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琴酒》昼夜分野

3、第 3 章

　　波本的移动电话坏了。

　　他随机拦了一辆保时捷：“借我打个电话。”

　　他的目光却在打量这辆老爷车的新司机。
　　是没见过的组织成员。

　　琴酒倚在车的另一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移动电话上飞快打字，没有搭理波本。

　　千里静海手里捏着移动电话，向波本讨价还价：“十万。”

　　十万就十万。
　　反正用的是组织的钱。

　　波本答应得爽快。

　　千里静海抠搜地把移动电话递过去，舍不得地道：“别把我的电话用坏了，我很穷的。”

　　波本：“我会送你的。”

　　琴酒侧过头来，冷眼瞧了两人一眼。

　　疑似眼刀。

　　拿到钱的千里静海乐呵乐呵的，没有看到这一记小李飞刀，她碎碎念道：“先声明，不要用瞳孔相机偷拍我，我的照片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

　　波本被她的话逗得乐不可支，笑起来：“瞳孔相机倒没有，我们的时代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但是，关于你的情报真的是绝密的吗？”

　　千里静海：“你说呢，你调查我有一阵子了，得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被她发现了啊。

　　波本：“没办法嘛，侦探的职业病。”

　　嘭。

　　车门关上的声音。

　　琴酒进副驾驶的时候车里多了一股冷气，他睨了波本一眼。
　　“走了。”他说。

　　千里静海指道：“我的移动电话还在他手上，我得等他打完电话。”

　　琴酒嗤了一声：“他不是说会送你吗？”

　　千里静海内心：莫名其妙就惹毛了他。

　　但是经过波本的手能有什么好东西，他敢送她还不敢用呢。

　　对于波本来说，借手机或者送手机都是随意的事，他真正的目的是借机观察一下这个组织成员。

　　回去后，贝尔摩德问波本：“怎么样？”

　　波本：“是个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在，波本发现她有一种抽离感，仿佛天生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做一个坏人或者做一个好人，死或者是生，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命题。

　　那她到底在乎什么？平行时空和磁场错乱的研究？

　　波本不理解。

　　.

　　千里静海也不理解波本。

　　在以往的平行世界调查中，她不可避免地和这个黑皮侦探有过一些不怎么愉快的来往。

　　不过，他是安室透还是降谷零，都和她无关。
　　不是她的任务目标。

　　她不需要理解这个心比脸还黑的公安。

　　保时捷在路口停下，红灯恒长地亮着。
　　红灯结束，保时捷再次向前滑动。

　　下起了小雨，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摇晃着。

　　琴酒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从车内反光镜里看着后退的街景，也看着她。

　　他看到她心情愉悦的模样。

　　但他倒是心情不愉悦了。

　　琴酒的眉头皱紧。

　　汽车刹车了。
　　她转过头看他：“怎么样，琴酒，看不顺眼我吗？”

　　看看，这个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学着伏特加的称呼叫他“大哥”，现在直呼“琴酒”。

　　琴酒居然意外地没有恼，他讽刺地道：“我可不会看不顺眼一个死人。”

　　一个月。
　　他们约定的内容是：一个月后，他可以杀死她。

　　.

　　酒店的玻璃旋转门映照着亮如白昼的内厅灯光。
　　黑色轿车在门口停下，保镖敬业地为那个大人物打开车门，待那人走出来后，助理又给他披上挡风的外衣。
　　一行人风度款款地走进玻璃旋转门。

　　“目标已进入酒店。”

　　阶段性任务完成，保时捷内，琴酒点起了烟。

　　昏暗的天色，黑漆漆的古董车内。
　　点烟器发出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冷白的肤色上因为火光有了一丝淡淡的艳色。

　　照常观察着琴酒的千里静海悄悄在内心打算盘：琴酒在这个时刻看起来很好轻薄的样子。

　　“把你的眼睛从我身上挪开。”他忽然开口道。

　　她好奇：“不挪开的话，会怎么样？”

　　那双阴鸷的绿眼睛如同锁定猎物一样盯住她，定了几秒。

　　车内有烟的味道。

　　他没什么必须遵守约定的必要，一个月……太蠢了。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琴酒知道这个家伙最不怕的就是死亡。

　　就连生不如死的体验对她来说都是灰尘……更何况，他没有那种折磨人的癖好。

　　琴酒知道这点。
　　千里静海也知道这点。

　　所以千里静海在等着他的反应。

　　他的反应和其他平行世界的琴酒会有什么不同？

　　她像做实验的研究员，不肯错过实验对象表情上的一丝变动，死死地盯着他。

　　几秒后，她的下巴被钳住了，他的虎口顶住她的颌骨，手指捏在她的脸颊上，用力地，迫使她的嘴张开。

　　随后，那根带着苦涩气味的烟被塞到了她的嘴里。

　　千里静海：“……”

　　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应该说，既是意料之外，却又很“琴酒”。

　　他的手放开了。

　　没有了禁锢，千里静海迅速把那根烟从嘴里拿出来。

　　她慢吞吞地把那根烟放在随身带的垃圾袋里，封好口：“你从小时候开始就那么恶劣吗？”

　　这是含有DNA的重要证物，不能随意乱扔，她混了那么久，早就习惯了这种雁过无痕的现场清理。

　　琴酒往座椅上一靠，闭上眼：“这话该我问你。”

　　千里静海想了一下：“我忏悔。”

　　看她吃瘪，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但她不爽了。

　　诡异的快乐守恒定律，快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车内昏暗。

　　她看向闭上眼小憩的琴酒。

　　虽然在几十个平行世界里工作下来，她已经被不同平行世界的琴酒用诸如以枪指头等不同方式虐过了，但每次她都睚眦必报，两人也算是扯平了。
　　向琴酒报复，暴力不是最好的方法，暴力和血只会让他感到兴奋。

　　琴酒双手抱臂，以一个高度戒备的姿态休息着，他闭着眼，银发柔顺地铺在肩膀上。

　　她微微向他的方向倾身，手抓在了他的大衣上。

　　“……”

　　琴酒睁开眼，在极近的距离和她对视。

　　原来她行动的时候，连警醒如他都无法及时发现。
　　像潜行的蛇，屏绝了所有气息。

　　琴酒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

　　千里静海握住了他的手臂，望进那双幽暗的绿眸里。

　　【时空静止】

　　在琴酒错愕的神色里，她的脑袋往前一磕，重重地撞在他的额头上。

　　头槌！

　　疼痛的余感从额头蔓延开。

　　琴酒回过神来，发现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无法动弹。

　　偷袭得逞的千里静海立刻和琴酒拉开距离，启动汽车踩下油门。

　　琴酒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个头槌，浑身散发着黑气，眼神阴森地看着她。

　　感觉到那种视线，千里静海内心更舒适了。

　　快乐守恒定律的天平向她倾斜了。

　　她的报仇有一个等价度量表。
　　琴酒杀她，她就杀回去，大不了后面用一个时空回溯恢复秩序。
　　琴酒给她塞烟，她就给他头槌。

　　不多不少的报复欲。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她的管理官破口大骂的样子了：居然动用时空技能来发动一个头槌，你是小学生吗？

　　啊哈啊哈，但是没办法，太爽了啊。

　　她心情愉悦地踩下油门。

　　到安全屋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
　　街道上昏暗的路灯光下，雨水一截一截地往下落。

　　千里静海踩下刹车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她还在拔钥匙的时候，阴影覆了上来。

　　来自他身上的气息在瞬间之内笼罩住她。

　　琴酒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把她按在座椅背上。
　　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唇对嘴唇，几乎只差毫厘的距离。

　　她看到了他那双阴冷的绿眼睛里映出的她。

　　神色虽肃杀，呼吸却是烫的，落在她的肌肤上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这样的距离下对视了几秒后。

　　“不用徒劳了，我不怕死。”她说。

　　琴酒仍然以这种方式沉默地注视着她。

　　雨中，车灯还没有熄灭，两束灯光照出通道。
　　红色的双闪灯一下一下地亮着，像心跳。

　　这个姿势不是很舒适，她动了一下，触碰到了温热柔软的唇瓣。

　　无意的。

　　千里静海发誓那是无意的，因为距离太近了，她只想调整好姿势而已。

　　她往后仰了仰，退开一点。

　　“呃……”

　　猛然，他咬住了她的嘴唇。

　　微痛的感觉如同电流般滋长，她浑身都麻木了。

　　银发在她的脸颊上厮磨，她的视野模糊了，泛起的生理性泪水让他看起来遥远了一点。

　　该死该死。

　　说小学鸡，谁不是小学鸡！
　　真正的小学鸡到底是谁啊啊！

　　雨水打在车窗上，落下淡淡的雨痕。

　　汽车双闪灯还在亮着。

　　千里静海忽然想到了：

　　此消彼长的拔河。

　　只不过在这场拔河中，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想输，谁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