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降》玫花露

10、小树林

　　宁圳大学这边是个大学城，周围院校还挺多。

　　周惮这人出手豪气，又爱打篮球，在这大学城一圈里都很吃得开，走哪儿都有和他玩得好的。

　　今天是隔壁职校一男生的生日，叫唐毅旗，上次在外边和他们打篮球认识的。
　　唐毅旗家里挺有钱，搞房地产的，今天包了宁圳市里某个挺出名的Club搞私趴，叫上了一大堆玩得好的兄弟，也就包括周惮他们。

　　出发的时候都挺晚了，想着晚上要喝酒，大家都没开车。

　　周惮这人也有点毛病，舍不得叫别人碰他的车，所以没怎么叫过代驾。有次买了新车后郭自横趁他没在，往驾驶位上一坐，搓了几把方向盘，这人硬是重新换了一遍内饰后才肯再开这车。

　　校门外边，一群人站着等叫的出租车。

　　郭自横瞧着周惮靠在电线杆子上，凑过去问他：“周爷，今儿个喝酒不带女生去？我可听秦奋说你昨晚带了个女生回去，今早上才把人家送回寝室呢。”
　　他一脸坏笑，“怎么，全垒打了？”

　　周惮睨他一眼：“打你二大爷。”

　　出租车从街的那头缓缓驶来，他一边下路边台阶一边回忆，“昨晚上烧烤吃一半，那女生突发性肠胃炎，我给送医院挂了一晚上水。”
　　想起来他自己都没忍住笑：“真是服了。”

　　那女生后头还说加一下他微信，把挂水的钱还给他，他最后给拒绝了。

　　晚上市里车流量明显少得多，出租车一路平稳行驶，不一会儿就到了Club门前。

　　唐毅旗作为今晚的寿星，正咧着个大嘴在门口迎客，还装模作样穿了身黑西服，要不是背后门上Club四个大字母闪闪发着光，还以为他是大喜日子的新郎官似的。
　　隔老远郭自横他们就瞧见了这人的打扮，一群人在车上笑得乐开了花。

　　眼看着周惮他们从车上下来，唐毅旗赶忙迎了上去：“惮哥！”

　　周惮应了声：“生日快乐啊唐少。”然后抬手把准备好了的礼物送出去。
　　唐毅旗看也没看，笑着收下了。

　　反正只要是周惮出手的东西，再便宜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唐毅旗把他们迎进去，豪气挥手，“里边位置随便坐，妹妹随便点啊，今晚消费唐爷买单！”

　　内场里氛围已经很足了，灯红酒绿，炫光闪烁，FUNKTION-ONE音响传出的音乐声质感十足。

　　周惮他们几个穿过人潮，在里边找了个卡座落座，途中还看到外校和本校许多眼熟的人。

　　远处卡座上还有个男的左边搂一个右边搂一个，郭自横咂舌：“那谁啊我靠，整挺牛逼。”
　　有男生往那边瞧了一眼，想了下：“咱们学校的，叫赵靖好像是，上次和他打过篮球。”

　　他们一群人坐下拿着酒水单就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酒，毫不含糊，中途不少拿着酒杯过来找周惮喝酒的。
　　不论背景和性格，就单纯冲那张脸，他这人打哪儿都吃得开。

　　接着寿星唐毅旗又登台讲了几句话，气氛涌到了最高潮。

　　一圈酒喝下来大家脸上都带着点醉色，唐毅旗举着瓶洋酒溜溜达达地过来玩，身后还跟着几个漂亮的女生。

　　“惮哥，来来来走一杯！”
　　几个女生也就跟着坐下了。

　　周惮刚几瓶洋酒下肚，正餍食般懒散地靠坐在卡座沙发里。
　　他喝酒不上脸，此时Club内光影明灭，交错的霓虹光照映出男人深邃立体的五官，眼皮薄而狭长，凛冽得不像话。

　　Club里的女生大多都是看脸行事的，其中有个穿着镂空小吊带的女生一下子就笑着挨坐在了周惮旁边，其意图不言而喻。

　　周惮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唐毅旗方才在门口就想问他怎么没带女朋友来。
　　他印象里这位爷身边可是从来不会缺女生围着的。

　　“怎么着，周爷。”他冲周惮旁边的女生抬了抬下巴，挤眉弄眼，“人家女生都坐你旁边来了，不表示表示？”
　　女生捂嘴害羞一笑。

　　“别提了。”郭自横这段时间也瞧着周惮不对劲，“他最近身边就没怎么待过女生，我都怀疑他要么是喜欢类型变了，要么就是喜欢上男人了……”

　　周惮笑着踹了他一脚。

　　“换风格了？”唐毅旗摸了摸下巴，看着周惮身边那穿着清凉的女生，“也就是说不喜欢这种性感大胆的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女生中有一位闻言眼睛亮了一下。
　　她梳着双马尾辩，穿了件纯白色的连衣裙，模样干净，和邻家小妹似的。

　　其实刚刚她们一群女生过来时，她就感觉到这卡座里最中间、最好看的那个男人像是抬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她们中最漂亮的那个女生已经抢先一步坐在了男人身边，她自惭形愧，也就没有坐过去。
　　现在听他们这样一说，又感觉自己还有点机会。

　　郭自横打眼一扫，看见了她。
　　“清纯的……这个妹妹不就是吗，周爷，不留个联系方式？”

　　周惮终于掀起眼帘，目光懒懒散散地扫了过来。

　　目光在触及那片白色连衣裙的时候，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笑了笑没说话。

　　今早晨某个穿着白色睡裙的身影还在他脑子里晃着。

　　瞧着周惮没动，女生难过地坐了回去。

　　气氛有点冷场，唐毅旗笑着打了一根烟过来：“来来来，周爷走一根。”
　　周惮瞧着他手中拿的利群，没接。

　　郭自横抢过来，拍了拍唐毅旗的肩：“唐少，我给你说，这人就是这个毛病。”
　　他把抢来的利群塞自己嘴里，一副司空见惯了的模样，“这人只抽万宝路，其它再好的烟放在他面前看都不看一眼，平时别人送的好烟都进我们嘴了。”

　　唐毅旗有点子惊讶：“周爷还有这习惯？”他想起点什么，“刚好我家里还放着几条我爸从香港那边淘回来的双爆，隔天给周爷送过来！”

　　周惮勾唇谢了声。

　　“万宝路啊……”唐毅旗还搁那感慨。
　　“我还记得万宝路有句名言，咋说来着？”他想了半天，“抽烟只抽万宝路，然后啥来着？”

　　有个男生接了他的话：“一生不走回头路！”

　　“对！”唐毅旗眼睛一亮，“咱惮哥不就是从来没走过回头路的？”

　　周惮这人，放浪形骸肆无忌惮，情场上的浪子。

　　谈了这么多女生，确实从来没人见过他走回头路。

　　但也没有人能否认，指不定哪天这人就一头栽了进去，心甘情愿地走了回头路。

　　-

　　国庆节期间寝室没有设门禁，周惮一群人玩到近十二点才回学校。

　　郭自横已经是喝得半醉不醒的状态，早被扶着上楼了。

　　周惮倒没怎么醉，还有点犯烟瘾，让其他男生先上去，自己在楼下抽根烟再回宿舍。

　　烟抽到一半，他忽然听见周围有小声的猫叫。
　　他顿了一下，低头四处扫了眼。

　　黑夜里，两颗蓝汪汪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是只通体全黑的蓝猫。

　　周惮轻笑了下，往前走了几步想去逗猫。

　　没成想他刚动了下脚，那只蓝猫就跟受惊了一样往前窜跑了。

　　男生宿舍外边是片小树林，用以和隔壁女生宿舍隔开，九十点下了晚课回来时，常能在小树林里找到绵绵诉说情意的男女。
　　现在快凌晨，估计没什么人。

　　小蓝猫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小树林里。

　　周惮忽然起了点兴致，跟着那只猫的踪迹走进去了。

　　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轻响，一路上倒真没碰见什么人。

　　他紧跟着蓝猫的痕迹往前，忽地像是听见了点人声。
　　私密的人声溺在风里、夜里，不大清楚。

　　深夜，小树林，倒是不难让人想象究竟是在干什么事。

　　他无意探究陌生人情爱事，当即突感没趣地想打道回府了。

　　紧跟着又是一道风吹来，夹杂着人声。
　　这次要清楚了不少。

　　是个男生的声音。

　　男生声音还有点颤抖，小声道：“顾云合，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可以处着试一下吗？”

　　听到某个熟悉名字的瞬间，周惮忽然止住了脚。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

　　今晚上出去喝酒的除了周惮他们，还有美术学院的组织部。
　　方一可作为组织部部长喝了个烂醉，是赵绍成把她扶着回到宿舍楼下的。

　　女生寝室男生止步，顾云合在寝室接到电话时，方一可在那头口齿不清喊道：“顾……云合，快下楼来接，接一下我……呕！”

　　然后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再是一个男生的声音：“不好意思啊顾云合，方一可她喝得有点醉，你能不能下楼来接一下她？”

　　男生的声音顾云合还记得，是学院组织部的副部长赵绍成。

　　她应了声，穿了件外衣就准备下楼来接人。

　　刚好陈安也在寝室无所事事，见她下楼去接方一可，说是她一个人hold不住醉鬼，也就跟着一并下楼了。

　　下楼两人从赵绍成手中接过喝得不省人事的方一可后，顾云合和陈安一左一右扶着人就打算走。

　　赵绍成突然喊住了她。

　　男生好像也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脸色略带着酡红。
　　“那个，顾云合，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顾云合还有点懵，那边陈安不愧是在谈恋爱的，当即心领神会，脚下生风似的架着方一可就跑了。

　　她想过很多事，要么是学习上的困惑，要么是学生会的什么任务，甚至连赵绍成要拜托她给方一可递情书这种荒唐的事都想了一遍，却万万没想到被表白的人竟然是自己。

　　顾云合也不是没有被男生搭讪或者表白过。
　　基本上她都靠打手语这一“独门绝活”给混淆了过去。

　　可是赵绍成是知道她会说话的。

　　“其实大一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你了……”赵绍成脸色像是比刚才还要红一些，“但是你平常都是在图书馆或者老师办公室，我不太好意思来打扰你……”

　　男生明显紧张得不行，尾音还有点颤抖：“上学期我的绩点排名在学院5%，进步了很多，因为我一直以你为榜样。”赵绍成紧张得咽了口口水，“我觉，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们以后可以互帮互助一起进步……”

　　顾云合微微瞪大了眼盯着他。

　　“所以。”赵绍成也看着她，可能是喝酒壮胆的缘故，突然来了点勇气，“顾云合，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可以试着处一下吗？”

　　顾云合站在原地没动。

　　她咬了下唇，思索了良久，忽然灵机一动，开口：“……对不起呀，我妈妈不让我大学谈恋爱。”

　　这时，旁边一棵树后边，像是有道身影动了动。
　　传来声男人的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