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百口莫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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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而怪诞的梦。她梦见自己整个身子沉沉浮浮似乎被浸泡在水里，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言。到处都是漫天倾泻泛着银光的瀑布。水声清越曼妙。
漂浮久了，她觉得自己也化成了一滩水，融在这江河里面，慢慢流淌在天地间。她渐渐地不去挣扎，内心平静下来。
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就这样吧。
直到……
再怎么无尽的江也会有尽头，再怎么缓慢的人生也会有终结。仿佛是约定了一般，阿嫣赶在身子流淌到悬崖之前终于睁开了眼。她有些惊惧地望着四周。四处找寻着可以支撑的浮木。
可，天地一茫茫间，江水肆意，连块石头都看不见。
她将手伸进水里，妄想透过水抓到硬的东西。可是，一整只臂膀都透在水里，碰触到的仍旧是滑腻细致的江水。
于是，她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顺着水流掉落山崖。
又不知过去多久，她慢慢在崖底醒来，然后便看见了师父。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枯槁的白发暗淡无光。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身体萎缩困顿于一张轮椅之内。却又浑身散发着一种与身体无关的锐利阴冷。
阿嫣怔怔地望着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父……”
她激动地上前几步，来到师父身边，“师父……”眼泪跟着流下来。她从来没想到能够再见到她。虽然，师父古怪了些，可她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的依持。师父走了的这两年，她虽见了许多人，遇到许多事，可大抵也不及待在师父身边来的畅快。
阴冷的月光下，轮椅上的女子咧嘴笑了，声音粗粝非常，像极了生锈的铁械。她道：“阿嫣乖。”
她伸出干瘪的手掌，像往常一样近乎温柔地抚摸着此刻趴在她膝上的少女。
阿嫣吸吸鼻子，想要与师父诉说这两年的经历。怎料，就在她抬头的瞬间，那个她一向敬重的师父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她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扭曲的师父，她拼命挣扎，不明白师父为何这样对待她。
然后，那个常年累月都被困在轮椅上的师父慢慢地站立起来，她狠命地掐住自己徒弟纤细的脖颈，脸上是肆意的畅快。
她听见她说：“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毁我一生！该死！真该死！哈哈哈哈哈……”
阿嫣渐渐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脸因为充血而变得绯红。呼吸艰难，她疑惑地望着惨淡月光下师父如魔如狂的样子，觉得自己从未去真正了解过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师父睁开了双眼，竟是大片死水般的眼白。之后，仿佛是被什么刺到，从里面慢慢有鲜血溢了出来。阿嫣极为恐惧，内心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诡异的气氛，而骇得大叫出声。
阿嫣陡然睁开眼睛，逡巡一周，方才醒悟是噩梦一场。她大吁一口气，却又觉得说不上的怪异。听觉慢慢苏醒，不断有杂乱不堪的声音传入。阿嫣再次抬头，这一次，她诧异不已。只见青宸派的弟子三三两两地围在她身边，冲着她指指点点，又小声的议论什么。
阿嫣有些好奇，便想站起来。可一动，身体便像被从里面拨开般的疼。她倒吸一口冷气，对着众人歉意地一笑，然后再试着站起来。然后，她惊惧地发现，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少的可怜，她一动，那些衣服便像厌弃般的剥离了她的身体，最后真正穿在身上的不过是件夜间睡眠时的中衣。
她素贪凉。这中衣布料极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鲜红的肚兜。肚兜？是呀，她的肚兜哪里去了。她重又蹲下身，低着头。视线虚虚地略过地上的衣物，然后她看见了那件被放在外衣下的肚兜的一角。她想去拿，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好意思……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先起了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阿嫣就算一心牵挂着她的肚兜，也有些只言片语传入她的耳朵。“宿夜未归”、“衣裳破败”……
阿嫣一下子懵了。她呆呆地蹲在雪地上，心中也跟着疑惑起来。自己怎么会一大清早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衣服……怎么会破了，碎了？
他们为什么都围着她？走开些好不好……
阿嫣腆着脸踟蹰着，面上火辣辣的，仿佛没穿衣服似的羞愧难当。她觉得浑身发冷，身体不由地有些颤抖，便把自己抱紧了些。
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接触到他们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她一点也不喜欢别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可，又不知怎么办才好？
然后有人上前一步，俨然是众人的代表，她柔声问道：“阿嫣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阿嫣目光游离，紧紧攥着地上的衣服，有些抗拒地回答：“我，我不知……”
那人顿了一下，继续问道：“阿嫣，你且别乱想。不如你先想想看，昨夜你是自己来到这里，还是遇上了什么人？”
那声音和缓，阿嫣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声音开始回忆。她觉得头有些隐隐的作痛，便皱起眉头，然后无意识地道：“昨夜？昨夜……大师兄？”
大师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阿嫣，你再仔细想想，你说的是哪个堂的大师兄？”
哪个堂？哪个堂呢？阿嫣记事的能力一向不好，平日大师兄大师兄的叫，哪管他是哪个堂的？她又想了想，无奈脑子钝的很，便只试探性的虚虚地道：“沈……”
她没料到，她刚说了一个姓氏，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出声反驳：“一派胡言！简直岂有此理，竟敢污蔑沈师兄！”那是个面颊微胖的女子，此刻因为气愤全身都微微抖动。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咒骂声此起彼伏，阿嫣惶恐地望着她们，她觉得很委屈。她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十恶不赦的人？
沈迟逸作为大师兄，素来对人亲厚。虽然性子冷了点，但却也算是热心肠。更兼品德敦厚，相貌出众。女弟子们都十分爱慕。如今，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说成是那种可能做出禽兽事情的人，便仿佛是伤了自己一般，恼怒非常。一个个都失去了理智，越说越气愤。
不断有敏感的词汇传入她的耳中。“失身”、“鬼混”、“背叛”、“放纵”、“□□”。阿嫣不可置信地回头，站起身，讷讷地望着她们问道：“什么意思？”她皱皱眉：“你们在说谁？”
一个女弟子看不下去了，她站前一步，大力推了她一把，冲着她极其不耻地哼了一句：“你自己干的好事，倒来问我们？明明就快要嫁给谭师叔了，竟还在外面偷人？你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怎么的？还敢扯上我们大师兄！”
“偷人？”阿嫣呆呆的重复了一句，方才明白过来。她急急地摆手申辩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偷人呢？我……”
“山门自有人把守，不可能会有外人进来。你若没有偷人，如何一大清早地躺在这里？真是不害臊，不知礼仪廉耻！”
随后便是一片附和之声。
“我……”
然后又有好几个人上前。不断地推搡质问她。阿嫣百口莫辩，心中只觉苦涩不堪。
她快哭起来了。她没有，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明明前一刻所有人还满脸同情地望着她，这一刻却又都想将她处之而后快。
“大家且住。大家先安静一下。阿嫣姑娘乃一介弱智女流，这一清早便躺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实在可疑，不能将脏水泼到她一人身上。她不过是说到沈师兄，或许其间有隐情也为何知。这样吧，我们不如先听听她是如何说的。众位觉得如何？”
众人虽大有不忿，但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纷纷安静下来。
阿嫣认出那是往日经常与她一处浣衣的女弟子，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没有……我确是不知昨晚发生了何事。我只记得，昨夜，我行走半路，听见此处有异响，便过来看看。然后，我看见，我看见沈师兄一个人在这里，不停地用头磕着地，好像很痛苦，然后，然后我便不记得了……”
“自己伤风败俗，竟还敢扯上大师兄！简直太不要脸了！”
“大家别被她善良的外貌迷惑了，此女心如蛇蝎，诋毁大师兄，真是恶毒啊！”
……
众人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阿嫣不懂，她们为何就咬定是她一人的错？她觉得很委屈，她不懂，到底发生了多么了不得的事。她抬头望着众人，只能一个劲地解释，“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那些往日偷偷暗恋着大师兄的女弟子，她们听了阿嫣的说辞，只觉得是侮辱了她们心中圣洁的爱慕。一个个瞪着她，觉得她实在可恶。
阿嫣无奈地低下头，蹲下身，将自己圈地紧紧的，一动不动。我觉得好冷好冷。她心里只希望这一切快些过去，快些过去……
然后似乎有人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了。她更用力地将自己缩紧。
意料之外，那人没有劈头打她，而是强势地为她披上衣服，然后大力拉起她，在她耳边道：“我们走。”
阿嫣低着头，由着谭天祈将自己带走。目光流转，她募地看到不远处那个白色的人影。少年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目光不喜不悲。长至脚踝的墨发被随意扭曲折绑，一身狼狈。素白的衣服沾了垢，伤痕遍布，漂亮的脸庞似乎也被锋利的枝条划开了口子，皮肉绽开。他却全然不觉疼。
他似乎，是很辛苦才来到的。
阿嫣停下脚步，想要上前跟他说话，想要解释。可少年已经回身，决绝地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百口莫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