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3、他结婚了

　　季砾邡的婚礼如期而至，孟琳终究是去参加了。

　　铃 ——
　　坐在梳妆台前正涂口红的孟琳余光瞥见来电人，上划接通键，“喂？”
　　“琳琳，我跟季旌一大早被拉去干苦力。”那边的季琼雪打了个哈欠，“你可能要自己去现场了。”
　　堂哥结婚，身为熟稔亲戚的季旌与季琼雪自然要忙活。孟琳深知这点，跟季琼雪随意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
　　无人陪同，她开始有些退缩，害怕面对季砾邡挽着他的新娘交换戒指，当众宣誓，当众接吻。
　　镜中化着浅妆的孟琳纠结不堪，若是不去，可已作打扮好；若是去，她不想面对那对步入殿堂的新人。

　　“小孟姐，你到了么？”偷闲的季旌估计时间差不多却不见孟琳的身影，打电话过去。
　　“季旌，我有事就不去了。”一番纠结之下，孟琳最终决定不去参加，打算私底下给季砾邡发个红包祝福。
　　季旌沉默半会儿，“你是真有事，还是不想来？”
　　被戳穿的孟琳心虚地不出声。
　　“小孟姐。”季旌把一直久未出口的话道出来，“我不太明白，你究竟害怕什么？”
　　如果可以，季旌其实很想直接把她拽到婚礼现场。
　　孟琳心不由咯噔一下，除了季琼雪知道她暗恋季砾邡，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季琼雪虽表面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很人精，季旌就更不可能知道。
　　“你跟我哥不是从高中玩到现在的朋友吗？”季旌有些阴阳怪气，“作为好朋友，不应该去参加婚礼么？”
　　孟琳听出了一层意思：我哥把你当作好朋友，不去，是不是一点都不仗义。
　　孟琳自嘲地弯弯唇角，是啊，季砾邡从始至终都仅仅把她当作朋友。
　　“我等会儿到。”话落，孟琳直接挂了。
　　耳畔充斥着匆忙挂断的嘟嘟声，季旌似笑非笑，自言自语，“你不想来，我偏要你来。”

　　提前等待的季旌一眼便发现刚入场的孟琳，他快步上前打招呼，“小孟姐，欢迎你的到来，我相信我哥肯定很高兴能受到好朋友的现场祝福。”

　　话无漏洞，但孟琳却听得莫名刺耳。她仿佛听到季邡在‘好朋友’这三字加重语气。

　　“小孟姐，今天很美。”季旌冷潋的眼眸烁溯着亮光，视线紧黏着她不舍得挪开半分，发自内心地真诚赞叹。

　　精致小巧的鹅蛋脸化着浅妆，火焰红唇显得格外炙烈吸睛，软顺的发丝仅用通透雕花玉簪盘挽。发鬓处有留几缕散垂的碎发，不失俏皮，细碎低调的山茶花印于耳垂。

　　一袭珊瑚粉长裙如同优雅温婉的马斯佩拉克，衬托人儿端庄娴静，犹似闺秀千金。

　　面对季旌的夸赞，孟琳仅仅淡淡地浅笑，“你今天也不错。”

　　季旌颀长笔挺的身材穿上黑西装无不尽显窄腰宽肩，袖口别上银袖扣，内搭简单普通的白衬衫，墨蓝领带冷淡漠然。

　　她打趣道，“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我可不敢担当祸害这一词。”季旌似开玩笑道，“在这附近，都是亲戚朋友，要是祸害了一个，哥哥嫂子非拔了我皮不可。”
　　谈及季砾邡，孟琳本就不高的情绪因而低了下去。
　　“你姐呢？”
　　季旌哦了声，仿佛才想起有这号人物，“她在忙着盯后厨的上餐。”
　　孟琳点点头表示知道，“怎么感觉你这首席伴郎很闲？”
　　“哦？”季旌挑挑眉梢，反问，“我看起来很闲？”
　　孟琳朝他递了个眼神，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那你可冤枉我了。”季旌故作伤心状，“我可是提前忙完，特意在你进场不久等。要不然，你觉得你刚来就能碰到我？”
　　“等我？”孟琳有点不可思议，“我又不是找不到路，你何必等我。”
　　“没良心。”
　　孟琳笑问，“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就是没良心。”枉他偷偷溜出来等，不仅没得到谢，反而被说成闲。
　　孟琳听见不远处好像有人喊季旌，便让他先去忙，这场婚宴邀请了部分老同学，她则打算去跟老同学叙叙旧。
　　季旌自然也听到了，朝她笑了笑，“看来，要去接新娘了。”
　　“去吧。”孟琳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期待新娘子的出现。”

　　“好久不见，孟琳。”
　　“嗯，好久不见。”孟琳跟季旌分别没多久，迎面就遇上两位老同学。
　　孟琳认出了他们——陆子琪，鹿泉。
　　“真是你啊，刚开始还不敢认。”陆子琪短发披肩，朝旁边的男人娇怪道，“你还说不是。”
　　莫名的责怪，鹿泉已习以为常，他如往常般揽错，语气宠溺，“是是。”
　　孟琳了然，高中时期的“双L”在一起了。“呦呦呦，参加个婚宴还要吃你们的狗粮。”
　　被开玩笑的俩人相视一笑，眼眸间的爱意快溢出。
　　孟琳羡慕静静看着他们，回忆起高中拍毕业照那天，鹿泉大胆当全班的面表白陆子琪，引发热议，轰轰烈烈的青春添留下浓郁一笔。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结婚？”她余光瞥见了陆琪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陆子琪脸颊不禁微微泛红，“两个月之后。”
　　“恭喜恭喜。”孟琳道，“凭我们的关系，讨杯喜酒不过分吧？”
　　陆子琪道，“不过分不过分。”
　　“时间过得真快。”鹿泉感叹道，“想当初我、小琪、你、砾邡高中四人，如今一个个都快成家了。”
　　“不是哦，我都还没男朋友呢。”孟琳在一旁假装抱怨，“哎，四人之中就剩下我了。”
　　“刚刚走的那个帅哥不是你男朋友？”鹿泉问。
　　孟琳回答，“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偷偷告诉你。”陆子琪朝她俏皮眨眨眼，“想当初，我还磕过你跟季砾邡的cp！那时可不止我……”
　　“小琪。”鹿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季砾邡现在要结婚了。”
　　陆子琪意识到自己在场合说了不该话，抿紧嘴巴。
　　孟琳无所谓道，“随便她说。”正好自己也想听，得不到，听听别人口中的她和季砾邡倒算知足。“反正这附近没别人。”
　　“我……” 陆子琪却再也说不下去，擅于照顾爱人情绪的鹿泉找了个借口，跟孟琳告别，拉着陆子琪走了。
　　孟琳不禁鼻子发酸，眼眶渐渐湿润让她轻幅度仰起头，没入场多久，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好多人说，这是季砾邡的婚礼。
　　光是听他人提及都难受，何况是亲眼看着呢？
　　她改变了主意，发了条信息给季琼雪，离开了现场。

　　季琼雪开了房门，迎面扑来浓郁的酒精味，清新绿的窗帘拉合，昏黑黯淡，仅留丝丝缝隙透着微弱的亮光。
　　季琼雪踢开地上散乱的空酒瓶，半蹲在她眼前，心疼道，“琳琳，别再折磨自己了。说真的，我不太明白季砾邡有什么值得你喜欢这么久。”
　　“我……也不明白。”醉熏的孟琳吐字不清晰，酒精麻痹的大脑混沌不湛，“世界上这么多人，怎么偏偏绕着他转。”
　　“琳琳。”季琼雪轻轻拔开孟琳脸颊上杂乱的发丝，“你该释怀了。”
　　季砾邡成家，一切皆成定局。
　　孟琳缓缓掀起眼皮，“我知道。”她仰头灌了口酒，部分酒水洒了出来，顺着精致的脖颈流下。
　　“够了！孟琳，不就一个男人么？！”季琼雪夺过她手握的酒瓶，“瞧你现在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孟琳垂下脑袋，闷着 不出声。但近距离的季琼雪看见了滴滴嗒落的眼泪，听见了抽泣声。
　　季琼雪抽起一旁的纸巾给她拭泪，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该在这种事犯蠢！”
　　“得不到，说明他根本就不适合你。不相搭两块的半玉迟早会散，始终不长久。”季琼雪语重心长道，“老天爷是公平的，你会在接下来的日子找到与自己相搭的半玉，何必为了这不配搭的半玉伤心难过？”
　　“那找不到呢？”抽泣声减弱，似乎听进去了。
　　“我可以陪你。”
　　孟琳似笑非笑，看着眼前无爱一身轻的季琼雪，“季琼雪，真好奇当你心里住进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季琼雪愣住了，她仿佛就是别人口中的寡淡者，动心对于她而言，鲜少至极，难存之久。
　　孟琳嗤笑，拍拍旁边的空位置，“琼雪，陪我喝个酒，一醉解千愁。”
　　“虽解得一时却解不得一世，醒来不还是愁，且是愁上加愁。”季琼雪嘴上虽不饶人，身体却还是很实诚坐在她旁边，单手拎过酒瓶，开了瓶盖，“来，碰一个。”
　　“不是哦。”孟琳跟她碰了一个，酒瓶之间发出清脆响声，“醒来，我就不是那个偷偷暗恋的我了。”
　　季琼雪心神领会，一脸欣慰，“早该这样了，过了这树，还有千千万万棵树等你。”她朝孟琳笑了笑，“姐给你介绍个好的。”
　　孟琳泛红的眼底划过一丝苦涩，自嘲地想，对啊，早该释怀了。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影，他背侧靠在门框，脸色铁沉，努力克制心底难以压制的情绪。薄唇紧紧抿成直线，深邃的眉眼意味不明盯着印入眼帘，喝得酩酊大醉并相互靠坐冰凉地板上的俩人。
　　迈起长腿踏进一步却又缩回，反反复复 ，犹豫不决。

　　季琼雪陪了孟琳连续一周多，虽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孟琳怪怪的。
　　“后天我们去爬山吧。”季琼雪问道，“孔祈山如何？前不久那里的桃花林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初春的桃花？”孟琳脑海不禁浮现满山粉红的桃花，“好啊。”
　　“孔祈山可以在桃花林附近露营，我们要不要试试？”季琼雪将搜索到游客打卡图片及评论递给孟琳。
　　纤长的指尖在屏幕上下划到，红雨迎春，楚楚欲燃的桃红，如诗如画，无处不勾引人前往。
　　“去。”
　　“好嘞。”季琼雪干脆利落地在网上买了孔祈山的门票。

　　季旌正跟一起创业的朋友讨论新研究出的产品如何上市问题结束不久，微信忽地跳出一条信息。

　　［冤家：我跟琳琳后天要去露营，你去帮忙买些露营需要用得到的东西。］

　　季旌思索了半晌。

　　［旌：要去你自己去。］

　　［冤家：你小子胆肥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随后他收到季琼雪‘此弟不宜久留’的表情包。

　　［旌：我一般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季琼雪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嫌麻烦，还用得着他搁这儿谈条件。

　　［冤家：你想干嘛？］

　　鱼儿过来了。

　　［季：带上我。］

　　［冤家：这个我得跟琳琳商量商量。］

　　［季：所有费用不仅我出，还充当免费劳动力。］

　　抛出鱼饵。

　　果不其然，季琼雪答应得很爽快。

　　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