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奥丽弗》春妖

4、3，英雄救美很后悔

　　奥丽弗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上，有些事是不由自己把握的。
　　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和绝望，第一次袭击了她，勇士的热血还在，可是已经退到了角落。
　　索菲……
　　奥丽弗想叫出声，可是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这种时候叫大人是可耻的，这只能证明她依旧是个无力的孩子，女孩子……用力憋回眼泪——她可不要和那些动不动就哭泣的软弱生物为伍！
　　缰绳早已丢掉，现在她狼狈地伏在马背上，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可是即使这样，手臂和夹着的双腿都已经酸痛地开始发抖……
　　奥丽弗惊骇地发现小马驹正没有分寸地贴上粗糙错落的栅栏——
　　“不！你会受伤的！”
　　她感到小腿一阵剧痛！似乎被什么给划破！
　　“停下！快停下！”
　　她毫无形象地哭叫！

　　一个温暖有力的东西箍住了她的腰，用了一下力，没有扯动——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吼。
　　“松手！”
　　瞬间用力，成功地将那小小的身子扯离疯狂奔跑中的马背，然后驶开，放慢速度，缓缓停下。
　　“喂！你还好吗？”极年轻的声音，有一丝变声期少年独特的沙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擦过。
　　奥丽弗模模糊糊地觉得，那种疯狂颠动的感觉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猛地抓住了什么，那种真实的质感又让她迷糊了好久——眼前一片幻影，颠动的感觉似乎留在了骨子里，让她想吐，发冷。
　　她吐出一口气，全身的疼痛一下子涌了过来，占据刚刚清晰的神志——痛苦地呻吟……
　　“醒了？这位小姐似乎受伤了，去请医生过来。”马蹄声走远。他们还在马上慢慢踱步，不久停下。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让这位小姐骑未经训练的马？”
　　“对，对不起……”
　　“自己下去领十鞭子！只有血和痛才能让你记住教训！”
　　“不，不要，求您，他还是个孩子！”另外一个声音。

　　“不要……不是他们的错！”奥丽弗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惊恐地低着头缩成一团的一老一少——阿瑟和他的父亲。
　　“让贵族遭遇险境，任何理由都不能开脱！”
　　父子两人颤抖地愈发厉害。
　　奥丽弗咬了一下嘴唇，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他们的错……明明是我的错……
　　“滚吧。”旁边的人依旧波澜不惊地冷冷下令。

　　“我说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奥丽弗突然爆发，收紧手指，扭头看向下令——也正是救了她的人。
　　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从刚才起她的手指就一直绞在对方领子上，于是这愤然用力，将那人的脖子狠狠地扯低——那人显然也没有意识到，意外和茫然像薄霜一样凝在脸上——又瞬间消失。
　　尽管意外，奥丽弗并没有打算放松力道，她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句说。
　　“是我的错，惩罚我，不准动他们！”

　　近！极近！
　　呼吸交错，似乎眨一下眼睛便能触到对方的睫毛！然而两个人都是定定地看着对方，眼睫无丝毫颤动！空气在视线交错点上静静厮杀……
　　那是一双极黑的眼睛，分明的纹路切割开和眼白的分界，却让那黑色，如纯白中的一个深洞，将一切吸收，燃烧如黑色火焰，而这一篷触目的黑焰中折射着一抹危险慑人的光！
　　而绿色眼睛，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中，越发澄澈！最纯粹的玉石应是寒冷的，然而这碧色中簇着一汪火，一汪能将任何东西净化成本初的火！
　　黑眼睛中最初的令人战栗的光芒渐渐收敛——奥丽弗几乎能看到那些光线一丝一丝隐去的过程，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这种光叫做杀气……
　　黑眸敛尽光华，恢复它幽深曲折的摸样。而它的主人，此刻拉开女孩的手，慢慢坐直。简单的动作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属于少年的漫不经心和优雅。
　　“好吧，看在这位小姐如此执着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们。”

　　奥丽弗冷冷哼了一声，避开这个家伙的触碰，企图下马。
　　蹭了半天，马太高，脚蹬又被另外一个人占着！奥丽弗一咬牙，准备闭着眼睛跳下去——最多崴一下脚而已！
　　黑眼睛的家伙居然笑了起来，示意随从下马帮这位心高气傲的小小姐下马。
　　奥丽弗红着脸被人抱到了地上，退了一步，不顾受伤的腿用力站稳，抬头看马上的少年。
　　“谢谢。”
　　黑发少年有些意外，偏着头认真看她，仿佛是一种重新审视。
　　“虽然我并没有要求你救我——尽管您是多管闲事——我还是得说声感谢。”
　　少年稍嫌冷峻的面孔此时难得地出现了某种叫做“新鲜”的表情。

　　“这位小姐！您刚才确实将自己陷入危机中，而我们殿下，不顾危险地救了您——您的道谢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少年身后的骑士忍不住出来为主人打抱不平。
　　奥丽弗无奈地看向说话的人。
　　“那你要我怎么样？如果能办得到，我乐意效劳！”
　　“你……”骑士一下子噎住，显然没有打嘴仗的经验！
　　少年挥了挥手，制止了其他无意义的争吵，自己走到海奥丽弗面前——奥丽弗警惕地退了两步。
　　“这位可爱的小姐，你似乎……不喜欢被人搭救？还是，您有其他的自救方法，而我刚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幻觉——事实是我不幸打乱了您的计划？”
　　那少年低下身来，略带嘲讽的黑眸定定地看进奥丽弗的眼睛里……

　　在纯然的黑色中你还能看到什么？那一瞬间，奥丽弗觉得好像有细微的涟漪在其中荡漾——毫无痕迹，浑然天成。那凝固在眼眶中的黑色此刻不再是逼人的兵器、也不是诱人的黑洞，而只是如黑珍珠般，简单的，温和地泛着光泽……
　　“没有……”奥丽弗喃喃回答——意识到时顿时红了脸颊，该死的！他知道，刚才她狼狈的景象一定被他看到了！奥丽弗很尴尬，很冒火。“我确实讨厌被人救。”
　　“因为？”
　　“很丢人！”奥丽弗叫到！怒视着眼前这个非逼着她说出实话的家伙！

　　少年点头，无意识地抚摸马背上的鬃毛，口气淡漠地说，“惊人的自尊。”看向奥丽弗，“也是害死人的自尊。”
　　少年拨转马头。
　　“医生很快会过来，别光顾着你那高贵的自尊，还是早点照顾你的腿伤吧！”

　　已经走出很远，少年突然开口。
　　“这个世界还不算太无聊，不是么？”
　　留下一脸茫然面面相觑的骑士们，少年一马当先，黑色的短发随风起伏，身影如骄傲的弓弦绷直，然而没有人能看到，冷峻的少年悄悄露出的笑容，竟有了一些稚气的欢快……