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向她求救》姜漾

3、二零一六

　　下午几个人又窝在了屋里。

　　电脑键盘啪啪作响，还夹杂着叫骂声。

　　李之洗了一盘子草莓上去。

　　五六个男孩子都围着电脑，恨不得头都扎进去。张程那小子还在嫌弃李辰的技术“阿辰，你行不行啊？都死了好几把了！下一把换我来。”

　　周围的小伙伴哄笑，张程技术也不咋地。但口嗨的厉害。

　　李之招呼他们吃草莓。

　　一众小鬼哄抢着去拿草莓，李辰眼疾手快的抢了几个最大最红的，口里骂张程“你小子就是能吃，会骂人，就长了一张大嘴！”

　　一边把手里的草莓扔向房间那头正在看书的陈寻“阿寻，接着！”

　　陈寻接着草莓，随手放在了书桌上的纸巾上，并没有马上吃，回了一句“谢谢。”

　　李之将空空的盘子收起来，走到陈寻旁边，看见他正在整理数学题集。

　　他没带任何与数学有关的材料来，自然桌子上的东西不是他的。

　　李之随手翻翻，发现本子上都是李辰狗爬一样的字，陈寻正拿着红笔在错题旁边做标记，还认真的将所有的同类错题整理在一起。

　　李之笑笑，问他“你能看懂我弟的字？”

　　陈寻点点头，他和李辰初中同桌两年，习惯了。

　　李之拿着空盘子下楼了。

　　心里腹诽这家伙也太老成了吧！放假休息他不休息，任劳任怨的来她家给她弟弟搞错题集，可能回头还得挨张程一通骂。

　　挨了骂也不还嘴。

　　人家玩游戏他不玩，不玩还在那里待着。

　　因为李辰的原因，其他半大小子倒没有对陈寻有怨言或者出言讽刺。

　　可他站在那里就格格不入。

　　一六年正流行那种海滩风短袖短裤，仿佛套上那一身衣服就是去了马尔代夫溜达了一圈似的。

　　反正从八十岁的老头到四五岁的光屁股遛鸟小孩都穿这样的衣服。

　　除了陈寻，屋子里都穿的花花绿绿的，活似进了蜘蛛精的老窝，扎的李之眼睛疼。

　　她到楼下又洗了一盘子草莓，端着上了楼，却走向了李辰房间的对门。

　　那是她的房间，空间比李辰房间小一半，整个屋子主打粉红色调，粉红桌子，粉红椅子，粉红色的墙。

　　床上的四件套却是天蓝色的。

　　将那盘子草莓放到桌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刷剧。

　　陈寻下楼去卫生间，看见李之也下去，二人并排。楼梯修的很窄。

　　修房子的时候李之妈妈不在家，修葺楼梯的工人懒省事儿把楼梯修成这样。

　　等她妈回来水泥都干了，只能不了了之。

　　陈寻早一步下去，李之看见，快步追上他，二人并排走。

　　狭窄的楼梯根本不可能容纳两个人这样走，陈寻以为她贪玩，只是想追上他，就停下脚步等她先走。

　　身后的女孩子也停下来。

　　陈寻瞥她一眼，她还是摇头晃脑的样子，此刻却在鼓着嘴瞪自己。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

　　盘子里满满的草莓屁股。

　　都是只被人咬了一口，留着露着点青白的屁股在那里横陈着。上面还有她的牙印子。

　　陈寻顿顿，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盘子，乖巧的说“姐姐，我帮你。”

　　李之哼了哼，放开手，和他一起下去了。

　　陈寻将那一盘子青屁股倒进了垃圾桶，又用清水冲了冲草莓果盘。拉开盘子屉，找到了地方轻轻的放进去。

　　在卫生间解决完个人三急问题后，轻手轻脚的上楼，却没再看见李之了，应该是回楼上了。

　　陈寻拿出五块钱在学校门口小摊上买的塑料手表，按了一下侧面的小纽扣，灰色的显示器上显现出时间:三点五十二分。

　　他开始收拾桌子上给李辰和张程整理的题集，想了想，又将带来的英语习题集撕开，把A卷抽出来给李辰，他基础更差，B卷留给张程，他小时候参加过各种英语口语班，基础强一点。

　　收拾好东西，陈寻看着哪一群还在沉迷游戏的朋友。对李辰说“阿辰，时间差不多了，我回了。”

　　李辰将脑袋从电脑里抽出来，还是呆愣楞的。很像李之发呆的样子。听陈寻这样说，他立马扔了手上的鼠标，也不管电脑里对方射不射他了。

　　快步走向陈寻，一只手搭着他的膀子，开口说“兄弟，别啊！好不容易见着，再待一会呗，吃了晚饭再走。”

　　陈寻想了想，他开学就准备住校了，确实可能后半年就见不着了，略略迟疑。

　　张程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姐说今天晚上吃炖大鹅呢！陈寻，可别错过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陈寻点点头，想着李之可能又去买菜了。

　　等回来看见人走了肯定会大发脾气。就一顿饭的事情，没有必要惹她生气。

　　他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每一次来李之都会做很多菜。李家人又很热情，李父李母对他也很和气，就是李之对他和对别人不太一样。他隐隐的能感觉到。

　　不反感，有时候她靠近自己会觉得皮肉发紧，有战栗感，陈寻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在身上带着小型发电器，看见不顺眼的人就要电人家一下子。

　　她时不时瞪自己，那个眼神陈寻不敢多看，总觉得再看一眼就要失控似的。

　　他是独生子，妈妈在他七八岁大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爸在外打工，每年会寄来学费钱。他跟着奶奶过。平时在学校里也沉默寡言，从来不主动和人搭话。所以也就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

　　陈寻把李之当姐姐，亲姐姐那种，她是好朋友李辰的姐姐，对他也一样。

　　可张程也把李之当姐姐。

　　她就是能做到区别对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比如从来叫张程都是“小程”，到自己这里就是直呼其名的陈寻。

　　张程能和她靠的很近的咬耳朵，还能一起讨论那些降智的韩剧剧情。

　　两个人笑的抱腹，眼泪都留下来。

　　自己只能被她驱使着刷盘子，接人。偏偏她用人用的颐指气使。

　　而自己做事做的甘之如饴。

　　借了李辰的手机，想给奶奶打个电话，他们家有个老式的红色电话座机，还能用。

　　李辰和张程却趁他打通的功夫一把将手机抢走，油嘴滑舌的哄着奶奶，还说留他在这里过几天。

　　电话那头的奶奶高兴的答应了。平日里他没什么朋友，奶奶也挺担心吧。所以见有人邀请他留宿，忙不迭的答应了。

　　陈寻被其他几个人按在椅子上。一脸无奈的看着李辰和张程。

　　挂了电话，李辰挑眉看他，打趣道“ 兄弟，在我家住几天，哎，你在我姐做饭伙食都提高不少！”

　　张程也笑，贱兮兮的说“谁说不是呢！我也要住几天。咱们弟兄三个今天又要同床共枕了，哎！”

　　陈寻笑笑，不再搭话。李辰风风火火的下楼推他的那辆凤凰牌自行车，给他搞到车库里，又拿了自动卷帘门钥匙，将车库锁了。

　　这才一脸得意的上楼去。

　　晚上李父李母都下班回来。

　　二人在城区经营者一家小的机械加工厂房。工人不多，就李辰的叔叔和伯伯几人。

　　厂子里放着五六个从大厂子里淘下来的C630老式车床和53k型号的老式铣床。

　　做的是粗加工的生意。在二零一六年精加工厂房没起来的时候，也能赚一些钱。

　　夫妻二人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下午，其他少年都零零散散的回家去了，只有张程和陈寻还留在二楼。

　　李之手脚麻利的剁着大鹅，将精瘦的肉放进大碗里。又从塑料袋里掏出来几个番茄，她妈昨天晚上就说了，天热，想吃糖拌西红柿。

　　等锅里的大鹅熟透了，她拿出来一个白瓷宽肚大碗，将浓油赤色的肉盛出来。想了想，又取出一个草莓形状的瓷盘子匀出来一些。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差不多爸妈快到了，就喊楼上的三个人下来摆桌子。

　　深吸一口气，李之双手叉腰开始摇人“小辰，小程，陈寻，下楼准备吃饭了！”

　　陈寻听到声音就下来了，他先去公共洗手间里洗了手，又进入厨房给李之帮忙。

　　先把那一摞白瓷小碗用流水冲干净，拿到餐桌上一一摆好。

　　又去端那个紫色的珐琅炖锅，里面是满满一锅的冬瓜瘦肉汤。

　　陈寻默默的给每一个小碗里盛上汤。李之已经把菜端上桌了。

　　她带着火气，狠狠地瞪了一眼二楼李辰房间的窗户。把那个大瓷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崩”声。

　　楼上的游戏声，叫骂声短暂的停了一瞬间。

　　陈寻看了一眼气呼呼李之，乖乖的去帮她端那盘子白糖番茄，没说话。

　　不一会，李辰和张程嬉笑的下楼，还在讨论刚才那把真是玩的人酣畅淋漓。

　　瞧见李之面色，李辰一把搂住自己亲姐，嘴里讨好，还把一只手臂往她手里送“姐，来，打我一下，解解气。哎，别生气了，我给你说，生气可容易变老。”

　　李之追着去打李辰和张程，二人在院子里跑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照映在李之白嫩的面颊上，映的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被汗湿的发丝粘在面上，像一个红苹果，勾引着人犯罪。

　　陈寻眯了眯眼，丝丝笑容在面上显露。

　　等李父李母回来了，一家人才开饭。其乐融融的样子。

　　那个草莓形状的盘子正好放在陈寻面前。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的开始吃那盘肉。

　　好像是只老鹅了，肉很紧实。只是做饭人的手艺还差点，肉有点柴。陈寻闷头吃饭。

　　他不说有人说。

　　李父夹了一块胸脯肉，笑呵呵的说“闺女，你可别生气啊，爸觉得这鹅肉做的确实是不到家，你是不是直接用冷水炖的。”

　　李之哼了一声，截断父亲的话“知道我生气爸你还说！天儿这么热也该心疼一下做饭的人吧，将就着吃吧。”

　　李辰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我就觉得我姐的厨艺天下第一好，爸，你就将就吃吧！”

　　李父对儿子可不是柔风细雨了，笑着骂道:“臭小子，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又低声下气的跟女儿解释“那爸不是希望你进步嘛……”

　　李之觑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会他。

　　话题突然转到张程和陈寻身上。

　　李母吃着那盘子番茄问“小寻和小程放假放几天？”

　　张程啃着肉乐呵道“阿姨，我们放半个月嘞！”

　　李母笑道“那就在这儿过几天，好好玩玩，让你们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也好好补补，高三了，瞧着你们怪辛苦。。”

　　陈寻点点头，张程道“好嘞，阿姨！”

　　李辰补充道“那明天去商场里买身换洗衣服好了。”

　　晚上三个人挤在李辰房间里，床小，三个大男孩根本睡不下。

　　李辰拉着他姐屋里的爬爬垫打地铺，还是粉红印草莓花的，他把爬爬垫铺到床边，又取了一床被子铺上，另拿了两个毯子，一条绿色印恐龙，一个粉色印草莓，想了想，把恐龙的那个递给了张程，将毯子盖在肚子上。他和张程睡地上，陈寻睡床。

　　当然不可能按时睡觉，不知道在搞什么，对门的吵闹声直到凌晨三点才彻底消停下来。

　　李之睡在她天蓝色的床上，把空调开到十八摄氏度，整个人打着颤的钻进被窝里。太凉了，好舒服。

　　她想着明天一早起来去商场里给陈寻和张程买衣服。

　　张程还好，他背着包来的，一早就和李辰说过了来躲几天，他爸妈管他管的太紧了。

　　陈寻应该只有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

　　听李辰说过陈寻家里的事，确实是个可怜孩子。

　　没妈，估计他爸在外面也有家了。跟着奶奶过，偶尔还得遭受叔叔婶婶的白眼。

　　但是他争气，成绩一直很好，人也好，脾气也不错。

　　以前听李辰说他每个暑假都要给他堂妹堂弟补课，免费的那种。从早到晚不停歇。这样能换来他婶婶对奶奶的好脸色。

　　唔，更心疼了呢。

　　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缓缓的进入了梦乡，睡前还不忘定了一个七点的闹钟。

　　一大早就被那首The mass闹醒，李之呆愣了十分钟，伸手按停。从衣柜里掏出那件红色吊带露腰长裙，又选了一双珍珠凉鞋，美美的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的下去洗漱去了。

　　用凉水抹了把脸，刷了牙，李之又骑上电瓶车往绥宁城里的服装批发市场奔。

　　李辰和张程不吃早饭的，能一觉睡到中午。

　　陈寻醒来也只是躺在床上等着。

　　李之早摸清了这三个人，明目张胆的去买衣服。

　　买了两件白体恤，两条黑色运动裤，都买的180m码，陈寻长得高，但很瘦，苍白的皮肤贴在秀美的骨架上，不需要其他的装饰。

　　又让老板娘拿了两套沙滩风套装。

　　想了想，又去内衣店扯了两条男士平角内裤，塞在装黑裤白衣的那个塑料袋里。

　　等她回到家，十点整，李辰和张程还在睡。

　　陈寻正在洗脸。用的她那个粉色小兔子的脸盆。

　　见她回来，陈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的喊了一句“姐姐”

　　他还没用毛巾擦脸，水珠顺着他的眉毛流到了下颚，又隐入他的白体恤里。

　　李之将手里的衣服袋子递给他，告诉他没必要再去商场了。又把买给张程的衣服也递给他，让他拿到楼上去。

　　陈寻楞楞的回道“谢谢姐姐。”

　　李之哼了哼，越过他去楼上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