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烟火大会(上) ...
-
时光碾转,又至入夏。
兴许是晨时突如其来的蝉鸣声太激烈,平子真子难得不是临近正午才打着呵欠清醒过来。虽然依旧没什么精神,驼着背拖着懒散的步伐,但心情相较起初春以来却是好多了。
股亦去世的事,一开始还是令他心情很低郁的。那种时不时无意间酝酿出来的阴郁感觉导致梶本赤京对他退避三舍,甚至就连久保竹也都不敢再嬉笑着拉他去训练。因此那段时间唯一能够镇定自若丝毫不乱阵脚地跟他相处的就只剩下森川澜了。
与其说是她不受影响,倒不如说是平子一见到她面无表情的脸就会想起自己在她面前展露出的种种丢脸行径于是自动收敛了低气压,阴沉的心情也由于蹿入脑内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平复了下来。
故此,过了那段低谷期后,他每回看到森川的脸都会腹诽原来面瘫也有奇异的治愈系效果啊云云。
伸出手象征性地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他耷拉着双肩缓缓抽手拉开执务室的门,打算同往常一般随口一句“早啊森川”,却在眸子飘向办公桌的同时将这句话梗了下去——金发男子正抄着笔坐在堆积如山的公文后边奋笔疾书,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看他,露齿一笑:“哟,早啊真子~”
平子伫立在原地怔了两秒,而后果断地又关上了门,转过身挠挠头:“啊拉果然是起太早,居然出现幻觉了……我还是再回去睡一下吧。”“睡个毛啊睡!快给我回来工作!”还未待他迈开脚步,身畔的门就被猛地拉开,久保竹也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头发就一把扯进了执务室,头皮传来的疼痛感警示他幻觉什么的都是他多心:“等等啊队长——为毛你会这么早就出现在执务室?!”他橙眸扫了一眼另一张空着的办公桌,又嚷嚷着——“还有啊明明应该出现在执务室的森川怎么会不在?!”
“好歹我也是队长,当然必要的时候还是会自己来处理队务跟公文的啊,真子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将他拖到办公桌的椅子前,久保顺手捎过自己桌上的几沓公文就往他桌上一扔,“我今天放阿澜的假去准备今晚的烟火大会了——你也知道,她是那种明明知道烟火大会要举办也要拿工作当借口不肯去的人啦,所以不强迫的话不行啊!”“啊什么啊——所以就让森川放假?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队长!我也要去准备啦你不能这样的……”敛眸一瞥几大打公文,平子赶紧揪住他的袖袂龇牙咧嘴地抱怨,企图无赖地要假。
[KUSO别开玩笑了!还不是把大部分公文丢给我了啊口胡!!森川不在的话我要怎么偷懒啊七颗球……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当然,反抗的结果就是被久保竹也一手按住头直敲桌板,强行逼迫批阅公文。整个上午除了要撑着眼皮绞尽脑汁扫阅大片繁琐的文字、望着开销的月表眯眼挠头计算再审核以外,还要随时站起身给自家队长端茶送水,若是不小心犯困打瞌睡还会立刻被横扫过来的账本正中后脑勺……
硬撑了一个上午,还剩下部分琐屑的队务没有处理。于是久保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食堂,迅速吃完午饭后又拖着他去解决队务。经历一番非人的折磨过后,平子才发觉这是自己入队以来首次真真正正地工作——毕竟起初梶本赤京总是会好欺负地帮着他,之后森川出现也是从不管教地任由他肆意偷懒……所以直到今年,每回领工资的时候他都有一丁点罪恶感。
当上三席后的状况也依旧是这样,但工资竟然还因为席位的原因而上调,这更加增添了他的罪恶感。不过每当看到久保竹也悠哉地四处晃悠的模样,他零星的罪恶感就硬生生地湮灭了。
所以说,如此切肤地感受到工作的辛苦,还是头一回。
稍稍驼着背跟在久保后头,平子挠了挠自己柔软泻下的金发,囧着脸暗忖:平日里看着森川工作似乎丝毫不吃力的样子,想不到原来光是批阅公文就这么辛苦……啧啧,果然自己毫不犹豫地偷懒把工作推给她都是血淋淋的犯罪么……亏她还能面不改色地做完,甚至帮自己沏一杯茶醒脑,真是实在的工作狂啊……
“真子——真子!”
见他目光呆滞全无反应,久保竹也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上他的头扬声嚷嚷:“KUSO我在跟你说话啊喂!!”“我有听到啊但是还来不及反应嘛队长!!总是行使暴力难道就是五番队的队风啊七颗球!!”捂住遭重击的头顶,平子吃痛地咬着牙扯高嗓子回应他。
“那你就快点去换套衣服啊——再看看阿澜准备得怎么样了,等下我们在白道门集中——志波家准备分头在四个区同时燃放烟火,所以还是去西区比较好,毕竟熟一点……”抱肘摸着下巴,金发男子自顾自地嘀咕着,“空鹤那丫头也真会挑地方,说什么要让整个流魂街都看到……”
平子囧脸看了看他,转身就撒丫子往队舍跑。其实尸魂界的烟火大会自志波家落败后就停绝了好几十年,如今因为志波空鹤执意要求的关系,才在两年前再度举行——由于反响极好,志波空鹤就相当愉悦地对自己的兄长宣布,今后两年一度的烟火大会要延续下去,她一定会办得风风火火绝不令大家失望,继续把志波家的烟火发扬光大。
于是时隔两年,当初大胆放话的志波空鹤绝无戏言,马上放肆地宣布今年的烟火大会举行时间,甚至扬言要让整个流魂街都瞧见他们志波家的特制烟火——言下之意就是,包括治安混乱的后流魂街区域,都将欣赏到烟火。
说是这样,事实上要四处宣传还是得借助跟志波家要好的护庭十三番队几位队长的力量,至少也得带动大部分死神前来捧场。因而身为跟志波家熟识的久保队长的手下,即便有千百个懒散的不愿意,也定要去流魂街逛一趟。
想到这里,平子真子不由得悲愤起来——辛苦奔波了一整天,现在都太阳下山了,比起什么烟火大会,他个人来说倒是对躺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更感兴趣。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再怎么不忿也只能无奈地跟着大队伍一同去。
他驻足在自己房间门口,拉开房门挂着张囧字脸哀怨地瞥了眼被褥上的暗灰色浴衣,抬手掩住前额试图给自己洗脑。
[算了算了……怎么说也是去玩,另一种放松另一种放松……]
缓慢地拾起浴衣换好后,他随意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金发,便拖着同往日一样的慵散步伐踏出门拐过身来到了森川澜的房门口,熟稔地伸出手用食指扣了扣房门,歪着头扬高音调:“森川——你好了没有?”
虽说拖长了尾音,但懒散的调子似是没有传进房内,门后无人回应。
抬高手肘,挠了挠后脑勺,他又耸耸肩将手伸进袖管中,迟疑了片刻后开口:“我进去啦——”尾音未落,便径自拉开了门。
——伫立在房间中央的米金发女子正背对着门口,手臂绕过肩头抓紧束在脑后的金发,及肘的衣袖滑至双肩,露出了纤瘦的手臂;纤长的手指插在细软的发丝中,微微颔首向后梳理着。一身浅灰色的浴衣落拓出瘦小的身形,衣服的底纹是白色的简洁花型,没有繁复华丽的修饰却不失高雅。
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女子略略偏首,唇瓣轻抿着夹住黑色发带,一转澄澈的琥珀色眸子便对上了平子的视线。
对视三秒,金发男子才回过神来,粲齿一笑后又恢复成囧着一张脸的龇牙表情——“呀类,我还以为你会穿上死气沉沉的衣服破坏气氛,没想到居然还挑了件好看的嘛。”
由于无法说话,森川仅是斜睨着白他一眼,梳理好头发后才拿过发带熟练地将简单竖起的金发绑好,敛下眼睑道:“我又不想坏气氛,花工资买衣服的话当然要选适合的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渣么。”“嗨嗨嗨,我脑子里都是渣,森川大人。”撇过脸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指刮了刮脸颊,又转眸瞟了眼她消瘦的双肩,没有来由地一阵不满,忍不住低声喃喃:“果然还是太瘦了啊……”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放下手来不屑地瞄他一眼,她转过身理了理衣襟,捋顺了略皱的袖管,提步抬首:“走吧,是在白道门集中是吧。”“唉等等——”本想似往常一般跟上她的脚步,平子不经意间抬眸看到她利落地束在脑后的金发,下意识地就扯住了她的袖摆,稍微颦蹙起了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啊喂?该不会准备就这样出去吧?”
“怎么了?”滞住脚步,她转首,略带诧异地抬起手臂摸了摸脑勺后的米金色马尾,挑起了眉梢:“有什么不对?”“你好歹也要绾一下吧,这样的发型跟衣着很不配啊喂……那种随意又高贵的样子全都没了。”放开紧拽她衣服的手,平子扫了一眼房内镜前的木簪,“明明东西都准备好了……”“可是弄了很久我都不会。”稍稍拧眉,森川眸中闪过一线不耐烦,“花了很多时间。”
“啧,我一直以为你耐心很好呐,果然人不可貌相。”轻吁口气,他欠身抓住她的左手,拉着她走向镜前,没有察觉到自己虽然微皱着眉,嘴角却上扬舒展开了温和的笑靥,语调依旧懒散拖沓:“算啦我帮你。”
被自己拉扯着的女子沉默了两秒,揶揄的声音又响起:“怎么,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绾头发?”“没有你一个女人不会绾头发来得惊悚啊,森川。”龇牙回应,他捎过木簪面向她皮笑肉不笑的脸,嘴角的弧度扩得更开了,“我只是想试一下啦。”
松开她的手,平子的笑容这才僵了僵——好像相处近两年,自己去拉她的手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竟然也没感觉过尴尬和不自然。再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她脸上的神色,他又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也没有尴尬的感觉。
[不过这家伙向来都这副死表情吧?KUSO,上回一起睡了一晚也没见她一丁点害羞,还有喝醉酒吃她豆腐那次也是——这家伙真的是正常女人么七颗球……]
伸手掰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自己,平子一手扯开她绑好的发带,一手抓住理好的金发,将木簪插在发根处,依着印象中看过的无口娘绾发的动作反过手来将柔软的发丝上绾,挑眉瞅了瞅又觉得感觉不对,便凑近了跟她的头发较起劲来。
“我说,森川你的头发太软完全不好定型啊。”
“所以我平时都不绾头发。”
“你的借口一点都不能让人信服啊喂……其实是因为怕麻烦所以从没试过吧。”
“滚,去死。”
“滚去死很麻烦的啊……我死了谁帮你绾头发。”
“滚去找你夫君亲热。”
“……喂喂我夫君是谁啊口胡。”
“亚丘卡斯。”
“……”
摆弄了半天,终于绾好了一个他满意的模样。稍驼着背将她推搡到镜前,他颇为得意地叉腰笑道:“怎样,不错吧~”
森川澜眨眼看了看镜中自己看似随意绾起却意外搭配一身淡灰色浴衣的米金色长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闷闷地一声“嗯”以表回应。早料到她的反应,平子也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狡黠地笑了笑,弯下腰身凑到她耳边,微眯起橙眸: “既然满意的话,就啵一个奖励我把~”
他话音刚落,米金发女子就面色不改地抬手揪过他额前的金发猛地一扯,未待他抽口冷气便一拳挥上了他的脸,力道适中,恰好能见血。
“嗷”地惨嚎,平子真子赶紧直起身捂住自己的鼻梁,从指缝中看着森川一脸的平静神情,乱嚷“你这家伙就是开不得玩笑”、“怎么这么崇尚暴力”等。
米金发女子睥睨他一眼,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却还是几步来到桌前拾起药瓶甩给了他,扔下一句“动作快点”便兀自踏出了房间,留下他接住药瓶处理鼻血。好容易才重新用鼻子呼吸到新鲜空气,他赶紧收拾了一下药盒,三两步用瞬步追上了森川,跟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扯住她的手便拉着她瞬步往白道门赶。
“森川,我现在还记得你的血是什么味道啊。”掠过耳际的风呼啸声很大,扑面而来的是夏季特有的燥热。
“恭喜。”身后传来的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声线。
“恭喜个毛啊恭喜,下次让你也试试我的血是什么味道。”收紧了箍住她手的修长手指,他囧脸撇头嚷嚷道。
指腹能够触到她大拇指上一道细长的疤痕,凸起的粗糙感让他紧了紧眉心,胸口细密地渗出一种复杂的情愫。
平子真子还清楚地记得她被咬破的手指。他也知道,为了多放些血,她当初是用斩魄刀割破手指给他挤出那层薄薄的甜腥血液的。
天微暗,黑夜不紧不慢地在微亮的苍穹中铺陈开来,踩不灭底下燃起的盏盏明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