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冷温柔[重生]》塬

11、第 11 章

　　周日当天，五点二十，我带着蔡莹莹翻过学校的院门，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和蔡莹莹一前一后，隔了半米远的距离。

　　天挺冷的，我俩之间也没什么话说，于是我满脑子默背着课文，间或也想一想裴戎可能在干什么，就听蔡莹莹在我身后，突然叫了我一声：

　　“李与。”

　　我回过头去，撞进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发现她正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怎么了？又不想去了？”

　　蔡莹莹摇摇头。

　　我心稍微放下来些，只听她十分认真地跟我说：“我总感觉，你好像高三之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一愣：“哪里不一样？”

　　蔡莹莹脑袋一歪：“我也不知道，反正比起原来，你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行了，快走吧，一会儿卖早餐的都出摊了。”

　　“——对，你看，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蔡莹莹突然说，“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会追问到底、会一定要个解释，但现在的你好像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你的。”

　　我有些疲乏地随口说：“是啊，如果你现在一天做十来张卷子，也会变成和我一样的，大姐。”

　　“大姐？”蔡莹莹笑笑，“你还真的不喜欢我了。”

　　“嗯。”

　　“是因为知道我去……”

　　“不是，”我打断她，“在那之前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只想谈两情相悦的恋爱了。”

　　这时，我们已经溜达到派出所旁边，对面KTV的门被从里面推开，悠扬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而那流行歌曲悠悠唱着：

　　「……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 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了了几句，歌没唱完就被切掉。

　　我抬眼望向星星，见星光明明灭灭，如人生起起伏伏。

　　-

　　踏进派出所，我的心便在那一刻提起来。

　　我看似是陪蔡莹莹来的，心里负担应该很轻，但其实我今天担心的东西也很多，比如万一今天又逮不到裴戎，白跑一趟；或者裴戎的工作上出现了什么调动，比如说长期出差、或是调到另一个所去办公。

　　就连看小说的读者都知道，男女主人公如果没有相处的渠道，就没办法开始发展感情。

　　我也想不出如果我现在都没有和裴戎相处的机会，今后还要怎么才能接近他。

　　我深吸一口气，向着办公室的方向张望。

　　这时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步履匆匆从审讯室里往外走，眉头锁得挺紧，看见我和蔡莹莹在门口晃悠，脚步压下来。

　　是刘关风。

　　平心而论，刘关风个头高，一身制服穿在身上隐隐可见衣服下面蓬勃的肌肉，也算颇有看点，然而我却对这个人半点欣赏不起来，总觉得这人的粗眉毛不对称，鼻梁粗，嘴唇厚，绝对也说不上好看，尤其是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凶，跟个黑脸的关公似的。

　　眼见这男人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目光停留在蔡莹莹身上，似乎是觉得她眼熟。

　　我则是颇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嗨，刘哥，这是要去哪儿呀？”

　　刘关风没搭我茬，直接问：“来报警？”

　　蔡莹莹往我身后一躲，我替她道：“不是报警，我们来咨询点事。”

　　“什么事？”

　　我问：“裴戎在么？”

　　刘关风挑眉：“这就是你要咨询的事儿？”

　　我笑笑：“不是，我认识他，就是想找他咨询个事儿。”

　　刘关风皱着眉头，终于定了定神看向我：“我想起你来了，你是李老师家的孩子吧？”

　　“是的刘哥，裴戎今天上班么？”

　　可警察就是警察，不可能跟着我的节奏走：“是你爸要找他？”

　　“不是，是我要找。”

　　“哦。”

　　刘关风说，“那你问我吧，问我也是一样的。”

　　我：……

　　蔡莹莹有点被刘关风的黑脸吓到，拽了拽我的衣角：“嗯…不问裴戎哥哥，问这个叔叔也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我就是来见裴戎来的。

　　然而我笑得人畜无害，嘴上道：“当然了，刘哥你现在有空？”

　　刘关风这次倒是没犹豫，把我们带进一间问询室，给我俩倒了杯水一起递过来，疲惫地坐下：

　　“说吧，你俩有什么事？”

　　蔡莹莹看我一眼，拿出一个16开的作业本，将自己准备的问题一五一十地都问了一遍。

　　譬如自己被拘留会不会有案底，姐姐成年了，会不会也有案底，李有为什么时候出狱，会不会找她和姐姐麻烦。

　　刘关风给她解释得还算耐心，差不多用了十分钟，蔡莹莹疑惑就都解释清楚。

　　我一直默默旁听，注意力却全放审讯室的外面，但凡有人走过就忍不住抬眼瞅瞅。

　　见蔡莹莹终于问完，我也拿出一副好学生的范儿来，向着大刘虚心求教。

　　我的态度十分恭谨：

　　“刘哥，我能不能也问你个问题？”

　　大刘点点头：“你问。”

　　“裴戎最近很忙么？”

　　刘关风眼睛快眨几下，摸了摸鼻子：“他啊，还行吧。”

　　我又问：“那他是不是讨厌我？”

　　蔡莹莹正在喝水，差点没一口水呛到，刘关风的表情也颇为奇异：“什么？”

　　我垂下眼睛，挺乖的样子：“对啊，不然他为什么答应了我帮我辅导功课，结果现在我到处都找不见他？本来那值班墙上都贴着他的照片，他却不想见我……”

　　刘关风舔了舔嘴唇，用求证犯罪证据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那值班墙的照片一直都是裴戎在换，他今天没来——不对啊，他答应给你辅导功课？你确定？”

　　我脸不红心不跳：“嗯嗯。”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10月6号还是7号来着，他来我家的时候。”

　　刘关风用“你还真拿客套话当真”的眼神看我，颇嫌弃。

　　蔡莹莹的目光倒是比较灵敏，但好在她什么话也没多说。

　　须臾，只听刘关风叹了口气，一副败给男高中生的表情：“那我也不瞒你了——裴戎住院了，本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给你爸知道，欸！你也不许跟你爸说啊！”

　　我心中咯噔一声：“他受伤了？抓李有良的时候？”

　　“嗯。”

　　“那他在哪？”

　　“青州县医疗设施太差了，送到海川市的军区医院了。”

　　-

　　早上七点，我坐上第一趟开往市里的大巴车。
　　然而下午两点，我才终于到达海川市。

　　我掏出平时攒下的零用钱，直接从长途大巴站往外走了300米，走到大马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往海川市的军区医院赶。

　　下午三点钟，我终于站在裴戎的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着。

　　只见门口病床上躺着一个壮年男子，抓着老婆的手泣不成声，南方口音我听不太懂，看伤势像是瘸了，女人也不停地哭，哭声比男人更大一些。

　　中间的病床躺着一个可能比我稍小几岁的男孩，爸爸妈妈都陪在身边，床头桌上摆满了瓜果，妈妈手里还端着一碗大骨头汤，此时一家三口正向门口的那张病床上瞅，目露怜惜神色，沉默不语。

　　最里面的病床靠着窗，深秋初冬的阳光洒在床尾，床尾的被子铺得板板正正，一只单肩包却安静地摆在靠墙的凳子上面。

　　我屏住呼吸向最里面望，然而床头的分隔帘子已然拉上，就那么一张短短的帘子，像是将里面的世界和外面分隔开，让人完全无法窥视里面的情况。

　　裴戎在里面么？

　　我又抬眼看了眼病房号，也确认过病房门口张贴的患者名字，敲两下门，将门推开，两手空空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在五个人的注视下向着病房的最里面走去。

　　三两步，我走到房间的最内侧，从床尾的位置向内看去，就见裴戎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蜷缩在半张床上发抖，安静且痛苦，阳光照在他那张清冷的脸上，照清楚蒙蒙的汗渍，那是种堪称艰难的忍受。

　　我说不清那一瞬的感觉，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心上，滋滋发痒，也像是被陨石击中。

　　这么疼吗？

　　没有止疼药么？

　　我屏住呼吸，眼见他漂亮的睫毛颤抖着，心底升起的却不是快意；
　　我看向他空空如也的床头桌，干得发白起皮的嘴唇，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奇怪的酸楚。

　　这些天，难不成都没人照顾他？

　　那他要上厕所怎么办，还有吃饭呢？

　　“先生，你是……？”

　　隔壁床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到我的身边，估计是看我两手空空，又面色不善，站在裴戎的床尾半晌没有动作，看起来颇为可疑。

　　我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指了指病床上的裴戎，压低了声音说：“没事儿，我来看看我哥。”

　　估计是看我说话有几分学生气，不像坏人，他也就放下心来，皱起眉头问：“哦哦，你是小裴弟弟呀，亲弟弟？”

　　我摇摇头：“不是，就表弟。”

　　男人又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哎，小裴挺好个孩子，又是工伤，住进来以后除了同事偶尔来过，半个亲人的影子都没见过，哎——那什么，你你，他今天早午饭都还没吃呢，你把这个香蕉和这鸡蛋，给他吃了吧，先垫一点，一会儿再喝点骨头汤。”

　　说着，那大叔就从自家的床头桌上，拿起一根香蕉，和一枚水煮蛋，女人也从自家的保温桶里面，盛出了一碗汤给我。

　　“他同事本来都给我们伙食费了，可他这胃口不太好，经常三餐只吃一次，今早上中午都给他了，他就是不吃，我们也劝不动。”

　　我不知该作何表情，连忙道着谢把东西接过来放下，自己则在裴戎身边坐下来。

　　裴戎还疼得迷糊，我们说了这一会儿话，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然而他疼得安静，没发出半点的声音，只是抓住床单的手扳得很紧，不愿意惊扰别人，也像习惯了忍受。

　　“……裴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叫得有点轻，或许他没有听到，于是我又叫一声，附带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裴戎。”

　　当我的指尖触摸到裴戎的手背，这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清我面貌前，他的神色有点蒙，还带着几分受伤小动物般的柔软；看清我面貌后，只见那双眼睛瞬间便清明，又往我身后看，估计在找我身后有没有父亲。

　　我们的视线轻触，时间仿佛有一瞬的静止。

　　阳光照床，初冬的光线温柔，将裴戎皮肤照得近乎透明。

　　他好像早就习惯了孤独。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