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不落青山

7、嫁娶

　　顾清枝出嫁时没带什么首饰，只吩咐小莲把刚绣完的几幅画烧了，带了一个小木匣。

　　她看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左照右照，像自己又不太像。

　　宫人用了鲜红的口脂，遮住了她脸上的倦色。

　　顾清枝顶着沉重的凤冠，踏进了前往南方的花轿。

　　铜锣声渐起，人们脸上都带着雀跃的笑容。她掀起帘的一角，看见了街上开的旺盛的梨树，一阵风吹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对少年少女依偎着坐在梨花树下。

　　他们牵着手，偷偷定了终生。

　　又一阵锣鼓声响起，顾清枝放下了帘子，没有回头……

　　“看那!晋将军真是英姿飒爽!”

　　“听说新娘子是漠北的公主，传闻美艳非凡，晋将军真有福气，娶了这样一位美娇娥。”

　　“真是，公主出嫁，将军娶亲，天大的喜事喽！”

　　“……”

　　顾清枝一到南境，就有些水土不服，刚调养好的身子迅速地破败下来。

　　一开始，南方的王还算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后来看她病恹恹的模样，便将她打发到了偏殿，与美妾寻欢作乐去了。

　　顾清枝给皇后寄信，要了几棵小梨树，与梨树一同来的，还有一封纸信，想来是关心她的一些话。

　　她把树种下了，宫人见了摆了摆手，劝说:“娘娘，贫瘠之地，中原的梨树活不了。”

　　她还是种，不肯他人碰。

　　暮春时，顾清枝已经下不来床了。她身体里似有一把刀绞得她生痛。

　　也请过太医，那老太医犹犹豫豫地说，娘娘，这心病，无药可救啊。

　　顾清枝干脆不吃药了，整日看着那块她种树的地方。盼着盼着，那焉焉的梨树竟奇迹般地活了。

　　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她精神突然大好，端来的早饭也吃掉了些许，刚下床就缠着小莲带她去看看梨树。

　　顾清枝拉着小莲说了好多话，她说：“小莲，你唤我一声公主，可好？”

　　小莲听到这话，心里直发酸，“公主……”

　　顾清枝破天荒地笑了，小莲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公主，爱笑爱闹，天真烂漫。

　　顾清枝吩咐小莲去拿屋里的刺绣，小莲欢喜地应了。可刚转念一想，公主何时再绣过花？又转头返回。

　　刚想问，却看到顾清枝依在小树旁，睡了。

　　多年以后，小莲忆起公主当时的模样，想到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人死前会有短暂的回光返照。

　　顾清枝手里捏着一封信。

　　信里写着，阿枝，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不在了。这几日里，我在府里种满了梨花，风一吹花瓣就洋洋洒洒地落，像那日的大雪。阿枝，我对不起你。

　　上面还有皱巴巴的印子几滴浅浅的墨水印，看起来写完已有了好些时候了。

　　在信的下角，有一行墨迹未干的簪花小楷，“奈何将军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