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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菩萨 ...

  •   “快点,你们快点,皇兄等着我呢。”周阿娇拍了拍乘坐的抬與围栏,催促担着抬與的太监们加快脚步。

      宛州上供了一批汗血宝马,难得皇兄第一时间想着她,让她先去挑选。

      皇兄素来偏心周斯玉那小贱人,把她这亲妹子抛之脑后,这次一定要狠狠怄一怄周斯玉,周斯玉也有今日,连皇兄的赏赐都只能得自己挑剩下的。

      周阿娇连怄周斯玉的话都一并想好了,到时候牵着最好的马到周斯玉面前气她,对她说:“好姐姐,妹妹不挑剩下的,也不会给你了,你也就配被如此对待。”

      想到周斯玉将要吃瘪的样子,周阿娇举袖掩唇,优雅地笑了起来,温柔的眉眼比烂漫春花还要迷人。

      她无辜清纯,如一只小白兔。

      很有当年她生母徐氏身上柔弱可欺的那种味道,那种让男人见之神魂颠倒的味道。

      银铃般动听的笑声,一路飘到御马菀。

      长安殷勤迎周阿娇下與。

      周阿娇撇开了长安欲搀她的手,最讨厌阉人近她身了,这些不男不女的狗东西,曾用白绫勒死大梁唯一一位得到过帝王真心的贵妃,那就是她生母徐氏。

      明知生母之死,罪魁祸首是母后。

      可周阿娇就是恨不起来自己的养母窦太后。
      生恩哪有养恩大,更何况母后还费心养育了她十四年。

      阖宫人皆知,窦太后不喜亲女清河长公主周斯玉,独爱养女华国长公主周阿娇。

      母后常说,阿娇阿娇,就是要被娇养疼爱一辈子的女孩儿。

      周阿娇一向认为,自己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最尊贵的身份,最完美的夫婿,最多人的偏爱……

      当看到这匹最有灵气的马驹时,周阿娇一眼就爱上了。

      这匹“照夜白”双目炯炯有神,四蹄翻腾,通体白色毛发,如雪似玉,没有一根杂毛。

      如此好看的马儿恐是万年难得一遇的。

      周阿娇跃跃欲试,纵使穿来的衣裙并不方便,也想翻身上鞍,骑一骑这匹好马。

      长安提高了声音道:“殿下,这匹‘照夜白’野性难驯,奴婢为殿下牵缰,殿下骑它走几步路便好,千万跑不得呀。”借此提醒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设陷阱的兄妹二人。

      周阿娇露了怯,她骑术不精。

      长安故意拿话激她。
      “殿下,明日清河长公主要过来跑马,定是要骑这匹‘照夜白’的。”

      “哼。”周阿娇立刻夺过长安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鞍,“周斯玉骑它跑得了,我自然也可以。”一刻也等不了了,抖动马缰“吆喝”了声,一人一骑就冲了出去。

      没跑多远,马蹄被突然从地上升起的麻绳一绊。

      “照夜白”前腿跪了下去。

      马背上的周阿娇上身失去重心,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摔到地上混浊的泥浆中,她喝了几口骚臭的泥水,一股刺鼻的屎尿味儿直冲天灵盖。

      藏在大树后的周斯玉丢了手里的麻绳头,由蹲姿变成站姿。

      周斯玉偷瞄到周阿娇嚎啕大哭的狼狈样儿,浅浅勾起唇角。

      平宁帝立在她身侧,始知何为美人一笑倾人魂。

      周斯玉偏首,见平宁帝盯着自己发愣,大大方方问道:“四哥,我是不是很坏?对阿娇太过分了。”

      “此刻开心吗?”

      “嗯。”

      “那四哥不希望你善良,小妹只要自己活得快乐就好。让小妹不快活的人,四哥会让他们全部消失。”

      平宁帝眸中闪过一丝狠唳之色,转瞬即逝,望向周斯玉时,仍是温温的一张笑脸。

      “阿娇就让我很不快活。”周斯玉顺口说道。
      以为四哥刚刚几句话也是对她随口一说。

      平宁帝走向跌坐在泥水中的周阿娇,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周阿娇因泥沙迷了眼,只听到自己亲哥哥的声音,以为救星来了,委屈哭道:“皇兄,阿娇疼。”

      平宁帝并无怜惜之情,掩在袖中的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匕首的寒光照在周阿娇紧闭的双目上。

      “亮亮的,那是什么?”周阿娇未察觉危险来临,往平宁帝身上扑。

      平宁帝俯身抱住了她,左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唇凑近她耳畔道:“阿娇,不疼的。”

      平宁帝右手的匕首将要捅刺进周阿娇的背部,一只玉手扼住了平宁帝的右腕。

      周斯玉跪坐在周阿娇身后,抿唇不语,对平宁帝轻轻摆首。

      匕首的尖端触及周阿娇身上柔软的衣料,周斯玉紧紧扼住平宁帝的右腕,二人僵持了片刻。

      而周阿娇依偎在平宁帝怀中嘤嘤哭泣,误解她的皇兄是在哄她。
      皇兄是有多紧张自己的安危啊,将自己抱得这么紧,让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平宁帝执拗地要将匕首刺入周阿娇的背,周斯玉扼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凸起。

      她跪坐在周阿娇背后,不能出声,但快抓不住四哥的右腕了。
      厌恶的死敌,自是要她杀,才有意思。四哥杀了阿娇,终是无趣透顶。

      在四哥将要挣脱她的手时,周斯玉去握那匕首的利刃,掌腹割伤的痛感令她浑身一震。

      平宁帝松开了紧握的匕首,一把将怀中的周阿娇推开。

      周阿娇的额头嗑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整个人泡在肮脏的泥水之中。

      长安带着一班内侍过这边来,识趣地止步于十步开外。
      不听见平宁帝唤他,他是不会再向前一步的。

      平宁帝红了眼眶,不解地凝望周斯玉。
      “小妹,何以自伤?阿娇值得你这样为她吗?”

      “四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周斯玉颤声问道。
      她一直想问,又怕听到四哥肯定的答案。

      四哥为她,总这样疯,也不是个事儿,索性今日将话挑明了。

      平宁帝拾起掉入泥水中的匕首,用衣袖擦干净了利刃,递给周斯玉。
      “此身罪无可恕,私心丑陋,请你宽宥,予我了断。”

      平宁帝没有直接答喜欢,委婉说这些,够周斯玉明白的了。

      周斯玉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将匕首尖抵上平宁帝的喉间。
      “是四哥体内的夫蛊发作,才令四哥生出这等龌龊心思。四哥忘了吗?我杀四哥,等同杀我自己。若不是四哥生于帝王家,与我成兄妹,我大抵是会一生顺遂的。要说徐氏直接毀了我的一生的话,那四哥你,也是推波助澜之人。四哥你,于我而言,是万恶之首。”
      匕首尖压着他雪白的肌肤,压出了一块红印,她迟迟未如他愿,割断他的喉管。

      周斯玉本不想说这样重的话伤他,但这种天下人都要指指点点的错处,她不愿背负,太沉重了。
      她对四哥,可没有逾越兄妹情谊的非分之想。

      平宁帝痛心疾首,面色发白。
      他对她有愧,她本该是大梁最无忧无虑的公主,却为他母亲私心所累。
      她说得对,于她而言,自己是万恶之首。
      这夫妻蛊,是他眼睁睁见母亲种到她体内的,当时没有阻拦。
      种蛊时,她不到十二岁。
      母亲窥见了他的私心、默许了他的私心、成全了他的私心。
      可即使没有这夫蛊,他也是……如此这般喜欢她的。

      “你要四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四哥都听你的。”

      周斯玉丢了匕首,指着昏睡在旁的周阿娇,“四哥,抱阿娇回她住的芙蓉殿,再去母后的兴庆宫请安,答应母后册立后宫的请求。”

      平宁帝登基初,窦太后就提出要他封后选妃。
      他拖到如今,三宫六院空空如也,前朝百官时常忧虑他的子嗣问题。
      毕竟先帝的子嗣便不丰厚,后宫也不充实,唯一后一妃。

      平宁帝一晌无言,他无法忍受与其他女人同床共枕。

      他沾上了旁人的气息,她就更不会让自己碰她了。

      周斯玉仿佛他肚里的应声虫一般,开解他道:“我饮汤药完全可以驱散体内寒意,如今我大了,当与四哥避嫌的,四哥不需像从前那样抱着我、为我取暖。”复又补上一句,“我未来夫君可是会醋的。”

      平宁帝如遭晴天霹雳,最听不得她要嫁人的话。
      “小妹,你还小,婚事尚需从长计议,急不得的。”

      “我瞧着,小菩萨挺好的。”周斯玉只有一个念头,远离四哥,再也不踏入皇城半步了,现在只要是个人,不管好孬,她就嫁。

      “小菩萨哪里好了?文不成,武不就,被北朔王与北朔王妃养成了一个酒囊饭袋。小妹,你是最讨厌没出息的男人的。”

      “我忍得了小菩萨,他至少还有一张招摇过市的脸蛋,小菩萨的相貌无可挑剔,而且,他们北朔王府多有诚意,愿以一百万金为聘求我出降在他们王府。”

      徐恕的相貌,确如小妹所言,无可挑剔,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徐恕的皮囊,是第一等的上流。
      徐恕这个人,却是第一等的下流。

      “你急于逃开我,也不必作践自己,徐恕你不能嫁,叫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小妹,四哥自此不见你便是。”平宁帝以近乎哀求的语气与周斯玉说话。

      周斯玉站起身,也不答可,也不答不可,径直离开了御马菀。

      *

      兴庆宫。

      窦太后正与徐恕在凉亭比试投壶,徐恕故意让着窦太后,这一支羽箭未投入耳环之中。

      窦太后笑着问道:“小菩萨,你母妃身子可安?”徐恕的母亲北朔王妃小窦氏,是窦太后的族妹,两人拜得是同一个祖先。

      “劳姨母挂念,母妃比臣的身子骨还要硬朗些许。”徐恕朝窦太后躬身作揖道。

      “你母妃素来勤俭持家,她倒也肯出血,放你携这一百万金到望京来娶媳妇。”窦太后执拿羽箭,瞅准耳环去投,“小菩萨,你要娶哀家的亲生女,该拿出点诚意来。哀家的小玉儿,大梁的嫡公主,只值一百万金?”

      中了,羽箭投中了耳环。

      宗保领着兴庆宫的宫娥太监鼓掌喝彩。

      徐恕略作思忖,又朝窦太后拱手作了一揖,腰比方才弯得还低。
      “再加一百万金,请姨母松口,允臣尚清河长公主。”

      “不是钱的事。”窦太后虽绷着一张笑脸,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哀家不缺钱花,哀家只想争一口气,凭什么徐氏一双儿女活得好好的,可怜哀家三个儿子却被徐氏早早害死、骨枯黄土。小菩萨,哀家要向你讨要一枚死棋。”

      死棋,以命相护主子安危的死士的代称。
      北朔王操心透了自己这个草包儿子,自打徐恕一出生,便为他培养了四枚死棋。

      “当是什么好玩意儿,姨母需要,臣赠姨母就是。”徐恕爽快答应。

      “宗保,去传皇帝过来,哀家有事吩咐于他。”窦太后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不会看错,徐恕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儿郎,他人是好是坏不知,终归不会约束住女儿。

      废物有废物的妙,女儿聪明,摆布得了徐恕。

      “母后——”
      凉亭外忽然传来周斯玉的清音。

      徐恕循声望去,入目先是周斯玉泥泞不堪的裙摆。

      他见过裙摆下的那对玉足,甚至见过,她没系罗裙、单穿一件小衣的模样,她那夜舞到后面,甚至连单薄的贴身小衣都脱了,软玉一团依傍在他怀中。

      “奴婢名玉奴,年十四,清河人氏。”
      这是她见他第一面,向他自报家门说的话。
      她那时楚楚可怜,勾他欺身去吻她的红唇。

      唇上的胭脂,真甜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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