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当家》九溪

21、第 21 章

　　021 早市买鱼篓

　　临近辰正，朝阳初升，山川田舍俱都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又是一个大晴天。

　　仲秋时节天气转冷，中午太阳炽烈，早晚却是凉意十足，张秀强行给猫儿套上一件外衫，这才放她出门。

　　苏有林站在院外等闺女，好笑地看着她挣脱媳妇魔爪，背起小背篓逃也似地奔出院门。

　　父女俩汇合，小猫四下瞅瞅，然后冲角落那边招招手，一只小黑狗摇着尾巴颠颠奔过来。

　　招呼完黑豆，猫儿又回身叮嘱院里另一只：“狼头，你好好看家，我跟黑豆去药铺，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狼头无精打彩趴地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有林哑然，不禁起了逗弄闺女的心思：“你都有狼头了，还要招惹黑豆，傅家婶子看你这么喜欢黑豆，非要把黑豆送给你，你当如何是好？”

　　猫儿想都不想：“那不正好，反正黑豆都是我在养。”

　　苏有林再度哑然。

　　转念一想，家里多出一大一小两条狗，其实也不错，遂不再言语。

　　对于闺女突然拥有的种种神异本事，苏有林不是不赫然，幸而在种种可能当中，他找到了最让自己安心的那一种——闺女肯定是得了某位上仙的青眼，被仙人施了仙法。

　　这方世界一直都是有仙人传说的，因为真的有人看到过。虽然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虽然还有人说那些所谓的“仙人”，其实就是顶顶厉害的武者，但在苏有林看来，他们都不是凡人，都是行了凡人不能行之事，到底是仙人，还是武者，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与仙人一直流传下来的，还有夺舍与借尸还魂。

　　但苏有林打一开始就不认为猫儿跟这些邪恶玩意儿有干连，这里面肯定有主观意愿方面的原因，但他的理由也不容辩驳：都有本事夺舍了，还会乐意救他、非要给他一个泥腿子当闺女？

　　总而言之，苏有林很会说服自己，这方面他跟张秀很有夫妻相，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猫儿跟他很亲，是那种根植于血脉中的浓浓依恋，他感觉得到。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非常信任猫儿，坚信猫儿是得了天大的机缘，这才愿意去折腾那个一看就很不靠谱的“黑屋种蘑菇”。

　　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功，种蘑菇不妨碍他到码头找活计，十文二十文的，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总好过坐吃山空。

　　说起找短工，现在正是农闲，九里村每天都有二三十个青壮到镇上，但苏有林就是比他们幸运，很多人等上大半天一无所获，他却天天都有活干，村里人都以为是米粱帮在偏帮镇上人，毕竟苏有林现在也算是“镇上人”了。

　　苏有林却是心知肚明，他多半是得了某个贵人的照拂，而这个贵人嘛，多半还是看在猫儿的面子上。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自打他们搬到镇上，药铺伙计就对猫儿另眼相看。

　　别看满叔只是一个伙计，却是个实打实的老江湖，从不以貌取人，对谁都一团和气，但是，他待猫儿就是与旁人不一样，苏有林也是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

　　更别说前些天洪掌柜还让猫儿到后院跟他的孙子孙女一起玩耍。

　　苏有林为此还忐忑了好几天，生怕他们发现猫儿的不凡，可几天看下来，他觉得洪掌柜仅仅就是喜欢猫儿，害他白担心了。

　　父女俩一路说着闲话来到镇上，苏有林瞧见前方街檐下站着两个面善的小姑娘，便对猫儿道：“是不是你的小姐妹来找你了？好好玩儿，不要淘气，有事去码头找阿爹。”

　　猫儿应下。

　　看到苏有林离开，两个小姑娘立即迎上来，她们比猫儿要大上两三岁，都是八九岁的样子。

　　三人汇合，猫儿问：“珠子都带来了吗？”

　　小姑娘齐齐点头。

　　苏猫儿一抬下巴：“跟我走，我们换钱去。”瞧那小模样，仿佛她才是大姐头一样。

　　猫儿当先往镇上大街走去，两丫头连忙跟上，小脸上都有点小激动。

　　三个小姑娘，嗯，还有一只小黑豆，四小只最后停在“洪记药铺”敞开的店门前面。

　　苏猫一伸手，另两个慌忙掏出小荷包，一个从荷包里取出五粒小珍珠，另一个比她多上一粒，猫儿将珠子全部收入小荷包，然后一溜小跑，背着小背篓“嗒嗒嗒”跑进药铺。

　　药铺刚开门不久，店里没有客人，满叔正在整理药柜，听到脚步声还以为一大早就有病人上门，心里还嘀咕该不是有人得了急病，回头一看，却见小小的苏猫儿正步履轻灵小跑进入。

　　满叔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猫儿这名字取对了，可不就是一只小猫吗！

　　满叔堆起慈爱的笑容：“是小猫啊，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猫儿仰起小脸，一派天真：“满叔，你帮我看看这个。”

　　说完话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打开荷包，往柜台上倒出一粒又一粒珍珠。

　　满叔看着这些细如米粒的小珠子，神情微变：“小猫儿，你去小丰河挖蚌壳了？”

　　“没有。”猫儿矢口否认。

　　满叔满眼狐疑：“那你这些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猫儿睁大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满叔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去小丰河挖珠蚌。”

　　当然没有去，她去的是米粱河。

　　小丰河是从山里流出来的一条小河沟，流经镇外最后注入米粱河，夏天时候镇上小孩会成群结队跑去游水。至于从小丰河里挖珠蚌，猫儿觉得早两百年小丰河里的珍珠蚌就被祸祸完了。

　　苏猫解释的极认真，只她解释完毕，又似略有心虚，扭头往店门外面飞快瞄了一眼，真的就只一眼。

　　满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店门外面候着两个小姑娘。小姑娘瞧见满叔看过来，立时慌神，脖子一缩躲到满叔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这俩都是镇上人，茅家镇统共巴掌大，满叔自是认得的，心里有数了——这俩家中亲兄堂兄一大堆，这些珍珠该是那帮小子挖到的。

　　只是小丰河里还能挖到这许多珍珠吗？倒是出乎意料。

　　满叔自觉找到了珠子来源，以为猫儿是在为一帮大孩子跑腿，完全没有往米粱河想。这也不怪他，毕竟那样一条大河，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娘胆敢下河挖珠蚌！

　　满叔当即称了重量，道：“这种珠子只能碾碎做成珍珠粉，不值钱，你这些珠子我作价给15文，你看行不行？”

　　猫儿点头，赶紧又从背篓里取出几株黑三棱和水杨梅，一同放到柜台上。

　　片刻过后，猫儿怀揣25文巨款走出药铺，这是满叔给出的友情价，换一个人，20文都难。

　　两个小姑娘见到猫儿出来，连忙拉着她到街边分赃。

　　猫儿分给她们四文钱，俩小姑娘也不嫌少，欢天喜地跑开了——珍珠确实是家里几个哥哥挖来的，别看只有区区几粒，却是积攒了两三年，没想到还有换成钱的一天。

　　小猫儿看着她们匆匆跑开的背影，知道这俩是急着去买绣线，她们眼馋绣花很久了，一直攒不够钱买绣线，这下子终于如愿了。

　　挑挑眉，冲小黑豆一歪小脑袋，一猫一狗摇摇摆摆离开，往码头而去。

　　……

　　码头上最热闹的时候，不是船来船往的白天，更不是船灯点点的夜晚，而是凌晨时分开早市的时候，那时候各处的渔民都会划船过来卖渔获，县里的大酒楼还有附近几个大庄子也会派人过来采买新鲜鱼虾。

　　苏猫儿赶到码头的时候，早市已经散了，渔民们走了，又来了很多找短工的庄户汉子，依旧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看看前方的热闹情形，又看看脚边的小奶狗，猫儿果断放下背篓，抱起黑豆放进去，还一本正经告诫它：“码头上人多，你又跑不快，当心被人抓去炖了，乖乖呆在里面，姐姐背你知道不？”

　　小黑豆两只短腿趴在背篓上，小脑袋东张西望看的很是欢实，压根不睬她。

　　猫儿揉一把狗头，背起背篓，灵巧地自人群中穿过，很快来到码头的尾巴上，这里仍然滞留着六七个鱼贩，都是半大孩子，抱着要把所有渔获尽数卖出去的念头坚持到现在。

　　苏猫很快找到目标，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渔家女，常年在河上讨生活，一张脸晒成黑红色，笑起时露出一口不甚整齐的洁白牙齿，甚是醒目。

　　女孩面前放着一只木桶，桶里三条鳜鱼，每条都只一斤来重，估计是个头太小没能卖掉。

　　她瞧着猫儿小小年纪便孤身来到码头上，背上还背着一只小黑狗，料定该是镇上人，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问猫儿：“姑娘可是要买鱼？”

　　苏猫摇头：“不买。”

　　女孩并不气馁：“我这鱼大清早才打上来的，别看它们个头小，做出来可好吃，姑娘你买回家，你阿娘必定欢喜。”

　　猫儿瞧她一眼，然后小手一指：“我不买鱼，我要买它们。”

　　渔家女一呆，看着猫儿手指指向的方向，那里只有一大一小两只鱼篓。

　　渔家女有点难以置信：“你要买它们？”

　　猫儿点头。

　　渔女神态间充满疑惑：“可我卖的是鱼呀。”

　　旁边同样身为渔贩的半大小子笑起来：“二妮你管那么多，她要买鱼篓你就卖鱼篓呗。”

　　猫儿懒得废话，直接开价：“你这两个鱼篓，我可以出到9文钱。嗯，我还可以花8文钱再买两条鱼，两个鱼篓两条鱼，总共17文，你要愿意我们就成交。”

　　阿娘有孕在身，吃鱼对她很有好处。

　　至于鱼篓，自然是买来装鱼的，每次抓到虾蚌都要放回盆里，她又不能带着木盆下水，虾子还必须掐掉脑袋，实在是麻烦。何况珍珠生意是一锤子买卖，再卖肯定露馅，她打算以后还是到河里捉些值钱的鱼蟹卖。

　　渔家女听了报价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再迟疑，快手快脚捞起两条鱼放入大鱼篓，然后将两只鱼篓一并递给猫儿：“承惠17文。”

　　猫儿爽快掏钱。

　　直至收起铜钱，渔家女都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事太过离奇。

　　旁边几个少年鱼贩也是木呆呆看向猫儿，他们还以为她是闹着玩儿的，就连刚才开口的那个半大小子也不过是随口起哄而已，没想到小丫头还真掏了钱。

　　镇上家境宽裕的人家，给孩子一文两文的零嘴钱不稀奇，但，一个小丫头身上有17文钱？

　　这事怎么看怎么稀奇，要知17文都可以买到5斤糙米还有剩，而这小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富家小娘子。

　　不远处，一个卖菜小贩也是目睹了全过程，此时眨眨眼睛，突然道：“小娘子，做鱼要用姜去腥，你买姜不？”

　　猫儿果断转身：“买。”

　　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年轻妇人正在不错眼地死死盯着苏猫儿，她看的如此专注，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一双眼睛更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心里狂怒：这赔钱货一出手就是17文！不对，她还花一文钱买了姜！还有钱买姜！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吗！

　　妇人猛然转身，飞快离开。

　　猫儿买完姜转过身，不经意地往妇人那边看了一眼，她刚刚感知到一股恶意，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只距离略远，感知比较模糊。

　　原本她只是随意看一看，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当她看到妇人背影，脸色便是一沉。

　　都不用多想，小猫立时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