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奥丽弗》春妖

6、5，开始倒霉

　　明明是同一张脸！虽然已经过了三年，那张稚气的脸庞已经变得棱角分明更加趋向于男人——可是没错，就是他！
　　但是……奥丽弗又有些迟疑了，三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那个自以为是、冷峻傲慢又锐利的家伙，眼神危险得像个黑洞的男人，怎么可能完全变成女人们追求的完美居家男人？！
　　而且，他刚才看到她了吗？
　　奥丽弗突然有点坐立不安，已经过去三年，她也长大了很多，至少懂得了当年那种盲目的自大和骄傲有多么愚蠢。那么，也就是说，她不怕再见到那个男人了！她的自尊已经不是那么脆弱、需要用尖锐的刺来伪装……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初的那个少年真的变了性，那么就算她没长进，也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想通了一切，奥丽弗又恢复成之前的吊儿郎当的无聊姿态。去他的站姿坐姿，去他的优雅矜持，她从来就没想做给谁看讨谁的喜欢！
　　于是奥丽弗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在房间里乱晃。
　　然而有人虽无心却艳丽了眉目……奥丽弗在她继母眼中的粗鲁无理顽固，到了王妃眼中却是潇洒脱俗自然，并且有种不为人所摆布的独特贵气和骄傲……

　　========

　　南希•道维尔•科林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仅仅是华丽雄伟的克里姆特宫、英俊高贵的亲王、优秀同伴们愉快的聚会，更是因为接下来的闹剧，以及这场闹剧最后的倒霉人奥丽弗•埃博拉•德拉贝尔，那个令人一见难忘的金发姑娘。
　　这场闹剧可以说是南希起的头。
　　凭良心讲，南希是个胆大的女孩，她不怕软体动物，硬壳的昆虫也可以接受，那些奇奇怪怪的恶心丑陋的小东西，只要给她时间，她都可以适应——但是你绝对不能要求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前洁白的书页上突然冒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蜘蛛而仍然镇定自若。
　　南希发誓，秉着淑女的优雅风范，她已经把这声尖叫压到最低，可是你完全不能控制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尤其当这种邪恶的东西还不止一只地冒出来的时候！
　　整个大厅都闹翻了，到处都是少女的尖叫声甚至哭泣声，孩子们到处奔逃，跑进妈妈怀里或者和另外一个人抱在一起缩成一团。
　　王妃也惊吓得脸色发白，卫兵已经被叫了进来——仆人们现在已经不管用了，毕竟这种东西太可怕，谁知道它们有没有毒液，会不会咬人呢？——但那些高大威武、勇气十足的男人们此刻却显得如此笨拙，他们的剑和长矛像是毫无准头，蜘蛛们仍然在横行，而那些昂贵的座椅倒已经戳出了无数个洞，鹅毛像放大了的雪片儿一样在空气里乱飞。
　　配上背景音乐，应该会是一场优秀的滑稽舞台剧，如果不是身为一个“柔弱”矜持的淑女，南希甚至想发笑。

　　“奥丽弗！！”
　　如果要南希说出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那么她一定会推举德拉贝尔夫人。这一声饱含这怒气和怨愤的，尖利而刺耳的声音，竟然让整个混乱的大厅短暂地安静下来。
　　然后南希看到，这位脸色可怕的夫人飞速走到一个少女面前，捉住她正端起杯子的手腕，无可避免的，杯子在众人的目光中掉了下来，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这是什么？！”
　　奥丽弗茫然地看着她的继母。
　　“该死的！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我们德拉贝尔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去向殿下道歉！然后把你这些天杀的愚蠢宠物收起来！”

　　南希看到少女吃惊的表情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我没有！”
　　德拉贝尔夫人已经拖拽着把她带到王妃面前。
　　“道歉，请求殿下原谅你！”
　　“我没有！这不是我干的！”
　　“除了你还有谁？这大厅里哪一位不是塔连特最高贵的夫人和小姐！只有你这个野丫头！得了失心疯，一天到晚就爱与邪恶和肮脏为伍！”
　　南希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天哪！这是多么严酷而罪恶的指控！南希觉得如果是自己，此刻一定会痛哭流涕，甚至觉得再也没有面目出现在公众面前！
　　奥丽弗阴沉地盯着她的继母，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缝里蹦出来的那样冷硬。
　　“证据，否则你就是毫无根据的污蔑！我要求你道歉！”

　　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奥丽弗的最后一句话立刻让保守矜持的贵妇人小姐们眼角瞥着嗡嗡嗡私语起来……
　　南希原本觉得关注别人的八卦太不礼貌，但此刻事态犹如暴风雨般发展着，由不得她不去注视。尽管处于不利地位，南希仍然觉得，此刻的奥丽弗全身上下仿佛有一团光迸发出来，面对这样严重的指控，她却像个正直无谓的骑士般高高在上，高贵而正气凛然。
　　像一把出鞘的剑，寒光逼人，耀眼得不能直视
　　真是个奇异的女孩。

　　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奥丽弗袖子上一闪而过，迅速地钻进她的领子里——显然德拉贝尔夫人也看到了，并且令人吃惊地飞速抓住那个黑团！
　　“我的勇士！还给我，你做什么？！”
　　她的继母恶狠狠地把黑团扔在地上，并且一脚踩上去！
　　南希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听过比这更恐怖，也更悲惨的动物叫声！高跟鞋的后跟钉入节肢动物的腹部，黑色的肢体难看地扭曲挣扎——南希第一次知道，蜘蛛的血原来是粘稠的蓝绿色。
　　“这就是证据。”她的继母冷冷地说，“现在，马上道歉！”

　　奥丽弗像是呆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继母的脚下。
　　南希为她感到难过，可怜的姑娘，那虽然是个可怕丑陋的小东西，但毕竟是她的宠物，它的死一定很让她伤心。然而她继母的表情如此恐怖，甚至带着残忍而快意的冷笑——比起蜘蛛，这个女人似乎更加疯狂而可怖。
　　证据，以及可怕而专制的母亲——奥丽弗应该要屈服了吧。
　　“绝不！”
　　她听到她说。
　　然后那个高挑而苗条的身影迅速的排开人群，离开。
　　“站住！奥丽弗！你命令你马上给我站住！”她的继母气急败坏地尖叫。

　　没有斗争，也没有屈服。
　　金发少女离开的身影并不狼狈，与其说是逃走，不如说只是不想再呆在这儿。
　　室内的吵闹仍在继续，不过已经不再有趣，反而显得大惊小怪似的喧嚣。南希盯着敞开的门看了一会儿，重新把视线挪回手中的书上，却有点儿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