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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故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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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负面情绪多少会影响人的心绪。每次任务失败都以两个人的双双死亡而告终,副本中经历过的记忆明明还是鲜活着的,却被迫戛然而止,然后刷新重开,再次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保护对象。长期下去,是个人都会觉得疲惫的,而且这般一遍又一遍似是而非的经历,非常容易陷入时间线的混乱,以及一种怀疑人生的痛苦中。
但系统正好乐此不疲。
还好GG之后被打入彻底黑暗的杜城拥有短暂同他的沈翊交流复盘的时间,他们似乎都有一些想法,最终决定放在一块儿说,因为显然系统从来不会宽恕他们太过长久的机会。
同时处理输入和输出的信息需要更为集中的注意力,彼此交错的声音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响起,他们还是保留了默契,而且比起自己的声音,好像更擅长捕捉对方的,这是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直到最后一如既往地被逐渐变得嘈杂的电流声无情地打断。
第六回合,正式开始。
再见沈翊依然是初识,他跟他的朋友一起走进了玖芙珠宝店,于他们而言,此刻的杜城不过是在那之后进来的、个子特别高的陌生人,与沈翊匆匆一瞥的漠然相比,导购员小姐脸上客套的微笑反而显得加倍亲切:“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杜城只好又把他的“明星朋友”拉出来遛了一遍,那两人果然还是偷偷侧目了,毕竟说起来是连给对象买戒指都不能由本人出面的大牌,很难不牵引出人的好奇心,以至于邀请沈翊奉献他的食指过来试戴也跟之前一样,整体而言都还算是顺利的。
与之不同的是某个小孩儿趁着导购小姐转身去拿货的时候突然偷偷问了杜城一句:“那个啥,你不会也喜欢那个明星的对象吧?”
杜城愣了一下,一个胡说八道的故事里,怎么可能会有“喜欢”这种子虚乌有的情绪呢:“这从何说起?”
沈翊的眼睛很明亮,好像天边澄澈的星星:“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猜错了吗?那算了,不好意思啊。”他笑起来习惯性眯眼,于是星星就这样被藏起来了,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是我僭越了。
此时杜城的心中确实有隐隐的忧虑,但其实是关于楚天启的,这一回重开副本,他却未曾在那条小路上再见过他,可想而知前两次的死亡经历给楚天启留下了不太美好也不可磨灭的记忆,于是这位始作俑者便一直惦念着那个抢劫犯会不会突然闯进这家珠宝店然后冲他们直接开枪,因此表现得心神不宁也是正常。
神奇的是这个沈翊竟然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内心纠结,果然是一名在心理觉察能力方面特别有天赋的小朋友呀!
杜城朝他咧开了一个笑:“你帮我选个好看的,我就告诉你这个故事。”
沈翊似是不悦地皱起了脸蛋,约是想说你的故事哪里能有那么值钱。
杜城理所当然用了请君入瓮的套路:“刚才说好的报酬也是作数的,任君定夺,绝不反悔!”
沈翊扁了扁嘴,他表面上好像不怎么情愿,可是这不情愿之中又夹杂了某种类似于飞蛾扑火地小心试探,也可以称作是一种诡异的冒险精神:“那好吧。”
没辙,沈翊心知肚明自己沦陷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毫无抵抗之力,杜城的那张脸,还有身材,甚至是他说话本身,于现在的沈翊而言都有着火焰一般的吸引力。
可这其实已经非常超过了,要知道,平常的他也就是个嘴强王者,外表礼貌随和又大大咧咧,一张嘴老公老婆满天下,但实际上与人类这种生物其实并不十分亲近,相反,内心深处对所有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生命个体都抱有十分的警惕,严格意义上说属于看起来非常好相处但本质上极难搞定的那么一类人。
不像是能这么轻易中招的。
——好奇怪。
——我同他,是在哪里见过吗?
——莫非还是宝哥哥林妹妹那般前世的情缘?
杜城扶着太阳穴,强忍着笑意看小孩儿陷入了同导购小姐的全方位吹嘘与形形色色的亮晶晶们大作战的泥潭中,还有点儿选择综合症,眉毛鼻子悄悄地皱成了一团,挺真实。
“就这个了!”
“看不出来啊,你的审美还挺朴素的。”
不过很快杜城就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了,那枚戒指虽然长得素素的,看起来好像只是造型特别了一点,价格可是真的一点也不朴素,全方位阐释了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沈翊异常爱看杜城吃瘪哽住的样子,捧着肚子乐得哈哈直笑。直到他知晓某个不靠谱的朋友已经彻底抛弃他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才握紧拳头发出愤怒的悲鸣:“靠!他有没有搞错啊?那玩意儿真不是东西啊,就这么把我卖了……”
杜城自觉地把噘着嘴生着闷气的小孩儿领出了珠宝店:“他说不舍得打扰我们。”
“什么时候?怎么说的?我怎么没有听见?”
“手势和唇语,”杜城在某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淡定地将戒指盒子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我之前有学过一些,看懂了,他说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真的假的?”沈翊蓦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水汪汪又圆溜溜的,猫咪一样,还是那种对铲屎官的品行抱着大大怀疑的猫主子,眉目间揣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超凡脱俗的技能……”
杜城十分自然地岔开了这个话题:“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店铺?”
沈翊眨了一下眼睛,柔软的爱心唇微微地抿起来:“看你的诚意咯!”
杜城想了想,将他领进了一家西餐店。
倒不是没有看到小孩儿在路过某家日料店时表情中一闪而逝的怔然以及恍惚,似是还有一层轻纱般朦朦胧胧的遗憾,只是……
——抱歉啊,我总觉得……那个人不该是我的。
小家伙总而言之还是比较好打发的,指的是吃的这方面,虽然还是十分挑食,这个不符合要求那个会有影响,胃也不怎么样,但是并没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造作要求,看起来非常的容易满足,一点点好吃的美味或者装饰得漂亮的摆盘就能引得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吃得不多,又慢吞吞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很好养活的样子。
“不要小看我!我可能吃了!早晚吃穷你!”
但是说他饭量小吧,还挺不服气。
杜城故意唬他:“那可太难了,我家有矿,光是以吃致穷的话,你的肚子可能会要爆掉。”
沈翊为他的直男玩笑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肚子要爆掉”,听起来怪羞耻的!
但是他坚决不能提起这茬,不仅不能提,连多想一下都不行,因为脸会控制不住变红的呀,都怪网上奇怪的小说看多了,不行,脑海里竟然有画面了,退退退!
“这位大哥,在下斗胆多问一句,贵府上如今是在哪条道上混的,家里竟然有矿!这般泼天富贵,说出来让我这不长眼的萌新开开眼界可好?”
他想的是,既然你要玩直男的画风,咱们干脆就直男到底好了,这种说话方式也难不倒他,毕竟是从小到大伴随周围环境和人拟态成自然的生物。
杜城被这突如其来的江湖浑话笑倒,你看他总是能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喜,类似于突然在夜空之中绽放光彩的烟花:“我长在海边,从小在那里长大……至于是哪条道上的,当然是建设社会主(城翊)义的道路啦,你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啦?”
一个一本正经但是又哪里都不正经的笑话。
沈翊拿脚趾抠了抠地板,其实是想抬脚踹人的,冷静了一下,还是不行,这种地方,要矜持,要优雅!
当然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杜城可没他那么重的包袱,趁人不备,用筷子在某人的鼻尖上点了一点儿奶油,又在即将炸毛的时候费尽心思地哄:“看看这没用的奶油,还不如你的脸白呢,多可爱啊!”
立马被“可爱”二字冲昏了头脑好长时间连自己白白的小脸蛋都忘记擦了的沈翊:……不要对我施展美男计啊这也太犯规了吧啊喂!
饭后他们去散步,啊,不是,是逛街。
沈翊这里瞅瞅那里瞧瞧,什么都没买,但还是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路上蹦蹦跳跳,还叽叽喳喳。
杜城则是很不出意外地惯着他的这份天真烂漫,也乐得看小孩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灿烂笑容,这样单纯的欢愉会让他沉闷的心情变得舒畅一些,像是往本来干涸的心田中拂过了一阵温柔的清风。
“大叔,你是真的好无趣啊!这一路走来,连表情都不会换的吗?可惜了这么饱满立体的一张帅脸!”
杜城认真想了想:“有吗?我记得明明是笑过的吧?”
沈翊一针见血:“你的笑让我想起了埋伏在将军帐外的刀斧手,就等着什么时候摔杯为号呢是吧?”
杜城该承认,在室外行动,他一直是绷紧着神经,甚至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生怕哪个环节又出了意外。毕竟从前还没有哪一次让楚天启逍遥到了这个时候,老实说他真怕他正藏在哪个角落里,准备偷偷放冷枪呢!
“典故学得不错,”头脑风暴到起飞但不知如何解释的杜城领着沈翊来到了一家电玩城的门口,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延续下去这个话题了,只好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另起炉灶,“不知道游戏玩得怎么样?”
沈翊仰着脸蛋,自信满满地说他很强,宇宙超级无敌厉害的那种。
结果呢,不也就是投篮输,赛车输,格斗游戏打架输,连夹娃娃也不是某人的对手……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猫龇牙)!
杜城大笑着将刚刚捞上来的蓝色叮当猫塞进了气呼呼的噘嘴大王怀里:“看,多像你啊!”
“像个P……”好吧,看在它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暂且不跟坏人计较了。
“不过,那只黄色的好像更加……”杜城的视线在橱柜角落里的叮当猫和沈翊的脸蛋之间悠悠地逡巡了一圈,不知是想起来了什么,脸上突然笑开了花,“决定了,我要把它救出来!”
可是那只黄色小叮当所在的那个位置,应该很不好夹吧?
沈翊欲言又止地舔了舔嘴唇,说心里话,他其实可不希望他就此放弃它,换言之,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对一只小小的玩偶产生如此浓重的、想要立刻据为己有的心情,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了,听起来怪怪的吧?
纤细的手指交叉叠放在已经抱在怀里的蓝胖子的身上,指甲和指腹处都按压有深深陷落的痕迹——是主人在没有刻意察觉时候偷偷使上的力气。
他经常紧张,也经常口出狂言对外宣称自己一点儿也不紧张,此时此刻却是根本说不出话来。为了一只这么小的叮当猫,至于吗?
至于的,心底有一个奇特的声音发出了诱惑的低语,那就是你最最想要的……
黄胖子比蓝胖子难处理,但这根本就难不倒杜城,于他而言不过多花几个硬币调整方位的事情罢了,并不费事儿。
而且沈翊的反应也新鲜,全程全神贯注地看着,仿佛是只被施展了定身魔法的小猫,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一手一只叮当猫,杜城有些恶趣味地想,幻视一下搂着猫崽的猫妈妈不过分吧?
“抱好它们,不要放手,可以做到吗?”
杜城突然凑近到耳边的低语令沈翊有些茫然但又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何缘故,他的胸腔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预感,是危险,还有心跳加速的隐秘兴奋。有的人外表看起来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恨不得每次许愿都是世界和平,其实本质上,也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呀~
那个男人冲他笑了一下,而后果断出手,不是沈翊,而是那个正埋伏在沈翊的后头攒紧手(城翊)枪琢磨着下手时机的人,是楚天启。
两个壮汉突然开打必然引发路人的惊恐尖叫,至于沈翊嘛,他处在风暴当中,但是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害怕表情,反而像是正在观摩一场盛大的表演,因为有了杜城的加入,所以他也并不是十分轻松,可是比起大部分慌不择路的围观群众,他显然要镇定许多,虽然抱着叮当小猫崽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颇为精明地从双方你来我往的对战动作中察觉到了手(城翊)枪的存在,杜城是必然不可能让人在这种地方掏出那个东西的,楚天启则是刚好相反,他想要依靠外力来打破杜城对他在武力这块的单方面压制,故而手(城翊)枪就成了他最为倚重的道具,只是……无法得逞罢了。
这场battle最后的结局是不出意料之外的邪不胜正,楚天启被警察蜀黍拷走的时候杜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见义勇为的英雄,只是这英雄有点儿不小心,手臂伤着了,流了血,而且不光是这样,沈翊面色铁青地冲呵呵傻乐的家伙发射死亡视线,竟然还想藏起来瞒着他,简直罪无可恕!
“诶?你怎么又生气了……”
“手!那只!拿出来!”
凶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尤其压着他去医院的那段,被暴怒小猫咪以凌厉眼风“杀”得老老实实的杜城幽幽地想,所谓河东狮吼,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只是个小伤口,不需要这么紧张……好吧。”
这种时候,管你再人高马大,锋利的猫爪子可从来不开玩笑,真是会狠狠挠人的。
哪怕你是杜城,也只能秉持大丈夫能伸能屈的美好品质向现实(沈翊)低头。
沈翊把两只叮当猫,一只不听话的大狗狗还有医生开的一堆药全部打包回了自己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正好如了杜城的愿。
“你家好大啊~”借着参观的名义快速检查屋内情况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可是结果还是同从前一样,一无所获。
神秘人X,到底从哪个旮旯跑出来的?
通风管道吗?
不过那人都会隔空移物了,用普通人类的方法思考他的行为,可能还是太局限了吧?
“拜托,你还可以演得再假一点吗?”沈翊气呼呼地给某个不安分的家伙烧了开水,“别到处看了,快点过来喝药!”
小朋友还挺贤惠,就是不要一脸苦大仇深地逼他喝药就更加完美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沈翊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说要监督杜城喝药就眼也不错地盯着,想耍花样,门都没有!
在沈翊那双亮晶晶眸子的殷切注视下,杜城含泪一把吞下了这个胶囊那个片,苦,真TM太苦了!
“喏,”沈翊对刚刚放下杯子的杜城伸出了一只白嫩嫩的掌心,“这是……给乖乖吃药好孩子的奖品。”
那是一枚漂亮的糖果,裹着亮晶晶纸片的水果糖,橙色的,是酸甜的橘子口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你是真的好喜欢橙子橘子这类水果啊~”
“啊?”你怎么知道?
“浴室里沐浴露瓶子上也画着的橙子,”杜城半真半假地说,“我刚刚好看到了。”
沈翊的脸颊泛起了玫瑰色的淡淡红晕:“你的关注点好奇怪啊!”
哪有正经人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没事儿盯着浴室里的沐浴露看?
杜城选择了嘴嗨式的火上浇油:“或许你愿意去洗个澡,让我真切地感受一下?”
沈翊的脸变得更红了,有心音在怒吼着阴暗爬行,你好变态,但是我好喜欢:“胡说什么呢!你不会自己去试啊!”
“医生说了,”杜城心安理得地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要沾到水,得小心伤口感染,不然是个大麻烦。”
沈翊:……无了个大语,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吗?
待沈翊再次来到杜城的跟前,他已经变成了一颗新鲜的小橙子,混合着潮湿的水汽,香香的,好像是被刚刚剥开,酸甜的汁水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这一刻杜城的眼睛是阖上的,在假寐。
沈翊也知道其实他还醒着。
于是身着睡衣的纯白小橙子看似乖顺地跪坐在他的身边,但又故意探身靠近过去,老实说,此情此景,还挺考验意志力的。
杜城从前觉得这种磨炼实在是简单甚至不值一提,但是现在……他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眼下鬼鬼祟祟凑近过来的这张脸,哪怕不去看他,光是想想,杀伤力也是足够的,足够让他的灵魂进行一次次微小得无可示人的震颤,如同蝴蝶扇动了它美丽的翅膀。
“那个人,他拿着枪,目标其实就是我,是不是?”
“……嗯。”
杜城没有睁开眼,可是又忍不住想象这一刻沈翊的表情。
“那你呢?你也是冲我来的吗?”
一只刚刚剥掉外皮的橙子,散发着水果特有的清香,还有一点点令人魂牵梦萦的苦涩味道,很淡很浅,但不可忽视。
“我是来守护你的。”
“所以,这是你的任务?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人或者组织强制性做这方面的要求,你就不会来,是吗?”
“不完全是,”杜城依然没有睁开眼,他在胡思乱想,我是不是不敢看他,又自信觉得那怎么可能,“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着,这也是我的私心。”
“……”
空气中橙子的气味慢慢变得又苦又酸,甚至是有点冲人了。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为什么要带着枪来找我?他来杀我,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还跟着我回来做什么?”
他问得平静冷淡,明明是事关自己生死的事情,却是讨论寻常案件一般的语气,有种入局其中却抽身其外的客观和理智,这已是不同寻常了的。
杜城蓦地打开了眼睛,但是只回答了最后一问:“假设我猜得不错,还有一个人,他也会要来动手的,就在你的这间屋子里。”
“哈?什么情况?我就是一个每天都在努力搬砖的普通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这么招人恨吗?而且这个小区的安保很好很负责,怎么可能……”
“没用的,想要混进来,办法有的是,”杜城面无表情的时候面部棱角会瞬间变得锋利起来,给人的压迫感陡增,“你看,我这不是就顺利登堂入室了吗?”
沈翊:你仿佛是在逗我……
“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杜城的视线终是落在了床头附近的两只黄蓝相互依偎的胖子身上,那冷冽的面容也跟着变得柔和了起来,“相信我!”
“名字。”
“唔?”
“说是让我相信你,首先得要报上大名来表表诚意吧!”
“我叫杜城。”
“还真是不假思索呢!这个,应该是真名而不是临时胡编乱造的吧?”
“……”
“知道得这么具体,还管得这么多,你是警察吗?”
杜城眯起了眼睛:“……对。”
可是沈翊万万没有想到,杜城所说的协作,会是这个人将他自己直接送到神秘杀手的刀尖底下,眨眼一瞬间,腹部的鲜血像是血红色的潮水一样汹涌,那种生命正在急剧枯萎的殷红如同火焰一般狠狠地刺伤了小孩儿的眼睛。
“果然,你这么不同寻常,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血流不止的杜城正死死地抓着那不讲武德搞偷袭的面具人的胳膊,渗出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神秘X身上之处,皆烧起了黑色笼着浓雾的黑烟,简而言之,是在极速地腐蚀那个人的身体,“之前我的手上有伤,你就在竭力躲避,可还是碰着了,烧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于是我想,一个看起来神出鬼没又无坚不摧的人,该不是在惧怕着我的血吧?果然。”
X的脸藏在白色面具后,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不难从越发浓郁的烟雾、逐渐变形的身体以及歇斯底里的怒吼中窥探出他的情绪:“杜城,你给老子滚开!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明明我才是你们的……难不成就因为他们……你们竟然敢背叛我,还想着要为这种人牺牲自己?哈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不存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一旁的沈翊艰难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确实听不懂什么你们他们,所以显得茫然,当然主要还是由于一下子受到了剧烈情感冲击导致的手足无措,他想他大概是患上恐血症了,不然怎么动也动不了,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呢?
“是这样吗?”杜城身上痛是真的痛,笑也是真的想笑,“我觉得不一定吧,我猜我们应该是……互为因果?这个反应,我还真的蒙对了?你这个人怎么带着面具也藏不住事儿?太拉了!”
杜城不肯放手,那面具人却是怎么也挣不开,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逐渐扭曲,现出了黑雾的原型。
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原本就没有实体,能做出一些看起来高大上的超能力行为其实也不大奇怪,但实际上限制非常多,也不只杜城的血可以侵蚀他……
神秘人竭嘶底里地吼叫道:“你做再多也没有用,他根本就不可能记得……啊!”
X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人从背后捅刀,且是直达心脏的那种。动手的是沈翊,可是以他对他的认知,这个人向来温和,说是有些讨好型人格也不过分,一开始的时候,他也确实如他所料那般呆若木鸡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会在他跟杜城打嘴炮的时候突然捡起地上的小刀动手杀人。小刀不是紧要的,在这个时空间里,他是不可能被刀子杀死的,可问题就在于那是一把沾了杜城的血的刀,直接接触到心脏那可真是要了大命,于是咱们也就没有什么“浓烟变形计”可以看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最后贡献完一个“啊”的痛苦嘶吼就噗地一下烟消云散了,再也放不出半个屁来。
系统其实一开始就说过了,哪怕是你死了,你的保护对象也不可以死。
这就不是明晃晃的提示么?
杜城在心中得意地说,你看,我赌对了!
X彻底消失,随后一张照片从半空中徐徐掉落,上边正是两个穿着黑色警服端正敬礼的人,是杜城,也是沈翊,是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杜城暗暗心惊,警察的制服……这是在什么时候拍的,我的脑子里竟然没有一点儿印象……他去看沈翊,垂眸举着刀的小孩儿跟哗哗流着血的杜城面面相觑,一时间相对无言。
话说这个场景,还真是有够能让人误会的,就好像是他弄伤了他一样……
发着愣的沈翊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哐当一下将那把带血的小刀扔出去好远。
不料杜城这厮竟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你别慌啊,刚才同坏人英勇斗争的光辉形象一下子全毁了……嗷!”
沈翊摇摇晃晃走近过来,手指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杜城其实没有多大的实感,但是不影响他条件反射装可怜。
沈翊作为现场完好无损的那个人,则是要清醒许多,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方才那一下,其实感觉不到一点儿触碰皮肤或者血液的温度,仔细一看,手指竟然直接从那人的身体里穿过去了……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穿帮了!杜城的笑也就换成了苦笑:“看来是时间到了。”
沈翊用一种无法以言语形容的表情死死地盯着他看,不解,质疑,委屈,无助,甚至好像还有股强烈到根本没办法忽视的恨意:“你什么意思?”
他的咬字里甚至带起了隐约的哭腔。
杜城自己动手捂着伤口,虽然这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你会忘记我,然后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别难过,我们其实……一场意外的邂逅,咳咳,不会结果的。”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虚弱,说着话也开始耐不住咳嗽起来,这才有了一点点受了重伤的人该有的样子。刚才生龙活虎同面具人争辩的德行,认真想想也是明显不同寻常的好吧。
只是此刻的沈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的眼眶红了,可能比地上流淌的鲜血还要红得厉害,声音也在微微颤抖着:“是不是你也同刚才那个东西一样,要从我的面前突然消失了?”
“你会忘掉我的,”他不该说得这般狠心,惹得小孩儿落下珍珠一般晶莹的泪水,只是现实近在眼前,杜城是果断之人,无谓再做隐瞒,“会遇见的,那个真正属于你的……不要着急,这么长的路,慢慢感受……”
杜城的声音越来越远,沈翊只能模模糊糊地听个大概,那张神秘的警官照片呼啦一下自燃起来,诡异瞬间腾升的火焰墙将他们从物理距离上彻底隔开。
“杜城!不,你是……”
不知道有没有人体验过脑子被扔进运转中的滚筒洗衣机里的感觉,视线天旋地转模糊不清,再加上一股子说不明白到底是洗衣粉还是消毒水的味道,匀一匀,摇一摇,震一震,不只是晕,还令人直犯恶心。这就是记忆被攫取的过程吗?好难受!
失血过多的杜城合上了眼睛,那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则是以一种十分奇异的方式朝他那边扑腾而去,将他和沈翊所处的位置彻底切开成了两个空间,光怪陆离地隔离了起来。
说实话,沈翊的视线已经糊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被“滚筒洗衣机”摧残得所剩无几的记忆中只剩下了隐约滔天的火光,一个模糊到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物剪影,两只好像很可爱摸起来还有点毛绒绒的……那是什么来着?它们在笑啊,好熟悉的笑容,就像是能天天见着……可是为什么,还有血这种不详的东西呢?
淅淅沥沥的声音,水?下雨了?
喧嚣好像逐渐远去了,世界变成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宁静,可是……太安静了,他不喜欢待在这个地方,静谧得令人发狂,于是往前走,于是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天哪,好多人啊!
还有光,是舞台那种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光,很亮,特别刺眼。
我貌似是个社恐的i人来着,还十分畏光,突然被这么多人看着,明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要瞪大了故作轻松活泼,好累啊!
可是他们都在看着啊,而且只剩下中间的位置……
我自我认知清晰,是个虚伪的真诚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要拿出来自己状态最好的一面,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谁的视线投过来了匆匆一瞥,我知道那个眼神的,那个人其实没有可惜在看我,只是……有点无聊的随意扭头而已。好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在意……好奇怪的人,好高啊!
杜城也没有想到,这个游戏副本好像是结束了,连场景都转换了,他却因为身受重伤一直爬不起来,只能默默地漂浮在半空中,当一只谁也看不见的幽灵,看着自己沉睡不起的身体,也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比如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蒋峰和李晗,这两人又是什么情况?
“他还没有醒过来吗?”
“没有,医生说……反正没有那么容易醒来的,再等等吧。”
医生说了什么?咱们这儿能不能少一点说话说一半的谜语人啊!
“那他呢?他今天来过了吗?”
“他那么忙……但总是要抽时间过来的,每天都是,已经习惯了吧?”
“唉,这日子,真是不容易啊!”
“闭嘴吧你!他……他一直都是这样坚持……可从来没有叫过苦。”
“爱情令人盲目,古今中外都是这个道理。”
“按我说,老天爷就不该赐给你嘴巴和声带,反正是狗嘴吐不出来象牙来,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你那么big胆,舞到正主面前去啊!”
“天哪,我亲爱的大小姐,从前到底是谁舞得最厉害?要不把你的手机掏出来,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好吧?”
“可是这样……太辛苦了,而且那些人本来就不友好……”
“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他可从来没有叫过苦。”
他们在说……什么啊?
“我回来了。”门外响起了一个温柔清越的声音,灵魂杜城的雷达立马启动,是沈翊!
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杜城也顾不得看得见看不见的问题了,只是急急忙忙往门那边飞奔过去,不想只是才刚刚看到了一片纯白的衣角,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不由分说地往后拖拽,直到完全离开这个地方,眼前世界的大门彻底地冲他关闭。
沈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呼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可是没用,那个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
可这如蜉蝣般短短的一生,经得起几次错过呢?
“这位玩家,你的脑电波活动太异常了,”耳边传来了系统机械冷漠的声音,它竟然看起来十分好心地在提醒他,“再这么放任下去,可能会送了你的性命。”
“那些都是什么?我刚刚看到的那些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吧?这些家伙跟我之前经历的副本,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是认识我的对不对?”
这个狗比系统的嗓音令杜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痛,好像是被人一把劈开了脑子,然后全世界的冷风正在呼呼往里头灌。
“很高兴你能拥有锲而不舍的探究精神,这是人类一种非常美好的品质,”系统用它居高临下的ai电子音装模作样地吹捧道,“所以,还请您继续参加本游戏,接着探索下去吧!”
杜城不讲究的时候那是真的非常不讲究,“优雅”国粹叫一个张嘴就来的:“滚你(河蟹)妈的蛋!”
系统用它不阴不阳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是滚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根据我们科学的预测,那样你的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它说得非常的认真,而且理所当然,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在威胁别人。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就十分的糟糕,”杜城毫不客气地脱下鞋子,用力地朝声源处扔了过去,然后发出了哐地巨响,“他在哪里?让我见他!”
“这不符合规定。”
“去你大爷的规定,这个地方还不是你说了算球……”
“看在上帝的份上,好吧,你背一首诗歌,我就同意了。”
“哈?”
自打上幼儿园起,我爹妈都不会提这种没用的要求了,因为他们知道炫耀我表演才艺的结果必然会把他们辛苦筹办的宴会搞砸。
“别装了,我调查地很清楚,你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也看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书籍,这不难吧?”
这是难不难的问题吗?
话说让人背诗……你这是什么恶趣味的要求啊!
比宴席上的父母还令人不愉快。
当然最后,为了能快速见到想见的人,我们能屈能伸的杜城还是当场大声朗诵了一首《咏鹅》,不愧是神童骆宾王的诗,朗朗上口,永远地记忆犹新。
系统对此的反应诡异地沉默了许久,可以理解为暂时性死机了,杜城这边怎么作妖都没有反应。
“喂,你说话得算数啊!”
“你的游戏进行得很失败,竟然用了六次机会才找到窍门,”系统终于发话了,却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要以为我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得给你相应的惩罚才行。”
“靠!你做人怎么这么没品……”
“抱歉,我不是人,所以没有必要遵守人类规定的美好品德,包括信守承诺这一条。”
“等等,不是吧?不是说电子产物必须遵守一定的运算逻辑,不然会产生bug导致运行失效吗?你不遵守约定,这也太犯规了吧!?”
“计算机程序不能撒谎的原则吗?关于这一点,我想是你科幻小说看多了,而那些作家都在有意无意地误导你。”
……因为这玩意儿太过不讲道理的智能而且嘴贱,总觉得它其实不是电子产品而是一个真实的人该要怎么破?
至于它所说的惩罚,被眼前的景象气得差点当场脑溢血发作的杜城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但凡我日后能看到这狗系统的本来面目,老子一定要亲手撕碎了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