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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骗人的师尊 ...

  •   陈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一句话来。

      恨字好像比爱更难说出口。

      分量重到,他心底都生出小小的希望。

      没到那种地步吧?

      明明不是同一个师尊,甚至自己也只是一个师弟而已。

      爱与恨都落不到他的身上,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简直是莫名其妙。

      珩生道:“不恨的。”

      纵使是对着外人,他还是忍不住给出答复。

      即使师尊并不是特别喜欢他的样子。

      平日里也好,炼体也好……但是珩生总是能说服自己。

      他是师尊啊。

      要真的想要什么都有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吧。

      是他生了异心,想要对他索求无度罢了。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要怪罪于他。

      也从来不会想要恨他。

      陈李微微睁大眼睛,心里蓦然被填补得满满的,又像是很难过似的,眼前起了水雾,嘟囔一声,摊平在床榻上:

      “什么呀?”

      他深呼吸,偏头看珩生。

      这个师兄依旧是闭眼打坐。

      很想去抱住他蹭来蹭去。

      “再看真的……”

      “嗯?”

      陈李对上珩生一双冷漠的眼睛,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由得熏熏然,唇角微勾。

      那漂亮的嘴唇开合。

      “挖了你的眼睛。”

      陈李:“……”好人多长了张嘴。

      他紧紧闭上眼睛,举起双手,作推拒状:“没有看了,没有看了。”

      珩生没说话了,继续打坐。

      陈李心痒痒,也就耐不住寂寞,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师兄,我有点不敢闭眼睛了。”

      珩生皱眉,一脸不耐烦:“再说滚出去。”

      “珩生……”

      不知是不是太晚了,珩生蓦然睁开眼,看向陈李,后者还在一脸无聊地撑脸看向他,双肩较之腰窝要高上些许,一把窄腰底下是吊儿郎当不断晃动的腿。

      怎么可能?

      陈李笑眯眯地道:“珩生师兄。”

      珩生敛尽眸中复杂神色,略带恼意:“怎么了?”

      “我们明日是什么行程?”

      明日……

      珩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明明资质普通竟然也能感知到此间异常,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陈李回想了一番,迷茫道:“不记得了。”

      珩生:“……”

      “明日事明日再说。”珩生自觉带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便宜师弟更方便他行事,是故连提点也不想,挥袖灭了灯烛,“睡觉。”

      陈李在黑暗中睡不着。他想了又想,如珩生师兄所说他们是降妖除魔的道士,那这一路上的异常必然不是他瞎想。

      越想越坐不住。

      珩生师兄很明显嫌弃自己是个废物。

      可双拳难敌四手,再怎么多一人,也多一份力啊。

      他起身,看见珩生卧在睡榻上,手脚修长,弟子常服仍旧穿着,犹如倾倒的玉山、假憩的白豹,真真是天人之姿。

      就是睡着了,也是一手按在配剑上,蓄势待发。

      不愧是珩生师兄。

      客房里有纸墨,他将重新点燃的灯芯挑暗了些,摊开纸张,想了想又脱下外袍。不经意上与珩生师兄对上视线,对方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陈李憨憨一笑,解释道:“我练练字。”

      珩生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似乎并不在意,闭上了双眼。

      陈李提笔,脑海中略想了想,便行云流水般地写了一大片,终于停笔,借着豆大的灯光端详,很是满意。又怕墨水未干,只得穿着中衣坐在桌边等衣服干。

      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

      珩生睁开眼睛,似乎并不在意他外袍上的字迹,看也不看,打了个响指,衣服直接穿在了这傻子师弟身上。

      清晨。

      陈李在满是雾气的街道上打了个喷嚏,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珩生身后:“师兄……”

      珩生一手握在剑柄上,冷然看着雾气渐渐退散,很是可靠的模样。

      消失的城镇显露。

      陈李拦住他:“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珩生挡开他:“你要是不来,可自行离开。”

      他略微想一想,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他:“凭此铜钱,你便可出去了。”

      铜钱问路。

      陈李没过脑子,将铜钱往地上一投掷,南对着镇子,北对着身后。生路在身后,它在叫他们转身。

      珩生:“……”

      一日一次就这么扔没了。

      “算了。”他抬脚踏入镇子。

      陈李自知理亏,捡起铜钱,放入怀中,急忙跟上去:“师兄,我这不是想提醒你这个镇子很危险嘛。”

      珩生懒得理他。

      然而他还是亦步亦趋,一张嘴不停地在讲,左右也不过一句“我担心你”。真是奇怪,珩生一边看着镇子里的人,一边想,我有什么让人好担心的,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果然越往镇子深处走,这人话便越少了起来。

      陈李浑浑噩噩跟在珩生身后,进了一家客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旅馆的掌柜的对他好像是忽略了,反而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珩生。

      他的……珩生……

      陈李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非常不好使。耳边又是熟悉得过分的对话。

      珩生师兄要了一间客房。

      只是这次……

      奇怪,他为什么想的是这次……

      明明这个旅馆他是第一次来。

      掌柜的恭敬地候在门外,对珩生道:“热水已经烧好,只是小二跑腿去了,能否借这小道长一用?”

      珩生看了陈李一眼:“我也可以提。”

      掌柜的笑着。

      陈李突然道:“我去吧。”

      他带上门离开时,对上珩生一双清澈潋滟的眼眸,竟心虚得不敢多看。

      怎么回事?

      陈李跟着掌柜的下楼,楼下的客人和小二都看过来了。

      掌柜的皮笑肉不笑:“你们接着吃,接着吃。”

      两人一路来到了厨房。

      掌柜的揭开锅盖,里头是烧好的一锅热水。陈李总提防着这人要将自己摁进热水中,但是内心又很肯定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儿子也是你这般大。”

      陈李“哦”了一声,伸手取瓢舀水。热气氤氲间,听见掌柜的声音。

      “你那个师兄倒有几分本事,只是这迷雾……”

      “怎么了?”

      掌柜的道:“我见过撑得最久的也不过十日,第十日朝着雾气跑去,再也找不到了。”

      陈李舀水的手一顿,茫然道:“我师兄是第几日?”

      掌柜的比了个手势。

      第三日。

      “你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掌柜的道:“谁知道呢,大概是你同我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又或者你已经迷失了,我也很多……”

      陈李猜到他大概是想说年,但是又听得掌柜的改了口。

      “……很长时间没有和人说这些了。”

      陈李打好了水,提桶要出去的时候,听得掌柜的说:

      “迷失总比发狂而死来得好。”

      陈李道:“你不是说是跑不见了么?不见得是死了。”

      掌柜的似乎是笑他少不经事,摆摆手,让他提水去伺候珩生。

      陈李提水上楼时,感觉到不少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时,那几人竟是朝他点点头。

      好像是同类之间的认可一般。

      他有点茫然,又有点心慌。

      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让珩生师兄发现。

      陈李倒水进浴桶的时候,忍不住看向那把佩剑。

      水汽氤氲。

      珩生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竟也好声好气:“想试试?”

      陈李手不稳,水泼出来了些:“不……”

      话出口,他才明白珩生师兄是让他试试这把剑,单指抽出来挥几下而已。

      并不是拿他试剑的意思。

      珩生挑眉:“方才下去,听见了什么?”

      陈李:“……”不多不多,也就是自己还是不是人都不知道了。

      陈李脑海里突然显现出了一副画面,面若谪仙的男子一剑将魔头刺了对穿,顿时心也凉凉的,脸也白白的,声音有些发抖,试探道:“珩生师兄,要是我……”

      他咽了下口水:“我是妖怪,你会杀我么?”

      珩生打量着他:“你没杀人,我打杀你作甚?”

      陈李并没有觉得有多安慰,倘若他神思恍惚,慢慢的变得自己都不认识呢。

      到时候,珩生肯定想都不想,将他捅个对穿。

      珩生弹指施了术法。

      恍恍惚惚,陈李看见小一号的珩生,走过去,将他抱起来:“怎么又在数蚂蚁?”

      珩生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缩小版的身体,又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

      “难道是炼体又不行了?”

      珩生恍然大悟:“师尊……”

      陈李莫名其妙,神思混乱得很:“叫我师尊作甚?奇怪……好像是该这么叫,可我怎么叫你师兄……”

      他抱着珩生,头痛欲裂,踉跄了一下,手中仍是抱得紧紧的,怕将他摔了。

      珩生趴在他怀里,用手盖住他的眼眸:“师……陈李,睡吧,你太累了。”

      陈李便觉那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片刻间便沉沉睡去。

      只是睡得不大安稳。

      有人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絮叨。

      “师尊,你果然是在骗我……”

      “什么闭关……”

      “什么炼体……”

      “都只是想要磨砺我对不对?”

      太吵了。

      师尊是谁,他不知道。他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谁知道被抱得更紧了。谁低头在他脸侧,吐息相闻。

      烦不胜烦,他偏了偏头。

      那人呼吸局促,柔软的触感在额间一触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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