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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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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饮秋几人回来还不过半个时辰便都走了,偌大一宅子之中,又只留下唐朝朝自己,实在无聊。
如今福州匪乱已平,她出去也不需要再随身带上十几个护卫,破军也跟着慕饮秋去追那个逃跑的何生,这一次她出门,身边一个跟着的都没有,很是自由。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这种自由的感觉了,从在长安被人刺杀开始,无论她走到哪里,身边都会有人随行,甚至有时连府门都不让她出。虽说这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但是任谁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相比之下,虽然在望都的日子没有如今奢华舒适,甚至因为家中生意不景气,她还忙前忙后的累得动也不想动,但那样的日子,还是很让她怀念。
至少那时候的她,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无需考虑后果。
唐朝朝走在街上四处观望,大街小巷的年味都十分浓郁,没有雪景的新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面前走过一个穿得奇奇怪怪,身行有些佝偻的人。未曾下雨却头戴斗笠,还将斗笠压得很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斗笠男并未注意到这个路人女子,朝着一处几乎没有客人的食肆走了进去,要了两壶清茶,四下观望了一眼后才坐下,即便是进了屋子,也没有把他那不知是遮雨还是遮太阳,亦或者是为了遮脸的斗笠摘下。
唐朝朝狐疑地走得离那食肆近了一些,坐在紧挨着那食肆的烤肉铺子外的桌前,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她有种预感,这个斗笠男人,就是破军说的逃走的何生。
何生在福州是个十分出名的老板,福州各地都有他开的笙歌赌坊,如今那赌坊还好好的开着,就是不知道这人何时,又是为什么会落在慕饮秋手里。
若是他与这福州匪患有关联,也应当是交给朝廷问罪,慕饮秋一直扣着他又是为什么?
唐朝朝越想疑惑便越多,发现这桩案子实在是疑点重重,街市上关于匪患案告捷之事讨论声很少,最多也就是几个人坐在一起感慨一下慕饮秋的功绩。按理说敌国借机侵略,应当牵扯出的是一桩庞大的贪污谋反集团,但关于这些,官府一声未响。
甚至于此地县承对于这件事的根本原因所知也是甚少,影响了福州多年的匪患,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这些她都能以自己是府内妇女,有关军政之事沾染不多来解释。
但是这福州建筑的隔音做得实在不太好,正常的音量,隔墙不远便能听得十分清楚。而里面说话的两位,也是一点一不避讳。当然,除了唐朝朝,旁人也不会去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食肆内,何生稍微将斗笠抬起一些露出了自己那双发肿的眼睛。坐在他对面是与他一伙帮助倭国从匪患中获利的一个不仅在福州,在天下都十分闻名的大商贾谨予承。
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就已经在大程生意场中混的风生水起。唐池早年还能在众商圈子之中混得开时,谨予承便已经展露出自己极高的行商天赋,开始在商行之中崭露头角。
如今已经是大程的风云人物,近乎无人不知他的姓名。
“我见你那赌坊开得好好的,还以为你没有遇险,没想到还是被那小子抓去了。不过他那些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谨予承话音中尽是嘲讽,对于这个年长自己太多的老前辈,他是一点也看不上。
何生早就习惯了这个小辈目中无人的样子,平静地说道:“慕饮秋没有将我的罪行捅出去,只是把我在笙歌楼的心腹都杀了。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将我们与倭人勾结之事上报朝廷。”
何生并没有回答谨予承那想要看他笑话的问题,沉声说着他的怀疑。
谨予承轻蔑地笑了一声,把玩着拇指上那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扳指,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说:“他若是把倭人之事上报,到时候漠北来打时,谁来负责吸引大程的兵力?”
“你的意思,他要谋反?”
这消息不仅让坐在外面的唐朝朝吃了一惊,就连有所猜测的何生也惊了。
“可若他想借倭人吸引大程兵力,为何还要将倭国的计划搅乱?”何生不解。
谨予承手指轻扣桌面:“你错了,他想用的人不是倭国那些呆头武士,而是我们。至于你,他应该是故意放走的。”
何生在这方面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看着谨予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又听谨予承继续道:“漠北不想让疆土给那海上小国,固然要派人来将他们赶回去。但是我们是商人,我们不在乎这块土地被谁占据,只要有钱,这天下谁当皇帝,与我们有何关系?”
听到这里,唐朝朝便离开了。
这个谨予承已经发现她坐在外面听他们讲话,话中究竟几分真假,仅凭她所知道的那些信息是分辨不出来的。
但倘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她就必须赶紧做出决定了。她的命可以赌,但她不能拿家人的命赌。
唐朝朝回去之后,以一个合格的内宅管家的身份,打典着除夕他们的开支,和要准备的饭菜。
整个新年气氛都和乐融融,与往常的新春没什么两样,贴年画,挂灯笼,看着阿喜带着他自己追回来的小情人在院子里点鞭炮,与慕饮秋坐在屋顶上看烟火。
这一日,唐朝朝能记一辈子。
新年第一日,慕饮秋从床上醒来,看着身旁还熟睡的唐朝朝,心情格外美好。想想他也许就没有过过这些节日了,离开长安那几年跟着望都丐帮那些人,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闲心去过着聊以慰藉的节日。
那些年,他也没有心情过节,如果不是唐朝朝,今年的春节,他或许也不会去管,更不会有如今这种,年少时才会有的对未来的憧憬。
唐朝朝揉着眼睛,说话的声音懒懒的,显然是被慕饮秋的动静吵醒的。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好不容易回来,多休息休息。”
慕饮秋重新躺会去,语气轻柔,一点不似平日:“都听夫人的。”
若是往日慕饮秋这般,唐朝朝总会掩不住害羞地笑起来。但是现在,她却连装样子的抬起嘴角都没有心力了。
“那天跑了的那个人,抓回来了吗?”唐朝朝不轻不重地问了句。
慕饮秋感到奇怪:“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了?”
唐朝朝垂眸道:“我就随口一问。”
慕饮秋看着她,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分明是大好清晨,这气氛却突然有些沉重。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慕饮秋轻声道。
唐朝朝还是不看他,自顾自地小声道:“我想回家。”
她顿了顿,慕饮秋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想回望都,和我爹娘他们,过普通的日子。”
一阵长达一刻钟的沉默,屋内似乎吹来了一阵长安冬日的风,让两个躺在被窝中的人感到一丝寒冷。
最后还是慕饮秋先开口了,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表现出一些诧异或者不满的情绪,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说道:“等回长安,我会想办法。”
这是唐朝朝想听到的答案,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很多,但她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不开心,也不轻松。
她想说些什么,想要编出一些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想出了许多,却如鲠在喉。
踌躇很久,她终于挤出来两个字。
“谢谢。”
慕饮秋翻过身背对着她,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原本也是我对不住你,你怎么选择都没有错。”
过了初七,慕饮秋带着他的人启程,准备回长安复命。
不过这一程并非直达长安,而是拐去了定州一趟,这件事情,唐朝朝和阿喜他们原先是不知道的。
慕饮秋此程来定州的目的地并不是望都,不过他特意拐回来了一趟,虽然这里已经没有唐朝朝的家人,但熟悉的山水风景,街巷小道,还是令唐朝朝感慨万千。
她坐在原先的唐宅小院里,这里的地皮还没有卖出去,唐池也不愿意把家卖了,于是就一直空在这里,也没有人打扫,落叶与落雪混在一处,风雪萧条。
“原来你说的带我回家,是回这里的家。”
慕饮秋点点头,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唐朝朝手里:“不然呢?你也没有把我那将军府当成过家啊。”
他搓了搓手,朝着自己手心哈了口气,盖在唐朝朝手背上,说道:“不过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家也在定州,不过不在望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去看看。”
“来都来了,顺便回去一趟不就是了。”唐朝朝看着从自己口中吐出的白气,轻声说道。
慕饮秋将手收回来揣在袖子里:“现在还不是时候,冰冷冷的宅子能令远游之人回想起家的感觉。但没有家人在旁,算不得回家。”
这话唐朝朝十分赞同,将汤婆子抱得紧了一些,缓缓点着头道:“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