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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金子一般的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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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珩生非彼珩生。
元衍知晓,但是他的目光一瞬间就放空了,似乎能看见那个委屈自己委屈到连大氅都撑不起来的枯瘦青年。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就觉得面前的人不是珩生。
珩生只会偏偏头,躲开他的视线,目光平静幽深,然后说着师尊要做什么便去做吧这样的话。
元衍叹了口气,对珩生道:“那我也没办法,只会相遇之后再次分开吧。”
珩生挑了挑眉,希望如此吧,不然这种苦大仇深的样子,很像嘴上说着不想再产生纠葛,但是依旧会带着一起生活的样子。
连自己真心也看不透的家伙……
近几日,珩生在准备皇宫相关的事宜,这要是跟皇宫搭上线,有的赚,但也是风险极大,皇帝要是不满意,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新皇虽然即位也有几年了,但是永安王在民间的名声大噪……”
珩生挑拣着要送进宫的东西,对一边的元衍道。
元衍看了看库里金光璀璨宝玉生烟的样子,这才意识到珩生确实是富可敌国。
平日里这人虽然穿金戴银的,除了有些娇气外,竟没有半点富商的派头。
“他虽教世家裹挟,又让永安王忌惮,可此时他是这个皇帝……”
珩生看元衍,笑得不屑:“我若是想,什么便利是银子不能砸下来的?”
也是,越是乱世,银钱越是如鱼得水。
只是,也越发令人觊觎。
元衍委婉道:“既然银子这般重要,怎么舍得往他手中送,又怎么舍得带旁人来看?”
珩生只是瞥了他一眼,像是笑他多余问这一句:“商人做事,自是有利可图。”
“我也是?”
珩生目光定在元衍脸上,那笑容越发的灿烂,越发的好看。
“嗯。”他轻快地应了一声。
当真是娇俏无比。
元衍不相信:“你能图我什么?”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珠光宝气。
珩生道:“这些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元衍,我很有钱的。”
他围着元衍转圈圈,边转边一手摸着下巴从头到脚打量元衍:“元大侠……可值钱了……”
元衍“哦”了一声,想到难道这厮已经瞧出来自己有些金子……但是,这些在他面前不够看吧?
接着就看到美人捧心。
珩生声情并茂:“元大侠有一颗金子一般的真心。”
元衍思考了一下:“几两金子,都不够你打副面具的。”
珩生卡壳,哂笑道:“不应该是真心无价吗?元衍你怎么比我还市侩……”
会见并没有元衍想象中的腥风血雨。
他们坐在帘子外面,殷笑山坐在帘子里面,相隔甚远,望过去也只剩模糊的人影。
内侍将珍奇依次送进去,让他过目。
意外的没有什么风波,非要说,那就是宴席中途,有内侍给他上了一道甜汤。
竟是落月洞里的同品。
玉衡娇气又嘴馋,落月洞里的厨子想着办法做他从书上看来的美食,但是马有失蹄,偶尔做的不尽人意,便附上一道甜汤。
玉衡用过了,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甜汤不是稀奇的,很淡的甜味。
玉衡有一份,他和殷笑山也是少不了的。
殷笑山不喜欢甜的,通常会看玉衡的脸色,半天尝来尝去都是大半碗。
这甜汤元衍不讨厌,往往是一饮而尽。喝的次数多了,就能发觉每次喝完这个,玉衡就会看檐下的雨链,卧在美人榻上,满是疲倦。
珩生嘀咕道:“怎么我就没有?”
元衍本就膈应把落月洞弄得物是人非的罪魁祸首,索性将碗推向他,示意他喝。
珩生便品起糖水来。
里头人影微动,内侍退出来,不多时又上了一碗,特意搁在元衍手边。
元衍没喝。
珩生喝完一碗,意犹未尽。
元衍便又推了推。
珩生喝下。
帘子里头传出来一声咳嗽。
珩生仰头喝完,元衍坐在一旁。
里头的人道:“朕给你一桩生意,办好了,自是以后少不了你的,办不好……”
珩生道:“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
殷笑山道:“我要北疆的一个消息。”
“北安王世子从此销声匿迹。”
珩生惊讶道:“皇上,我只是一个商人……”
殷笑山:“这条人命很值钱。”
“你从北疆来,难道就不知道永安王?从北疆到京师……你名声大噪也就几年的时间,你的生意要是干净,你能这么发达?”
“朕不信。”
出宫门后,珩生就怨气十足。
元衍道:“怎么了,千金买不回一条人命?”
珩生道:“世子在北疆,很是兢兢业业,如今想在京师赚笔大的还得替皇帝杀人,真是晦气。”
殷笑山背后就是世家,什么人非得他借着皇商的饵让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去干。
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只能说在他活泛了想要一手遮天的心思后,这个傀儡皇帝并没有那么好当了。
如今京师里关于永安王世子的风声,有多少是世子自己吹出来的只有当事人清楚。但是在这场未尽的斗争之中,作壁上观的人并不少。
——他们想要新皇明白,要么当棋子,要么就滚下棋盘,棋子很多,不差他一个。
殷笑山竟然孤注一掷了。
他却没想到,这个商人很狡猾,又或者,他也是知晓的。不然这色胚子,怎么就按捺住了。
他向来好赌。
珩生微微一笑:“……买卖不成仁义也还在的么,元大侠愁什么?”
元衍被倒打一耙,气笑了:“你俩做生意关我何事?”
珩生又转了话题,优哉游哉:“紫禁城里头的甜汤,甜则甜矣,实际上还是差点意思。”
元衍不晓得这甜汤到底是否有着寓意,可见是商人,但凡利益相关,一句话没在心里倒腾个几回来,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他懒得再想:“哦,我实在是见识少,却没喝出什么不同。”
什么没喝出,是根本就没喝,两碗全灌进这人肚子里了,这人喝完后还不识好歹,说些什么差点意思的话来……
珩生听了他故意错说的话,倒是一脸的从容,面皮厚实好看,还带了笑:“我煮与你喝,自是能喝出好赖的。”
“你煮……”
或是瞧出来了元衍脸上的犹豫之色,他伸出手,手指骨节分明,却横亘着几道浅白的伤痕:“有何不可?”
元衍平白里右眼皮跳了跳,紧接着又是左眼皮,简直就是不得安生,一时间无话。
“元大侠总当我是个废物……”
旁边的人还在唠叨,元衍算是告了饶:“行行行,就你一颗七窍玲珑心……”
两人相携而去。恰是杏花繁盛处,微风拂过,遍身的花瓣。周围不时有人瞧过来,元衍当是看珩生的,如今已经习惯了,至于珩生早处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了。
于是两人,一个俊秀漠然,一个明艳好看,于这京城道上走着,也别是一番靓丽的风景。
柳芊芊站在柳树下,淡淡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时日,两人将京师逛了个遍。
还是没有玉衡的消息。
待珩生问起来时,元衍才道出原因,玉衡那小子虽说娇惯了些,但骨子里头还是个顶骄傲的人。
当年不辞而别定是有他的原因。
如今害他至此的人都已经在京师了,他知晓了能忍得住?
所以京师是等得到的。
珩生摸了摸鼻子,问道:“那是要一直等下去?”
等到玉衡露面为止?
元衍冷笑一声,不辞而别就算了,还想他等多久:“等过了这年,我就要离开了。”
珩生瘪瘪嘴,却不知元衍余光扫了过来,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幽幽道:“珩生真是好命啊。”
元衍心中有事,说话时便没有过脑子:“好命?好在哪里,这样的世道,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珩生没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元衍,里头的情绪一时间竟如同潮汐一般,反反复复。
有这样一双眼睛,谁会不想一探面具之下的真容颜呢?
珩生笑道:“还剩几个月了,看来我要珍惜和元大侠一起的日子了。”
元衍道:“天涯何处不相逢,离别而已……”
忽而他皱了皱眉,想起来自己在这三千芥子所遭遇的,的的确确就是一个难求圆满,不相逢并不是一个噱头:
“你说的是。”
珩生挑眉。
元衍道:“不是说要做甜水么?”
珩生咋舌:“那是甜汤。”
元衍不置可否。
两人借了旅馆的厨房,甜汤应当是不难做,但珩生看起来也不像是擅长的样子。
元衍不明白,做个汤而已,还要调香吗?
只见珩生从随身香囊里捏出一撮干掉的香草,捏成齑粉,撒在汤面上。
很像是当着他这个倒霉蛋的面给甜汤加料。
一碗汤递到元衍面前,元衍犹豫地接过,这甜汤真是要卖相没卖相:“一定要喝吗?”
珩生仍旧是挑眉,笑道:“元大侠可是嫌这汤水烫了,我替你吹吹?”
“还是要我亲自喂你?”
咬字咬到“亲自”时,这人的目光像化掉的蜜糖一样,不清不楚,黏腻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