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今天掉马了吗？》衣无雨

13、花好月圆夜

　　梁乐意猝不及防被喝醉的人抱了满怀，酒气吹在耳畔，酥酥麻麻的，脑子热得“嗡嗡”响，压根儿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妥。

　　还是老岳敏锐，替阿昱找补道：“怎么样，阿昱模仿得像不像？他练了好久呢。”

　　梁乐意感动得说不出话，手指抚过几乎能“以假乱真”的俞之音签名，脑海里浮现出阿昱又傻又执着地一遍遍模仿笔迹的模样，愈发心动。

　　原来这几天，两人成天躲在工作间里，是在给他捣鼓这个大惊喜。

　　俞之音看着梁乐意眉眼间的笑意，醺醺然在秋风里弄丢了最后一丝理智，把身体行动全托付给了本能。

　　他又卸了几分力气，倾身压下去，从人背后把手点在自己的签名上，在人耳边低声道：“你就这么喜欢我？”

　　“我是喜欢俞之音。”梁乐意胡乱回答。

　　心跳漏了拍，他差点就沦陷在这比杨梅酒更让人上头的性感耳语里。在吓坏老岳之前，他猛然站起来，把俞之音撞翻在地。

　　俞之音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傻乐着，对梁乐意笑眯眯道：“我想听你弹一首。”

　　梁乐意本觉得轻易答应太没面子，可见老岳也很期待的样子，反而不好推辞了，便在曲库里挑了首老岳熟悉又应景的《花好月圆夜》弹奏了起来。[1]

　　叮咚琴声从梁乐意指下流出，让人不自禁想到花好月圆之夜，婵娟映清泉，清泉又叮咚落在溪石上，戛玉敲冰。

　　老岳听着听着，忍不住跟着轻轻哼唱，老人家粗犷的声音，配上浪漫轻快的曲调，别有一番朴素的意趣。

　　俞之音也沉浸其中，跟着音乐节奏一下下点头，细长的眉毛越来越舒展，眼睛也因沉醉而眯了起来。

　　可惜，即便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梁乐意也不敢轻易开口唱歌，只能边忘情地弹奏，边在心中跟着唱和。

　　他弹得既专心又心不在焉，指法了然于胸，心思却渐渐飞去了别处，眼睛忍不住落在俞之音的眉眼之间，仿佛那里落着明月。

　　一首曲子弹了大半，浪漫气氛正浓，俞之音一直舒展的眉头忽地蹙紧了，而后突兀出声打断了梁乐意的演奏。

　　俞之音认真摇头，大声道：“弹错了。”

　　流淌的乐曲戛然而止，梁乐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俞之音。

　　有绝对音感的耳朵没法忽略细小的瑕疵，更何况俞之音这样对音乐有执念的人，哪怕已经喝醉，哪怕是面对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他见梁乐意没马上纠正，以为是没懂，又更具体解释道：“弹错了，第17小节应该是Am7和弦。”

　　“哈？”梁乐意直接惊讶出声，若不是念着对方帮着修复了吉他，差点要爆粗口，“你丫……你，在说什么？”

　　老岳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忙上前拉住了已经站起来要给梁乐意演示Am7和弦的俞之音。

　　“我跟你说了吧？他酒量太差。”老岳把俞之音拽到了自己身后，狠命在背后握俞之音的手，“都喝成这样了，什么和弦不和弦的，你别理他。”

　　未来大歌星被一个非专业的乡村素人质疑弹琴出了错，还是在他弹奏得正忘情的时刻，梁乐意自然会被激怒。

　　可俞之音此刻哪里还能意识到冒犯了梁乐意，反而越过老岳，又一次大声认真解释：“Am7和弦就是啦豆米搜。”

　　“我，知，道。”梁乐意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第17小节应该是Am7和弦。”俞之音继续说，执着得像头倔驴。

　　“我，也，知，道。”梁乐意强压怒气，忍得嘴角抽搐。

　　俞之音仍旧不知好歹：“但是，你刚才弹错了。”

　　“不可能，肯定是你听错了。”梁乐意觉得自己拳头痒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听错。”俞之音不假思索反驳，音乐天才的耳朵可不容人轻易质疑。

　　梁乐意额头上青筋止不住地突突乱跳，上前一把抓过俞之音手腕，把傻头傻脑的人直直拽走，连对方一脚狠绊在凳子上疼得叫出来，他也仿佛没听见。

　　俞之音一边恋恋不舍地回望着无奈立在院中的老岳，一边委屈巴巴被人丢进了小卧室，一把推倒在小床上。

　　他不太乐意地坐起来，又被梁乐意按回了床上。

　　梁乐意想站起来，却发现手臂被人拽住了轻易挣脱不开，只能气愤瞪着对方，质问：“想干嘛？撒手。”

　　“你别走。”俞之音此刻完全是在胡说八道，那真挚眼神定定烙在梁乐意脸上，全然不顾别人会把这句话理解成什么意思。

　　梁乐意果然想歪了，面红耳赤威胁道：“你想干嘛？别以为比我多几块腱子肉就想霸王硬上弓，信不信我揍你？”

　　俞之音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皱眉抗议道：“我还想听歌呢。”

　　“听个鬼。”梁乐意听了这答案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狠掐了俞之音小臂肌肉，对方终于吃痛松了手，有点委屈似的，仰躺在床上消停了。

　　梁乐意被这莫名其妙的委屈逗乐了，心软了，觉得不该和醉鬼斤斤计较，便扯过被子盖住俞之音胸腹，而后关了灯，退出卧室。

　　老岳趁此上前劝解道：“我让你别劝他酒，你非不听。灌了他一整杯杨梅酒，这还得了？”

　　梁乐意气呼呼回桌边坐下，又猛喝了一大口杨梅酒压抑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

　　老岳跟过去，又给他倒了一满杯，说：“刚才都怪那傻小子捣乱，我还有一件事儿要给你说。你在找的那个什么大明星，长什么样子？”

　　梁乐意听见这个，立刻没兴趣胡思乱想了，问：“您问俞之音？”

　　“对对，就是这个名儿。他是不是一个高个子、白白壮壮的小年轻？唱歌还挺好听？”

　　梁乐意闻言拼命点头。

　　“他是不是半个多月前，来过咱们村？”

　　梁乐意继续点头如捣蒜，凑近问：“您怎么知道的。”

　　老岳得意洋洋一拍桌，说：“那就是了。我知道你找的那个大明星俞之音在哪里。”

　　“什么？！他在哪儿？！”梁乐意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激动差点把小木桌都掀翻。

　　“你别激动。”老岳拉着他又坐下，“他现在不在村里，但我知道你怎么样能找到他。”

　　原来，老岳上次学会了用手机玩围脖后，就着了迷，关注了不少他喜欢的明星，每天不刷几次就难受。

　　梁乐意醉酒说了一嘴要找俞之音的事，事后又向老岳展示了俞之音小号发的图片，老岳便暗暗记下了小号ID，后来自己也关注了那小号。

　　这一关注，老岳很快发现，那小号的相册里虽然照片不多，但不少照片拍的都是海源村一角。

　　更重要的是，老岳还发现，此前三年间，每年立冬，俞之音都会发一张海源村的照片，照片里都是同一个地点拍摄的风景。

　　“您的意思是，俞之音每年立冬都一定会来海源村的同一个地方？！”梁乐意震惊地望着老岳。

　　老岳自得地点头。

　　梁乐意翻出日历一看，冬至就在大约两个月之后，恰好赶在三个月之约到期之前不久。

　　也就是说，只要在立冬那天等在俞之音必去的这个地方，他就有机会碰见俞之音！梁乐意不禁感叹，自己果真是天选之子！

　　他紧接着问：“那这是村里什么地方，您知道么？”

　　老岳头一昂，自信道：“我在这儿生活几十年了，岛上只要是人能去的地方，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梁乐意喜不自禁，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期待地等着老岳继续说下去。

　　可老岳话锋一转说：“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可不能白透露。”

　　梁乐意忙不迭说：“您放心，立冬之前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您身边！陪到您嫌我烦为止。”

　　老岳白了他一眼说：“哪能这么便宜你。”

　　梁乐意不假思索道：“什么条件，您随便开！”

　　老岳从兜里掏出张折成豆腐块的打印纸，搁在梁乐意面前，神秘兮兮说：“条件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唐朝乐队你知道不？”

　　“当然。”梁乐意边打开纸条边回答，觉得现在他能为老岳做任何事，哪怕老岳让他去和姑娘相亲他都能答应。

　　可老岳接下来说的话和打印纸上的内容让梁乐意原本雀跃不已的心立刻被冻结在了半空，而后叭嗒一下摔碎在地上。

　　“我要你帮我也组个乐队，就和唐朝那种差不多的。然后咱们去参加省卫视举办的这个‘汇声绘色’比赛。”

　　打印纸摊开，赫然就是汇声绘色比赛报名表。梁乐意没心情看那密密麻麻的比赛规则，目光直接跳到报名信息表的位置。

　　参赛选手信息一栏里，写着几个扎眼的字——“朝晖乐队。主要成员：梁乐意（队长）、岳志坚、傅蓉花。”

　　梁乐意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半晌才回神，愣愣问道：“老岳，你在考验我是不是？”

　　老岳言简意赅：“报名表一式两份，我一份，组委会一份。报名费已经付了，报名成功的短信，我找给你看。”

　　“等等等，等一下。”梁乐意还以为自己喝大了，拧了大腿一把，发现是真的疼，看了桌上筷子，也没见重影。

　　老岳提醒道：“干什么都行，这可是你刚答应的。”

　　“你怎么不让我去天上给你摘星星？！”梁乐意无语地盯着自己七十多岁的外公。

　　都说年纪大了，都会变成“老小孩”，可就算是熊孩子，也没这么熊呀！

　　老岳毫不在意梁乐意的质疑，一本正经说：“我不要星星，就想要组个乐队。老夫聊发少年狂，不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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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 杨千嬅和任贤齐的《花好月圆夜》
[2] 苏轼《江城子 密州出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