绩效考评之类的工作都在这里完成，可谓是整个古城公司的处理器。
　　多数和林稚同期的新人被分到这里。

　　每到一个部门，史大当都对部门内勤介绍林稚，交待信件以后由林稚负责收发。林稚站在史大当后面，只需要维持甜美的笑容就足够了。
　　在史大当和内勤说话的空当，林稚被一些细碎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这个办公区域里，有人在小小声地说话。
　　“那不就是笔试第一的那个林稚吗，看来她面试成绩果然不好，所以被分到了事务部。”
　　“就是那个被称为人才墓场的事务部？好可怕……”
　　“学历也不能代表一切嘛，湾大毕业的又怎样，不照样在面试一关被刷下去。”
　　“这也说明她肯定没有后台，不然能被分到那个地方？简直和临时工一样了。”
　　“你就不对了，古城是什么地方，张董的理念很清楚，后台在这里是绝对没有用的。实力决定一切。”
　　“这倒是，实力决定一切。”
　　林稚听得眉头一皱，抬起眼往声音发出处看去。
　　两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士抱着文件站在复印机旁，她们都是和林稚一起参加面试的，有过一定工作经验。看到林稚目光向她们扫过去，都是一愣，然后十分友好地向她露出职场微笑。她们并没想到相隔了一段距离，说话声还会被听见。

　　林稚一路低着头若有所思。
　　张墨生老爷说的很对，白领世界中的等级之差，比起黑世界里其实没两样。在林稚看来，还更为险恶。起码组口里大哥小弟的身份都明码摆在台面上，再不会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现在呢，表面上看上去，大家都很友好，一副人人平等的样子，心里照样把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真难熬啊，以后的日子不知该怎么过了。

　　“诶？张董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回去了？真难得。”路过一楼大堂时，史大当嘀嘀咕咕地说。
　　这句话触动了林稚的神经，抬头东张西望，很快在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四面通风的大堂里找到了张敬修的身影。
　　林稚很一个多月都没有见过张敬修了。
　　完美的身材比例，尤其是穿上中规中矩的深黑色西装后，显得整个人挺拔英俊，从肩膀和背脊的弧度可以看出多么年轻而富有力量。
　　张墨生老爷当年在湾南是有名的美男子，多少社交名媛想要嫁入张宅，图的不止是张宅的财产，更多还是冲着张墨生这个人。无疑的，张老爷的儿子完全得到了他优异的遗传基因。

　　史大当注意到林稚停下脚步，也停下来，点头道：“机会难得，你好好记住他的长相，那是公司的大BOSS张董。”片刻后又补充道，“据说人很厉害，那个健美先生熊万里谁也不服，就服他。就是在和张董谈过之后才签的约，本来他谁的帐都不买。”

　　林稚真想跑上去拉住他，好好打个招呼。可是她不大敢。
　　张墨生老爷放林稚离开身边的必须条件，就是要求她要在自己儿子旗下企业工作。不过老头子也说了，他儿子性格怪异，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的逆反心态引出来。
　　林稚害怕自己会被张敬修讨厌，又想要多看张敬修几眼，挪动挪动，尽量缩在史大当背后偷看。

　　这么一耽搁，张敬修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林稚的目光。
　　他回过头，在史大当身后发现林稚的身影。他挑了一下眉，那个表情就是在问，你在那边发什么傻？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以前在老宅玩躲猫猫，张敬修每次都能很快找到她，就像装了传感装置一样。
　　林稚开心得不知所以，张敬修见到她在这里却没有生气，她呵呵的笑出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张敬修突然往裙楼通道口那边看过去，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细细密密地传了出来。他不大满意地皱起眉，对前台说：“以后要在裙楼通道口铺地毯。”
　　话音方落，林稚就看见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出现在裙楼通道口里。
　　蓬松卷曲的长发在背后，随着步伐节奏而弹起落下。成熟的魅力和年轻的生气完美的糅合在一起，整个人就像跳跃的音符，显得快乐而且活泼。

　　她本来就走得很快，一眼看见张敬修已经等在前台，立刻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情，小碎步地跑到他身边，连声说抱歉。
　　史大当对林稚解释道：“公司的当红模特儿孙盈，在国外也很有名气，米兰时装周的常客。和张董关系很好。”

　　张敬修不再理会林稚，对孙盈笑笑，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个小小的动作瞬间让林稚明白了什么——张敬修知道她的耳朵有多灵，他是故意不想让她听见。见到张敬修的愉悦快乐，转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疑惑打碎。

　　孙盈咯咯地笑了出来，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捶了一下。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张敬修很快被女人说话的内容吸引过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孙盈转过头，好奇地打量林稚，友好地笑笑。
　　林稚看着她泰然自若地挽起张敬修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出旋转玻璃门。
　　黑色跑车停在贵宾出入口处，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为他们开门关门，然后车子驶下弯道，外面一片灿烂阳光。

　　【下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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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没写文，思路不大流畅，下次更新凑足2500再发。ps：德意止了，世界悲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