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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我露出无懈可击地笑容,向着父亲划了一眼便转向裴戎,盯着他笑意融融地看。

      一秒,

      两秒,

      裴戎那双深潭般的黑眼睛,终于在第三秒漾起了波澜,然而那波澜转瞬即逝,下一刻就见他目光锐利,凉凉扫过我握紧的手掌——我这才意识到,这将是我和裴戎在今生的第一次正式交锋。

      正当暗潮汹涌之时,父亲开口了:

      “李与,你作业写完没有?怎么就你狗精神多呢?”

      瞬间就把我的气势打回了原形。

      “怎么就狗精神了?卷子我全写完了,不信你随便检查。”

      “写完了就去复习复习,不行就再写一遍,大人们说点事。”

      再写一遍?

      我笑了。

      “爸,你就这么拿我当外人?再说什么叫你们大人,我也不小了,也就比裴戎小两三岁,你说是吧,哥?”

      我一声“哥”叫出口,裴戎淡淡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像是看猴儿表演的表情,而我则似乎得到了某种鼓励,面向他时,笑得更加灿烂,也情真意切:

      “哥,你不会还因为几年前的事情生我气吧?”

      我清晰地看见裴戎的额角跳了一下,然后就听父亲果然问:“啊?几年前什么事?”

      我笑而不语,于是父亲瞬间就有了自己的揣测:“李与,你又招人家来着?干什么了?”

      裴戎则是替我回答说:“没什么事的,李老师。”

      父亲叹一口气,摇摇脑袋,我以为他还要训我,却听他讲:

      “小裴,李与这孩子闹腾,性子也急,心性却不坏,不是个坏孩子,如果是有了什么口角争吵,你就多包容包容他……哎,他那个亲姐姐啊,我是不指望了,要是我那个病治不好,你得多替我管教管教他,把他往正路上引啊。”

      我没想到父亲言语间竟多了一重托孤的意思,仿佛自己是白帝城的刘备,裴戎是诸葛亮,而我就是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我颇为惊讶地看了裴戎一眼,只见他神色淡定,仿佛听这种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准父亲确诊后,到电话亭避着我打的那通电话,讲的也是相似的内容。

      于是,我强忍着心底的隐隐作痛,赶忙借坡下驴,拿起两瓣水果,递给父亲和裴戎一人一根牙签:

      “爸,你别这么说,你那病发现得早,肯定没事的——我也早就不是孩子了,你放心,以后无论是你老了还是裴戎老了,都是我来照顾。”

      我这话讲得牙酸,然而几十年之后,回想起来,命运的齿轮或许从那时开始就已转动。

      很多话确实不能乱说,否则回旋镖飞一会儿,竟然还真的能命中靶心,一语成谶。

      只不过彼时,我对裴戎的善意尚且是逢场作戏。

      我摆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演的是请君入瓮,讲话也机关算尽,只等图穷匕见的一天,把软刀子变成硬刀子,斩断父亲和裴戎之间的情谊。

      果然,只要我肯表演,相信我的观众还是大把存在的。
      只见父亲的脸上满是动容,再看裴戎,冷静淡然的脸上也多了一层探寻,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我知道他话少,却不知道他话少到这种地步。

      正当我以为他要装哑巴到天荒地老,或是直接起身跟我们告辞时,他避开我“养老大饼”版“深情狗叫”,话头一转,像是给以前那件事彻底翻了篇儿,淡淡看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问:

      “同事跟我说,你今天去青山村了?”

      我一愣,没太想到他会提这个,幸好跟父亲报备了,不然还要被这人打小报告。

      “对啊,去了,我爸也知道,”我理所当然,“我听说你去抓犯人了,抓到了吗?”

      父亲看了我一眼,也道:“戎戎,你刚刚说有要紧事,是什么事?——没事儿,他说他长大了,就让他也听听吧。”

      我最喜欢父亲倒戈向我,于是有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裴戎冷淡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有颤动的长睫毛看上去轻盈柔软:

      “组织卖|淫的犯罪嫌疑人跑了,而且已经知道蔡莹莹是被谁送到派出所,这人报复心极强,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最好能让李与这几天住在学校,尽量不要出校门。”

      由于上辈子没扭送过蔡莹莹,这件事在上辈子也完全没存在过,而且我经历了上一世,更变得不怕死,现在唯独担心父亲,所以并不将裴戎说的这事完全放在心上。
      只是我不怕是一个方面,父亲担心是另一个方面: “李与,这不是小事情,你暂时先搬回宿舍去吧,正好之前不是还嚷着不想回来?”

      我理解父亲担心我,却忍不住要犯贱:“以前那张床也搬过去新同学,没我的位置了,我不想回去。”

      父亲眉头猛蹙,正要再说话,我却陡然凑近了裴戎,鼻腔充满恬淡的柠檬香的同时,我也装作毫无意识地开朗样子,压上裴戎的耳廓边:“哥,我不回宿舍的话,你能来保护我么?正好你不是想立功——这样,如果他真想报复我,你就用我做引子,把它引出来,怎么样?”

      父亲:“胡闹!”

      裴戎看向我,唇角突然带上了几分少年轻狂的笑意,眸光流转,也有几分灵动的少年意气:“李与。”

      我听他叫我的名字,下意识就 “嗯?”地应了一声,下一刻便听他清润冷淡的声音说: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真以为我抓那种人,还需要一个诱饵么?”

      我一愣,有些被那光芒刺到,怔怔看着裴戎站起身,一副要告辞的姿态。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也站起来,补了一句: “我开玩笑的,我就是想跟你多相处一会儿,才那样说——我也想考状元,你来保护我,顺便也可以教教我。”

      我又叫他一声“哥”,感觉凭我这张脸和我这种长袖善舞演出的真诚,多少能打动裴戎一二。

      然而哪里想到,只有父亲这耳根子软的,被我蛊得不说话了,裴戎则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跟我公事公办起来了!

      “那就在家住着吧,”裴戎说,“你的要求我会和上级反映的。”

      我很无语,但同时心里也一喜,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里一喜,顺手还在睡觉前把家里的空房间收拾出来。

      可是第二天,门口就蹲了两个便衣。

      我问父亲怎么回事,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高中班主任老师,就算心眼子没我多,吃的盐肯定比我多,到底是我的克星,一来二去在我的操作下,好像有点看出我的意图:“一天天的,你脑子里都算计些什么呢?”

      我英俊阳光的帅脸上,顿时写满无辜:“我又咋了?我就是想和裴戎亲近亲近,顺便想让他教教我的英语,提高一下自己的成绩。”

      “就这?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憋着什么其他的目的?”

      “……确实也还有。”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喝下一口旺仔牛奶:“数学跟理综方面,我也想跟他取取经——语文就不用了,我可以问你。”

      父亲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让我打消念头,“人家裴戎那么忙,你不要去打扰他。”

      我听他这么说,不干了,立刻反唇相讥起来:“你说要我们联络感情,又要我不去打扰他,难不成我们的感情是石头缝里的孙猴子,能自己蹦出来?他一个男的,我又没法对他一见钟情。”

      父亲的眼睛一瞪,我的嘴贫终于还是讨来了一顿打,不过父亲揍我没用劲儿,倒有几分父慈子孝的笑意。

      我感受着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眼中的寒意却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隐秘升起。

      即便在父亲面前装的再喜欢裴戎,可我的确还是讨厌裴戎的自负,比如现在,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又像是放进了复读机,在我的耳边反复盘旋: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真以为我抓那种人,还需要一个诱饵么?”

      ……

      看看,他还装起来了。

      我心中厌恶他作为警察时的无能,上辈子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先是被辞退,再是连他的恩师、我的父亲都保护不了。

      直到我返校上课那天,发现蹲在家门口的暗哨没了,问父亲怎么回事,父亲居然告诉我人抓到了。

      我感叹说:“这么快吗?这才两天都不到。”

      父亲很自豪地拍拍椅子背,像是夸奖自家儿子一样,和我炫耀:“裴戎抓到的,还说有机会评三等功呢。”

      三等功?

      怎么可能?

      派出所那么多案子,天底下那么多坏人,连裴戎都说了,抓李有良那种级别的犯人,就算不是手拿把掐,那也轻而易举,怎么就值得一个三等功了?

      “什么三等功啊?裴戎跟你说的?”

      父亲慈蔼地笑着,手掌又拍了拍我的椅背,满脸的自豪但压低了声线道:“那还没板上钉钉的事儿,裴戎能到处嚷嚷么?——我是遇到大刘,聊了两三句,他告诉我的。”

      大刘?

      谁?

      ……刘关风?

      这人和父亲一样,就是个典型的“裴戎吹”,说直白一点,就是天天帮裴戎吹牛的,他说的三等功自然水分很大。

      上辈子在裴戎和那小瘪三搞上之前,最初就让我怀疑裴戎可能是同性恋的,就是这个男的总是贴在裴戎身边,裴戎也天天都给他带盒饭,搞得跟两厢情愿、情投意合似的。

      我问父亲:“爸,你说的是哪个大刘,刘关风么?”

      “叫什么我忘了,不过就是那个长得和你差不多高的小伙,和裴戎一块来实习的那个。”

      我把手里的笔一撂,颇为刻意地拿起水瓶,喝了口水,有点心不在焉地对父亲说:“爸,立功这种东西那得是有重大贡献的,还要提交报告层层审批,怎么可能抓着个嫌疑人就评——我记得刘关风和裴戎关系挺好吧?可能多半说着玩的。”

      父亲瞥我看一眼:“怎么?裴戎评功论赏,你有意见?”

      “我哪有意见,就事论事。”

      父亲皱着眉头背起了手,又道:“那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你还知道什么?”

      我随手拿起笔开始转,漫不经心的:“我还知道?我还知道刘关风和裴戎是同学,本来有机会去市里,据说是为了想跟裴戎一块,才和别人换了过来我们县。”

      话音一落,只见父亲颇为怀疑地望着我,蹙眉蹙得更深,一把拍在我的椅子背上,给我吓了一跳:“李与,你一天心思都用在哪上面?怎么连派出所的什么事情,都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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