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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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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安静的趴伏在小溪边上。身上是血污,而脸上是乌黑色的鳞片。
小溪的水很清澈,路飞安静的看着看着水中的自己。月色下,乌黑色的鳞片,狰狞的獠牙,手指在搅乱溪水的时候,伸出来的指甲闪烁着寒光。
“我是路飞……”少年发出悲鸣的声音。他用剩下的那只手狠狠的拍打着溪水,让溪水中的倒影和月光混成一片散乱。
“我是路飞。”尖锐的悲鸣声。少年的悲声惊起一片鸟雀,那些清越的鸟鸣声也似乎带上几分悲戚。
少年在山林中跌跌撞撞蹒跚而行。他断掉的左臂已经愈合了,腹部的伤口也几乎看不出伤痕。而少年咽喉发出哽咽的声音,他用尖锐的指甲刺入自己的腹部,一次次的留下伤痕,而伤痕却更加快速的愈合着。
“你说过的,我是路飞。我只是路飞。”哽咽不停,却流不下泪水。
“我不是鬼,我是路飞。你说过的,索隆,你说过我只是路飞。”眼泪一滴也落不下来,腹部的伤口却血肉模糊,鲜血在地上形成一道殷红的痕迹。
少年抬起头对着天空悲鸣着。撕裂的嗓音穿透天空,惊退了月色的清芒。
少年哭了起来,大声的哭着。他的眼角绽开,鲜血滚落下来,在脸颊上形成两道血泪的痕迹。
“我是鬼……我是鬼。”少年含糊不清的嘟哝着,眼睛却似乎充血般的鲜红……
……
斯摩格和山治并没有打算松开索隆的绳索。红着眼睛的索隆看起来似乎随时会砍人,让他出去德川府邸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月光收敛,而天际泛出一抹青白的时候,索隆的房间中来了客人。
穿着一身素雅服饰的达斯琪公主带着客人走进来。看到索隆恶狠狠的目光,达斯琪公主笑了笑,然后躬身转身离开。
那是个脸色惨白的女人。
索隆皱着眉头从记忆中搜索着那张脸,然后他迟疑的抬起头:“你是……路飞的母亲?”
女人突然在索隆的面前俯下身子。她双手撑在地上,低下头去。
“对不起,达斯琪公主告诉我你认识路飞。他……还好吗?”那女人没有抬头,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路飞,变成鬼了。”
索隆有些恶意的说这句话。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和路飞之间有什么,但是路飞提起自己的姓氏,却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恨意。
哽咽的声音慢慢的在房间之中荡开了。那女人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这是必然吗?那个孩子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注定了他在十七岁的时候,要死去。”
这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老套的故事。
巨野家是世代的阴阳师,铲除恶鬼是他们家族的职责。而在路飞的母亲还怀着路飞的时候,巨野家的家主被鬼杀死了。
他变成了鬼。
如果是普通的鬼,杀掉就可以了。他们在死去之后就丧失掉人类的记忆,成为只忠于食欲和本能的污秽。
但是,这世界上总会有些意外的。身为阴阳师的巨野家主不知道原因的成为了不死的存在。集合巨野家的能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他封印在小镇的后山。
鬼是不能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巨野的家主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就需要由路飞,这个庶出的,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来承担。
“路飞的身体里有一个封印,血脉的封印。当他被杀死的时候,他的父亲会同时被杀死。”那个女人看着索隆,泣不成声:“这是从他出生就背负的命运。我知道他恨我,他恨自己生在巨野的命运。但是我不知道,这种恨,会让他变成鬼。”
“那是您们的错,但是你们却要他承担这一切。”索隆并不是不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想到那纤细的少年,却没有办法释怀。
“请你,杀了他吧。”那是女人悲戚的哀求:“当他抹去自己死亡时候的伤痕时,他就成为了纯粹的鬼。那样的他,已经完全忘掉身为人类时候的一切了。
请,杀死他吧。我不想看着他受苦了,不想他变成他父亲一样的可怕的存在。求求你,请,杀死他吧。”
那个请字余音环绕,刺得索隆耳膜生疼。
他想说,那都是你们的错,但是面对这个女人,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是谁的错?都是谁的错?
而结出的苦果,却必须由那个纤细,喜欢微笑,总是充满好奇的少年承担。
三天的时间,转瞬既过。
达斯琪公主婚礼的这一天,德川家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人流攒动。不过,这些和索隆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死心吧,我们找了整整三天也没有找到那只鬼。”斯摩格皱着眉头看着索隆:“你见不到他的。”
“放开我,我能找到他。”索隆依然重复着那句话,说的嗓音都有些嘶哑。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山治探头进来,嘴角还惬意的叼着一根烟卷。
“斯摩格,换班吧。”
“放开我!”索隆低着头,似乎是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而白发的男子耸了耸肩膀,嘟哝了一句“吵死了。”然后转身离开。
山治关好门,然后径直走到索隆的身后。
“我放你走。不过你,别让我失望。”
绳索在利刃下迅速断成几段。山治将刀剑递到索隆的手里。而索隆现在却依然有着不可置信的迷惘表情。
他想了想,说:“谢谢。”然后转身离开。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山治,而被绑了三天的他即使只是走路,身形也稍形踉跄。
门打开,然后又合起来。山治望着门板苦笑,他摘下嘴里的烟卷丢在地上。
“你不要谢我了。那是达斯琪公主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看到他的时候,不要恨我们……”
山治的声音,索隆没有听到。而传到他耳中的是慌乱的将军府邸,响彻而杂乱的惨叫声,痛哭声。侍女们在回廊和院子里呼号着奔走着,像是随时会落入狼口的白兔。
然后,索隆看到了路飞。
那是一只鬼,一只很丑陋的鬼。
他只有一只野兽一样的右臂,他的腹部血肉模糊,都是清晰的抓痕。
索隆想起来,路飞每天夜中都会悄悄的离开。而第二天又会悄悄的回来。他走的时候伤口往往不再流血了,而等他回来时候,他全身都是血腥的味道,腹部的伤口狰狞恐怖,鲜血会将绷带渗透的通红。
那是少年在自己理智边缘的挣扎。
路飞已经变成了鬼。狰狞的鬼,食人的鬼。他应该已经抛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而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在武士们的嚎叫声里出现在这里。
索隆笑了,他喃喃自语:“你说过,如果我离开你的话,你就吃了我的。你来履行诺言了么?”
“索隆!”达斯琪公主显得尖锐的叫声在不远处响起:“杀了他,请杀了他。他现在是只会伤人的鬼。”
如果自己不带他来到这里的话,他就只是路飞,只是那个黑发柔软,带着微笑的阳光少年吧?
围住他的武士们大声叫着,那里面包含着恐惧和惊惶。阴阳师变成的鬼怪根本就是意外,他有着几乎不死的身体,他们举手就会收割生命的残忍。那是记忆中明媚笑容的少年,而现在他是一只狰狞的鬼。
索隆扶了扶剑,温柔的笑了。嘴角淡淡的笑容却带着一抹醉意。
他没有回头去看达斯琪公主,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到处乱跑的侍女内侍们。索隆走过去,脚步沉稳,目光坚定。
“路飞,我回来了。”索隆说。那些武士们自觉的给他留出一条通过来的小路。
索隆将刀剑抽出来。三把刀都抽出来,握在手中。而他的对面,鬼发出刺耳的嚎叫声,他完好的那只手臂指甲闪耀着寒光。
索隆温柔的笑着,很温柔,很温暖。
“我回来了。路飞。”他用轻柔的语调叫路飞的名字。
达斯琪公主的惊叫声在背后响起来,山治大吼着什么急匆匆的冲过来。而这一切,索隆都不去在意。
他松开手,那三把他爱逾生命的长剑落地,一片脆响。
“我回来了,路飞。那么履行你的话,吃掉我吧。”索隆张开手迎过去,那鬼惨叫着,尖锐的指甲刺入了索隆的小腹。
“吃掉我吧,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你了。”索隆收紧手臂,紧紧的抱住她。抱住那记忆中身体冰冷,笑容温暖的黑发少年。就好像每一次他目光黯淡下来,自己抱着他的身体,然后轻轻的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深吻。
腹部很痛。那是从他的记忆中就应该存在的痛楚吧。那少年明明应该是身材纤细,自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头顶。而曾经有个时候,自己额头的血滑下去,然后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
鬼抬起头来,他眼眸中是血红的一片。而在他的眼角,血红色的液体点点滴落。
“索隆?”他的声音似乎含糊不清。而他的手抬起来,似乎想要摸摸自己的脸。
“索隆?”那是记忆中少年的声音吧?很甜美,很甜美,会溺死人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