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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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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白瞪目结舌,浑身僵硬。
他心跳如雷,即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丢人现眼的脸色。他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可双腿发冷,好像凝结成冰冻在了桥上,寸步难行。
而商羽本人,看起来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商羽不满周岁就被带到太微宫,数十年如一日的清修,不近女色,不生痴妄,两袖清风孑然一身。
那些淫词艳本别说看了,太微宫门规森严,就连荤段子都不曾存在于太微弟子口中,他听都没听过。
也就是后来结识了慕成雪那个好色之徒,这才得到启蒙。
洁身自好性情孤冷生人勿进独来独往的商羽仙君,怕是除了云清这个师父,这辈子就没被第二个人抱过身体!
江舒白表情龟裂,短短半柱香,他是既玷污了仙君的清白,又被仙君知道了他内心的小秘密。
又羞又恼又悔之下,江舒白恨不得直接跳无忧泉,一了百了!
满月桥上寂静无声,唯有两个面面相觑的人,和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风在阵阵吹佛。
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声悲绝的痛哭。
江舒白骤然松一口气。四面八方笼罩的薄雾渐渐散了,视野清明起来,就见那些受困于痴妄之中、难以自拔的人们或是掩面痛哭,或是放肆狂笑,或是发疯的挥剑乱砍,或是呓语般痴痴念着某个人的名字。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满月之下,人生八苦无所遁形。
江舒白再看向商羽时,已经熟练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不是让你等在岸上吗?”
商羽道:“我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江舒白大吃一惊。
他不过才在桥上待了半柱香而已,外面竟已过了两个时辰吗?
满月桥,必须在天亮之前下桥,否则灵气消散,桥上之人必死无疑!
幸好时间充裕,前方雾气散了,桥尾清楚的显露出来。
满月桥上存有上古禁制,管你是称霸一方的魔尊还是割据称雄的剑仙,到这里都会被封住灵力,无法御剑更无法打架斗殴。
江舒白和商羽徒步走到桥尾,当真正踏上岸时,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才安心。
这里古树参天,遮云蔽日,无数小精灵穿梭在花草之间,远远望去好似成群结队的萤火虫,是此处唯一的照明。
满月桥的尽头果真诚不欺人,这里有许许多多不世出的奇珍异宝,哪怕是一块树皮都价值连城。
江舒白走走停停,寻找目标,余光不由自主的窥视商羽。
商羽并未注意他,而是全神贯注的欣赏此处地貌,还有那些见所未见的灵植和奇虫。
江舒白心里很矛盾,一面生怕商羽提起方才之事,一面又暗暗希望商羽能跟他说说。
至少在得知了自己的秘密后,就算是大发雷霆也该给点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做无事发生。
被冷处理的江舒白,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了?”商羽突然开口,江舒白回神,发现商羽已经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江舒白心下乱糟糟,忙胡乱说道:“不要生火光,会破坏这里的天然灵气。”
商羽应声:“我知道。”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轻松多了。江舒白顺势说道:“能平安度过满月桥的,仅有万分之一。你心志坚定,无欲无求,佩服佩服。”
江舒白面上在笑,心里泛酸。
这恰恰说明了商羽的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没有任何世俗的欲念,真正的清修者,那双永远浸着冰的眸子空无长物,不染一丝红尘。
世人早有判定,说修无情道之人,方能克满月桥。
一去一回,怕是比上自家茅厕还要轻松。
江舒白苦中作乐道:“回程路上,还要多仰仗落尘仙君了。”
他那未始即终的感情,终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在满月桥上葬送的一干二净。
商羽好像朝他笑了一下,又仿佛是江舒白自己眼花,看错了。
江舒白敛回这些情绪,从乾坤囊里取出绢布,上面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雕。
商羽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蛊雕?”
江舒白点头:“传说中的蛊雕就栖息在这里。”
“你此次来满月桥就是为了猎杀它?”
江舒白:“左护法的生辰要到了,他那样器重我,我总得回报一二。”
商羽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拿上古时期的异兽给左护法拍马屁,出手当真阔绰。
江舒白把绢布叠好,收入袖中。
根据史料记载,无需他特意去寻找蛊雕所在,蛊雕是专门吃人的怪兽,方圆百里有活人味儿,它自己就会来。
趁着还有时间,江舒白把一张牛皮纸递给商羽,让他根据上面绘制的灵草采摘,越多越好。
江舒白自己也沿途寻宝,飞身上树,把乾坤囊撑得肚皮鼓鼓。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遥遥传来。
半蹲在树上的江舒白留神,和下方的商羽相视一眼。
啼哭声越来越强,庞然大物正在接近。江舒白居高望远,看见一排排古树树枝断裂,甚至粉碎。
终于,那身体笨重,飞行速度却极快的蛊雕正面冲来!尖锐的婴儿啼哭震耳欲聋!
江舒白立即召出白练,细薄的剑身擦着蛊雕腹部鳞片而过,火星四溅!
蛊雕凄厉怒吼,坚硬的鳞片难敌绝品灵器的锋利,皮开肉绽,墨绿色的血液四溅。
江舒白赶紧飞下树,跟折回的蛊雕擦身而过,它那雄壮的翅膀距离江舒白的咽喉,仅剩一寸!
不等江舒白落地站稳,饿疯了的蛊雕已经俯冲而来,这一次却被从侧面飞出的剑气打个正着!
爱别离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蛊雕的翅膀!
蛊雕的嚎叫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庞大的身躯坠地,尘土飞扬,枯叶狂舞,无数小精灵难以承受如此神威,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江舒白:“落尘小心!”
蛊雕张开血盆大口,商羽反应极快,横剑格挡,当场崩掉蛊雕两颗大牙。
墨绿色的液体喷溅出来,落到商羽的手腕,以昆仑天蚕制成的法衣被瞬间腐蚀!
商羽瞳孔微缩,冷不防蛊雕一爪抓来!
就在商羽深知自己不死也得毁容之时,那力大无穷的爪子被软剑紧紧缠住!
柔似白绢,韧如枝柳,酷若三尺白绫锁喉而过,催命夺魂而不染血腥。
爪子被绞断,遍体鳞伤的蛊雕决定挑个垫背的同归于尽。
商羽却没有给它这个机会,掐一道剑诀,狠狠贯穿蛊雕的胸腹!
江舒白趁机寄出两枚飞针,一左一右,正中蛊雕双目。
一体双丹。
江舒白伸手接住,两枚内丹光华夺目,妖力澎湃,这若是放到妖市上去卖……
值老鼻子钱了!!
商羽不说,江舒白也知道他在腹诽什么。
“我不像落尘仙君自小锦衣玉食,乞丐出身,穷呀!”江舒白举起内丹,冲着光照了照。
商羽稍微一愣,不禁在心里默念“乞丐”二字,好像突然间想起什么,那印象在脑海一闪即逝。
“算了。”江舒白立即安慰好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商羽:“……”
日出将近,江舒白和商羽原路返回。
在踏上满月桥之前,商羽转身,朝他递出手。
江舒白满眼诧异,就听商羽说:“我带你走。”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再次不争气的躁动起来,江舒白感觉有电流在指尖窜动,连着整条胳膊都酥酥麻麻的。
商羽的体贴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把手递过去,就可以短暂的拥有曾经梦寐以求的温暖。
可是……
你既六根清净,又何必招惹我呢?
“不用。”江舒白勉强笑着说,“我自己能过桥。”
他绕开了商羽,踏上灵气铸成的桥,双脚前所未有的沉。
江舒白走在前面,余光看见商羽跟在后方。
走着走着,前方再度升起雾气,模糊了对岸,江舒白转身朝商羽说:“你不惧满月桥,先行通过,我随后就……落尘?”
商羽站在距离他十步远的位置,目光呆滞。
江舒白心下一颤,本能走回去:“你怎么了?”
商羽瞳孔中漆黑无光,一动不动。
江舒白难以置信,他这是中了满月桥的招!?
来不及震惊,江舒白正要以元神唤醒商羽,商羽突然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墨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江舒白的身影。
“你没事吧?”江舒白担忧不已,商羽定定望着他,神色略有恍惚。
但那仅仅是一瞬间的“脆弱”,转而就被霜冷和沉稳取代。商羽目光清冽,眉间隐怒,左手抓住江舒白的胳膊,右手召出爱别离,冲着桥上浓雾就是一斩!
仿佛将云层活生生劈断,气浪滔天,连风都畏惧他的气势,退居两侧,让出一条直通对岸的路来。
“跟紧我!”商羽紧抓着江舒白手腕,大步朝前跑,左右两侧的浓雾迅速笼罩过来!
江舒白只觉四周一片白花花,什么也看不清。唯有脚底的路,以及那只死命牵着自己的手,清晰可见。
从桥上下来,旭日东升,晨曦初照,金灿的光辉落在冰蓝色的水面,波光如钻,无忧泉宛若仙境。
岸上聚满了人,他们在此当然不是为了欣赏无忧泉美景。
而是自知过不去满月桥,干脆守在岸边,等那些满载而归的人。
“商落尘?”
“真的是太微宫叛徒商落尘!”
“好啊,一个商羽,抵得上满月桥所有至宝了,兄弟们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