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5、 祈愿

　　季琼雪： “中签，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季旌：“中签，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孟琳：“上签，非独内德茂也，盖亦以外感之助焉。”
　　分别亮出所抽出的签文，互相看了看。
　　“上签！”仿佛抽到上签是她季琼雪，“琳琳，你是上签！”
　　“又不是你，激动什么。”季旌话虽糙，但眼底却闪着不曾掩饰的笑意。
　　相较于季琼雪，孟琳的神色就很平静。她不明白，求姻缘为何求得上签。参加出席年少暗恋的人的婚宴算是好么？
　　“ 这签，不灵。”她不假思索道。
　　“灵的。”
　　“你怎么知道？”记忆中，她高考过后，季旌跟随家里人去国外念高中，最近才回国。
　　他顿了片刻，“有个朋友是这儿的常客，他告诉我的。”
　　“真的？” 孟琳在怀疑这句话可信度，上签于她而言，实在是有些虚晃。
　　季旌似没听见，径直绕过她走到专门的解签人前，递出签文。
　　解签人仔细看了看签文，“求姻缘？求福缘？”
　　“福缘。”
　　“福缘？！”孟琳跟季琼雪异口同声，不是求姻缘么。
　　季旌丝毫不理会她们的讶异，仅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你就不对自己的姻缘上上心？”季琼雪扶额，她倒没见过季旌交女朋友，一再怀疑会不会是性冷淡。
　　“随便。”季旌不在乎，朝解签人道，“麻烦请解一下。”
　　她们默契相视，好吧，只有她们是来求姻缘。

　　“此尘世之事，无以两全之美者。有得必有失，反复循环。若求福缘，则有小不足。”解签人继续道，“忧喜半参。”
　　“嗯，谢谢。”
　　“那我呢？”季琼雪迫不及待将签文递上，“求姻缘。”
　　“寂寞之景。于季节，甚感寥落秋、临冷冬；于落霞，惟孤鹜而行；于人，形单孤影。”
　　“这中签怎么听得像下签。”孟琳不由皱眉，“形单孤影，只她一人？”
　　孟琳对寺庙的姻缘签不灵验更加怀疑。
　　“嗯？形单孤影？”季琼雪倒没多大反应，“这签貌似不错。”
　　于季琼雪而言，自由自在，毫无束缚，会将是她的毕生追求。
　　她一直想着，待孟琳、季旌分别结婚了与父母都能安享晚年，可以毫无负担地不顾所有去看看未曾见识过的风景。独自一人，随时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等等，我没听错吧，这签还不错？”孟琳不可置信，“形单孤影？”
　　季琼雪安抚道，“琳琳，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可是不甘于被困住的人。”
　　孟琳望她，鸟儿向往自由，飞游湛空。
　　解签人待她们讲得差不多，开口道，“此签并非不可解，若多施善积福，未可不得破。”
　　“待时日至，静候机缘。”
　　语毕。
　　“所以？”久未出声的季旌道，“你是上辈子亏心事做多了，报应到这辈子落得形单孤影。”
　　解签人：是这么说？
　　孟琳：……
　　季琼雪：……
　　“对啊，可能是上辈子不小心把你剁碎了。”季琼雪将‘不小心’咬得极重，“这辈子当你姐就是给我最狠的惩罚。”
　　季旌：……
　　“姑娘，你的签呢？”解签人问孟琳。
　　“哦——”孟琳将签交过去，“请看，求姻缘。”
　　“姑娘，竟是上签，运气比身旁的俩人佳。”解签人喜上眉梢，连续解了中签，来上了位上签，“雄鹰藏爪。心上人，心意相通，一举得。”
　　“嗯？”孟琳愕然，“不可能。”
　　她的心上人前不久已成婚，怎么能一举得？！
　　“麻烦你再看看。”季琼雪有些怀疑，“会不会是解签解错了。”
　　解签人坚决摆摆手，“老夫在此已有数载，解签不可能解错。”
　　然而，收到了季琼雪、孟琳怀疑的眼神。
　　解签人干脆也不争辩解签的对与错，告诉他们若许愿，让他们自行去旁边领取红布条，写完拿去姻缘树去挂。

　　“你们会写什么？” 季琼雪接过笔，看着空白的红布条。
　　“随便写写。”季旌偏头过去，问孟琳，“你呢，会写什么？”
　　“我？”孟琳凝思手上的红布条片刻，脑海内划过绽盛的桃花林，她眨眨眼，狡黠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季琼雪一点中醒，“对对对，许愿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率先转过身，以此挡住他们的视线，“你们可别偷看。”
　　季旌嗤了一声，“姐，放心。你给我都不乐意看。”
　　季琼雪懒得理他，专心低头思考该落写什么好。

　　孟琳趁姐弟俩拌嘴，已经开始落笔。
　　初，独赏桃花林。
　　再，携赏桃花林。

　　季琼雪落笔∶
　　形单孤影又何妨？自我潇洒独游尽。

　　季旌落笔∶
　　迎娶，定终。

　　双株合胞，根枝相连相交，嫩绿枝芽冒长，挂在树枝上的姻缘签，签条随轻风荡漾，入目为红丝，宛似万千绿丛艳出的红。
　　“你们打算挂在哪里？”季琼雪手握求来的签条，扫了眼树枝，寻思挂在哪比较合适。
　　孟琳发现处挂的签条较稀疏，“就这吧。”
　　“嗯。”季旌跟在她身后，她挂哪里，他就挂哪里。
　　季琼雪挑中了位置偏上，“不跟你们了。”她站在原地，“我要挂在高处。”

　　一条红丝高处悬挂，不畏风，不畏雨，独而自乐。
　　两条红丝紧紧挨系在姻缘树技，同向而扬，任凭风吹雨打，永不落散。

　　途经坪地，一股香溢地烧烤味窜入鼻腔内。
　　“不是说要露营么？”孟琳停止脚步，早七点多用过早餐出发，转眼已临近中午。
　　季琼雪被香味勾得不由噎噎口水，问季旌，“让你买的露营用品呢？”
　　一路上 ，她连露营用具的影子都没见着，想到唯一的可能，“在车后备厢？”
　　“NO.”季旌竖起食指在季琼雪眼前晃晃，“车后备厢可是空的。”
　　“！！”
　　孟琳早餐吃得少，现已饥肠辘辘，“季旌，你开玩笑的，对吧？”
　　“不是，我最近事情有点多，忙得忘记了。”空出时间，提前上交新产品上市的策划案与完善资料。
　　“So?”季琼雪双臂交叉于胸前，“我们要午饭怎么解决？”
　　“我提前搜过，这附近有家饭馆。”季旌倒不是真忘记购买露营用具。根据他的分析，大清早出发，逛一早上。临近中午，各自都饥肠辘辘，哪还有精力浪费时间去搞烧烤。
　　“那快点走。”孟琳难以忽视强烈的空腹感，催促道。
　　“饿了？”
　　季旌明知故问。
　　“嗯。”
　　他从口袋掏出颗棒棒糖，递给她，“先用这垫垫。”悠悠道，“离饭馆的路程不算远，再忍忍。”
　　孟琳也毫不客气接过，剥开糖纸，“谢谢。”随后，塞进嘴里。
　　白桃甜溢流唇腔，清甜且不易腻。孟琳捏着棒棒糖棍，糖色粉粉，白桃味。
　　不止她饿了，季琼雪也有些饿了，“还有么？”
　　“有。”
　　孟琳眼看着紫色包装的棒棒糖被季旌从口袋掏出，继而给了季琼雪。
　　她猜，大概是葡萄味。

　　真如季旌所说，路程不远，孟琳含完棒棒糖没多久便到了。
　　桃林围绕，小巧玲珑的砖木结构楼房，雕刻精致花样的古棕门，镂花窗棂，悬挂两盏灯笼。
　　翠青盆栽分立在门旁，似欢迎者。小低的石阶两层，连着门槛。
　　古铜门上清晰可见地刻有锵劲有力地字体∶桃源馆
　　轻轻拉住门环，往里一推古棕门，声量不小不大的聊笑声传入耳内，饭菜香充入鼻腔。
　　若说游赏的桃花林宛似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而说这饭馆是其中密源也为之不过。

　　“感觉人不是很多。”季琼雪粗略环视一番，食客数量勉强算持中，“风景倒也不错，人不多，不应该啊。”
　　“来这里都是常来孔祈山的游客们。”季旌将桌上的菜单推给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先点菜。”
　　孟琳觉得这家店的装修很符合桃花林的古代风韵，古色古香。按现今喜爱打卡拍照的人而言，这无疑是最佳选择，“为什么？”
　　“来的路上，不觉得这里有些偏内吗？而且周围仅此一家。”季旌不紧不慢，“游客们一般只会在桃花林浅处游玩，不会往深处逛。”
　　他抿了口入座时服务员送来的茶水，“经常来打卡的游客自然看惯了，不甘好奇地朝内走去，试图看看桃林深处是否出现意料之外。”
　　季琼雪视线在菜单上，话也听入了耳，“他们没走多久，就发现这里。”
　　“意料之外，便是这隐藏于桃林之中的桃源馆。”孟琳接道。
　　孟琳想想不对劲，“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久居国外的季旌按理是不知。
　　“之前不也提了是我的位常来孔祈山的朋友么？”他淡淡道。
　　她记得求签文时听他提及过，“嗯。”
　　“琳琳，这道菜如何？”季琼雪往她靠了靠，指着图片道。
　　“可以，这道也不错。”
　　……

　　季旌待她们选好菜品，招手唤来服务生，报所挑中菜名给服务生记在本子。随后，便是等待菜品上桌。

　　窗棂上有些许不经意飘落的桃花瓣，抬眼望去即是桃树，孟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试试。
　　待微风抚过，等花瓣主动落在掌心。

　　“你们看堂哥朋友圈没？”季旌视线落在屏幕上，语气漫不经心，。
　　季琼雪想堵上他的嘴，却已晚。
　　孟琳身形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是么？”她似随口一问，“朋友圈发了什么？”
　　“他……嘶——”季旌脚下一痛，“季琼雪，你踩我干嘛？”
　　察觉到孟琳的视线，季琼雪尴尬咳了咳，眼神瞪着他，“啊？踩到你了？我真不知道会踩到你啊！呦，没事吧。”
　　季旌怀疑她是故意。
　　“姐姐猜你口渴了，先喝口茶。”标准假笑挂在季琼雪脸上，“来，喝。”
　　季旌指腹摩挲茶杯，“我不渴。”
　　“那……”
　　季琼雪试图让这个话题不听孟琳耳，却被人打断。
　　“琼雪，好好待着。”
　　孟琳知道她想干什么，不就是堵住他的嘴不通，想转移话题。
　　“你说。” 孟琳依旧心系他口中的朋友圈，明明暗下决心不去关注，一听见与季砾邡有关却凑上去。“朋友圈怎么了？”
　　“蜜月旅行啊。”
　　心重重提起，明知故问，“谁的？”
　　他缓缓吐出三字，“季砾邡和嫂子。”
　　“哦，挺好的。”孟琳平淡的语调，朝窗棂外的桃树望去，显而易见红了眼。
　　风起了，花瓣零零飘落。
　　掌心多瓣桃花，孟琳垂眼凝视良久，随后掌心向下，花瓣飘飘然落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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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诗句∶
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论语·里仁》: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司马迁的《外戚世家序》中的“非独内德茂也，盖亦以外感之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